路靖尧整个人都被困在冰冷的怀抱里,除了眼睛之外,连手指都动弹不得。她想用道具,却发现脑中的系统面板像是被冻结了一样,一片灰色。
结合头顶的摇篮曲,她现在应该是被困在了那个小女婴的体内。她看向对面和之前几个人座位次序一样的简笔画,感觉自己现在应该也变成了和那些“人”差不多的东西。
她被举了起来,靠近了血红的吊篮窗。
“宝宝,你看外面的风景是不是很美?这是新开的游乐园哦,等你长大了妈妈再带你过来看,一定很有意义吧。”
新开的游乐园?
她这是到了过去?
等等,按照刚才那个老太太说的话,游乐园新开的时候,摩天轮可是出了一次事故,那时候死了一个小孩子……
正在思考的时候,她的脸已经贴上了玻璃窗。
她的皮肤也像是变成了婴儿一般娇嫩,仅仅是玻璃的温度就刺得她皮肤针扎一般疼痛。后面的女人像是要挤死她一样,双手掐着她,把她死死摁在玻璃上。
路靖尧觉得自己如果真的是婴儿,这会儿应该已经直接被她压得变形了。
吱嘎——
窗户的玻璃被推开了一角,外面的风呼呼地吹进来。路靖尧尽力转动着眼睛,透过玻璃,外面的风景好像也染上了一层血色,等她看到玻璃被推开的缝隙的时候,眼皮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那道仅有三指宽的缝隙里露出了一只眼睛和半张扭曲的脸,眼角向上挑着,像是很不高兴的样子,可路靖尧看得清楚,那半张脸是从上到下倒挂在吊篮外面的。所以那只眼睛其实是笑得成了豌豆角,已经不能更开心了。
身后抓着她的手在一根根松开手指,她面前的窗户也越开越大,终于,当玻璃倾斜到一个角度的时候,身后的手完全松开来。巨大的失重感席卷了她。
“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掉下去了!”
“你们游乐园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出现这种问题!”
后面像是传来了惊恐万状的哭喊声,可铺天盖地的疼痛让路靖尧一瞬间失去了意识。
她被摔死了。
可她又没有完全死去。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她就又回到了轿厢里,这次她换了个位置,对面是抱着孩子的老太太和中年女人,而老太太怀里的简笔画婴儿脸上,却描画着她死去的时候怨恨扭曲的脸。
看相对位置,她现在应该是在那个十几岁少女的体内。
刚才死亡的一瞬间的痛楚好像还残留在路靖尧体内,让她忍不住浑身战栗发抖。而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吊箱突然就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卧槽。
她才刚死了一次,这次又要来?!
不妙的预感刚刚升起,耳边就响起了好几个人的尖叫,她猛地转头看向窗外,正看到纤细的钢骨架从中间断裂的一幕。已经有些熟悉的失重感再次传来,一秒钟之后,她先是听到金属和玻璃摔碎的咔嚓声,紧接着,无数根碎玻璃扎入了她身体里。她像是一只被戳在标本板上的昆虫活标本,痛苦挣扎了几分钟,才逐渐又失去了意识。
眼前再一闪,她又回到了吊篮里。这次她是在那一堆小情侣里面年轻女孩的身体里,右手边坐着的男生正握着她的手。
路靖尧第一时间转过头去,看向坐在他们旁边的那个少女——果然,那张简笔画的脸上也出现了她自己的脸。这次是被几十根玻璃贯穿,比小婴儿死得还惨。
“你是不是要和我分手?”旁边的男简笔画小人突然发问。
路靖尧定了定神,之前亡灵电影院当演员的技巧附身,她选择了最谨慎的回答:“我……不是那个意思,可能我之前的说法让你有些误解,我只是当时有些生气,说的话过分了点。”
这个任务里面,好像是要她经历这里面每一个乘客的死亡。而且从小婴儿开始,每次死亡都是接连发生,系统面板被封印,根本不给她思考对策的机会。看起来这仿佛是个必死的局。
可路靖尧清楚,亡灵游戏的副本虽然变态,却可能是碍于某种规则,不可能完全不给玩家生路。
和刚才那两次死亡不一样,现在她有了反应的机会,也许,这就是她的机会!
她不敢说过分的话刺激这男的,按照副本的尿性,八成刺激到这男的他就会突然狂性大发,然后痛下杀手送给她第三次死亡。因此尽管路靖尧对于在副本中找个男朋友没有丝毫兴趣,还是不敢提出分手的话。
她小心翼翼看着对方,只用一个圆圈加头顶几根竖叉表示脑袋的简笔画小人看不出来表情,它沉默地对着她,如果不是手上越来越用力的冰凉力道,路靖尧几乎要以为那真的只是一幅画。
“不分手……不分手啊……那太好了!”简笔画小人自言自语着,声音越来越大,到了最后,几乎变成了癫狂的喜悦!
“那我们……就永远在一起吧!”
圆圈突然凑得极近,它一瞬间张大了嘴,原本还算卡通的画风中,突然出现了一张无比写实的血盆大口!手臂长短的尖利牙齿重重扣下来,路靖尧根本来不及躲闪,就感觉到自己的头和脖子瞬间分离,她的脑袋骨碌碌滚到了腥臭的喉咙深处,没过几秒钟,她就失去了知觉。
再次回到摩天轮吊箱的时候,路靖尧是愤怒加懵逼的。
她从未经过如此无厘头的副本,二话不说把你塞到画里,然后就一次又一次地无停歇去死。画是简笔画,死的过程可一点都不简略。她到现在身体上似乎还残留着骨头摔断和玻璃一根根刺入皮肤,以及脖子被切掉的种种疼痛,甚至于第四次一开始她就开始浑身发抖。
别怕,都是幻觉。
又不是没经历过死亡,之前在亡灵电影院里不是也死过吗!这次不过就是多几次而已,她不怂!
给自己鼓完劲的路靖尧开始看这一次她的情况。
这次她是在中年妇女的身体里。对面的年轻女人的脸果然又换成了她的脸,简笔画人头歪到了一边,脖子的地方正在汩汩朝外冒着血水。不过几秒钟的功夫,血水就从画上流淌到了现实吊箱里,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上涨。
看来,这次她的死法就是被这些血水淹死了?
血水已经淹没到了脚踝,估计最多几分钟就会把吊箱彻底淹没。路靖尧试着站到了座椅上,却发现血水上涨的速度更快了,鬼知道她一个普通人哪来的这么多的血。
等一下,她站到了椅子上?!
路靖尧猛地惊醒过来,她突然发现这一连串的死亡之间并不是毫无规律可循,相反,这其中似乎有一条清晰的线串着。
刚开始,她在小婴儿身体里的时候,除了眼睛外完全不能动弹,是硬生生被中年妇女推出了窗户外面摔死的。
后来她成了小少女,已经能够扭头看窗户外面断裂的钢骨架。
再后来她成了被男朋友吃了头的年轻女性,那时候她已经可以说话了。
直到现在,她可以站在椅子上躲避血水。
她身体更换的顺序,是按照年龄从小到大,而且全都是女性,直接跳过了年龄可能比年轻女性稍大的男朋友。虽然每一次死亡她看起来都能复活,可从这个顺序来看,也许她能复活的机会并不多了。等她再死一次,进入老太太的身体里死亡后,也许就是真正的被抹杀。
为什么年龄会越来越大,为什么会跳过男性?
路靖尧站起身来,她小心越过抱孩子的老太太,走到窗口看向外面。
第一次她掉下去的时候窗口上方缝隙里探出来的半张脸已经不见了,那里甚至连血迹都没有,好像那东西一开始就没有存在过一样。
她又看了看窗户外面那根连接着圆心的钢骨架,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骨架已经是斜斜插向上方,现在和地面的角度大概是60度。
摩天轮已经快要转过一圈,即将抵达终点了。
吊箱里的血水比她预料中上升得要快得多。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她站在椅子上也已经淹到了胸口。路靖尧听到了此起彼伏的惊恐叫声,仿佛是吊箱里的其他人也都快要被血水淹死了一般。有人用力砸破了摩天轮的玻璃,并且高喊着:“快点下去!我们距离地面不远了,现在跳下去不会摔死,还有一线生机!”
说着,路靖尧旁边的老太太已经开始推搡她,之前看上去抱孩子都吃力的老人,此刻的力气却大得惊人,路靖尧被她推到了砸破的窗户边,眼看就要像第一次一样,直接摔下去变成一滩肉泥。
就在这时,路靖尧的手臂猛地伸了出去!
黑色的简笔画手臂画得比现实中要长。吊箱空间又不大,她在掉下去之前,准确地抓住了对面的无脸简笔画男。
“跳下去不会摔死,留在这里却会被淹死。”路靖尧轻声说,“那么,我们一起下去吧!”
男人比看起来要轻得多,就像真的二次元纸片人一样,被路靖尧这么一拉,居然轻飘飘地就被拽了过来,下一秒,他和失去重心的路靖尧一起跌出了车厢。
熟悉的失重和摔死的感觉没有袭来,路靖尧眨了眨眼睛,她仍然稳稳坐在吊箱里,而对面的简笔画男人脸上,一张怨毒的面孔慢慢浮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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