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年5月底,马德里。
傅津南接到傅曼电话,让他近期不要回国。
彼时傅津南人在酒吧喝酒,来来往往间全是外国人面孔,这里没人认识他,也没人窥探他。
同样,他也无从交接这些人。
到西班牙两个月,他出门的距离不超过五百米,而这酒吧是他常待的地方。
初来乍到,语言不通,他能去的馆子也就那几家中餐馆,其他当地特色,他也吃不惯。
日子无趣枯燥,待得他发慌发闷。
再次遇到曲舒是再一个平常的日子。
那天他按照往常的时间去家门口的酒吧喝酒。
喝到一半,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傅津南没想多管闲事,自个儿瘫在座椅里,端着酒杯依旧慢悠悠喝着。
直到听到一句中国话,傅津南才抬头看向对面。
这才发现,对方是个中国姑娘。
旁人不愿惹麻烦,纷纷躲远,任由发了疯的老酒鬼抓着姑娘不放。
傅津南那天心情不算太好,正好有人闹事,他顺手搭了把,同酒鬼打了一架。
打完架,傅津南拎着外套头也不回地走出酒吧。
刚走到酒吧门口,背后传来一道惊慌的女声:“刚刚谢谢你。你也是中国人吗?”
傅津南听到久违的国语,回头看了眼对方——一瘦高、穿服务生服、长相偏冷艳的姑娘。
没印象。
“新来的服务生?”傅津南站在台阶不咸不淡问。
曲舒抬头一看,立马认出傅津南,搓了两下手指,曲舒满脸惊喜问:“你也来西班牙了?我还以为我们机场一别以后再也遇不到了,没想到今天还能遇见。您救了我两次,真的很感谢,您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可以帮你。”
傅津南在脑子里搜了一圈才想起这姑娘是当初在机场碰到的那位。
本来就是举手之劳,傅津南压根儿没放心上,也没告诉曲舒他叫什么名字。
真正跟曲舒有联系是在半个月后,那天傅津南肠胃炎犯了,打电话去医院,对方听不懂英语,傅津南疼得爬不起来,最后看到垃圾桶里的纸条才想起是曲舒的电话号码。
他费力捡起纸条,不抱希望地打了过去。
谁知曲舒听到他肠胃炎犯了,急忙丢下工作,问他的地址。
等她赶到公寓,不过短短十五分钟,手里还提了粥和药。
跑得满头大汗。
一边喘气一边给他倒开水喂药。
傅津南服下药躺了一下午,醒来就见曲舒在厨房炖汤。
曲舒见他清醒,边看火边吐槽:“你冰箱里全是酒,连瓶水都没有,更别提菜了。我看你垃圾桶里全是外卖。外面餐馆的不干净,而且你吃饭也不规律,胃肯定不舒服。”
“以后我负责你一日三餐,把你胃病养好再说。”
“不用。”傅津南扣好纽扣,人靠在门口拒绝。
曲舒解下围裙,随意擦了两下手上的水渍。反驳:“你一看就不是会照顾自己的人。就当我报恩吧,你别拒绝。”
“国外遇到同胞本来是一件幸事,我还两次遇见你,绕过大半个中国再到西班牙,最终我们却在马德里相遇了,难道不是缘分吗?”
“我也没什么别的东西可以给你,就是这点厨艺还行,可以保证你能吃好。”
傅津南本来就吃腻了周围几家餐馆,又吃不惯西班牙本地餐食,听曲舒这么说,也没反驳。
曲舒学校就在附近,她一下课就去中超买菜,然后赶去傅津南公寓给他做饭。
为了只好傅津南的胃病,曲舒变着花样给他做饭。
一日三餐严格按照营养值配比做菜。
傅津南在吃上面倒是解决了。
两人一来二往倒是熟了不少,曲舒经常跟傅津南说自己的事。
聊家庭聊学业最后聊到梦想,她要做一个家喻户晓的女演员。
傅津南听到这话,偶尔吐一句:“演艺圈没你想得那么容易。”
曲舒咬咬筷子,满脸期待说:“我喜欢表演。”
两人观点不一,情分也没太深,傅津南没再继续劝。
曲舒在学校学表演,傅津南也报了个语言班学西语。
两人隔得不算远,曲舒经常下了课去语言机构等傅津南。
傅津南偶尔也去曲舒学校转转,两人走在校园,曲舒给他介绍学校历史,傅津南偶尔问两句有的没的。
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过去了。
08年7月底,傅津南接到费哲电话,说国内形势基本稳定,但傅曼劳累过度在医院养病。
又说罗英去了潭柘寺养病。
傅津南订了最近一班航班回国。
曲舒知道这事,跟傅津南冷战了一晚上。原因是他答应给她过生日,结果他忘了。
这半年,傅津南跟曲舒的关系不近不远,算是异国他乡,两个人互相报团取暖。
这样压抑、狭小、只有彼此的环境很容易让人产生偏执的情绪。
傅津南这一走对曲舒而言是致命一击,潜意识里,她认为是傅津南抛弃了她。
尽管他们从没在一起,暧昧上头的那刻也只是一起看电影,连手都没牵过。
可曲舒还是怨恨傅津南丢下她一个人回国。她深知傅津南这一走就不会回来了。
这几个月傅津南一直关注国内新闻,经常看着报道发呆出神,曲舒想不留意都难。
真正把傅津南跟傅家联系起来,是那天傅津南钱包落家里了,曲舒回公寓给他拿钱包,不小心翻到了他的身份证——
傅津南,1990年1月7日生,北京人。
那时曲舒才知道眼前在马德里颓了半年的人是谁。
那年的曲舒也不过十七八岁,是个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姑娘,愿意为了爱情抛弃前途。
可惜,她不是他选中的人。
她想退学跟傅津南一起回国的事被他严词拒绝。
他说他回国有事处理,照顾不了她。
傅津南离开那天,曲舒没去送,一个人照常抱着书本走到教室上课。
而傅津南忙着回国,压根儿注意不到曲舒的情绪。
走之前,傅津南留了一笔钱给她,还说如果回国,可以给他打电话,他会替她安排工作。
—
傅津南回国没着急回北京,祝政几人在上海游玩,他从香港转道去了上海。
当天晚上,几人在外滩某酒吧喝了一整晚。聊的都是些豪言壮语,关于傅家的事几人缄默不语,不肯说一个字。
傅津南也不在意,由着他们灌酒。
灌到后半夜,傅津南支撑不住,找了个借口回酒店房间睡觉。
醒来已经第二天中午。
祝政约他自驾游,傅津南没答应,一个人开车去了趟西南。
他没想到,在这里,他会遇到他这辈子想要共度一生的姑娘。
那天天气不好,傅津南开了三天才到西南。
本来是想去周县看看周成康,没想到临时接了老太太电话去接一小姑娘。
傅津南改道去医院,撞见一幕不该见的。
气得他连夜赶回北京。
走出医院门口,傅津南瞧见一小女孩,扎着马尾辫、穿了身粉粉嫩嫩的裙子,背着小红书包站在走廊泪眼婆娑盯着手术室门口。
傅津南多看了两眼。
也是那一眼,让他在往后的岁月里无数次后悔,后悔当时为什么没再进去拦一把。
到底是素未相识的路人,傅津南没多关注,转道回了北京。
如果要算,这次应该是傅津南跟唐晚的初见。
—
半个月后,傅津南跟着傅曼去潭柘寺见了罗英。
傅曼怀了两月生孕,这次去探望罗英是想请她回去。
罗英态度坚决,坚持不肯再踏傅家的门。
傅盛安死那天,罗英虽未到现场,却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同秘书的那些绯闻早传遍了圈子,媒体新闻大肆报道,而她这个明媒正娶的世家千金成了圈里的一个笑话。
让她如何不恨、如何不怨。
要是联姻她也不必如此伤心,可当初傅盛安跟她也是两情相悦,他俩结婚也是一件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的好姻缘。
傅盛安背叛她,是她这几十年的人生里最大的污点。
恨意太浓。
以至于最像傅盛安的傅津南成了替罪羔羊。每每傅津南去探望,罗英总拿最恶毒的话语对他。
傅津南总是由着她骂,等她骂够了才起身回去。
罗英骂也骂了、恨也恨了,懒得再怨了。
从此只要傅津南过来,她都闭门谢客、对他不闻不问。
傅津南刚开始还忍耐着,有次生日,傅津南连夜开到潭柘寺问罗英:“我是你亲儿子吗?”
“你为了他牵连我开心吗?”
“他不配做一个丈夫,你配做一个母亲吗?你不是傅家人吗?家里出事,你不闻不问跑到郊外养伤。姐姐一个人担下所有责任,为了傅家鞠躬尽瘁,好几次生病住院,怀孕都不肯放弃,甚至为了傅家未来想要打/胎。”
“老太太七老八十天天为你担忧,还有我。我天天跑寺庙来看您,您对我避而不见。恨不得把我这儿子当眼中钉肉中刺,拿一些刺耳的话塞我。”
“您要不乐意,以后您走您的太平路,我过我的独木桥。”
09年初,傅津南跟母亲闹翻,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浪荡公子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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