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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淮州寄回来的信件,初时每个月都会寄来至少两封,腊月过后,却一封信都未来过,姜娆心里虽然想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无路可循,稍稍有些不安。

腊月前后,金陵多雪,连绵下了十几天,雪厚路难行,昭武帝给朝臣拨了十日的休沐,带上了妃嫔和一些心腹朝臣,到离猎场很近的行宫里住一段日子,顺便打猎解闷。

这半年昭武帝待云贵妃虽然冷落,份例待遇却一如往前,只是不再往云贵妃那里走动,云贵妃瞧着自己该得的东西一样没少,还不用伺候皇上,什么都不做,便什么都有,几乎做梦都会笑醒,昭武帝要去冬猎,往常她定是要跟着的,今年跟都懒得跟,偏生嘉和皇后想当着她的面炫耀这段时日昭武帝对她的偏宠,在随行妃嫔的名册里写上了秦云的名字。

云贵妃恼着嘉和皇后的不长眼,见姜娆闷闷不乐,去行宫时,也将她一道带上了,一同去散心。

姜娆刚下马车,就看到在行宫门前,朝她挥舞着手的扈棠。

扈棠一身红衣,几步就跑到了姜娆面前,喜笑颜开,“听人说你会来,我真高兴。”

扈夫人与昭武帝是远房表亲,扈棠能喊昭武帝一声舅舅。扈将军驻守边疆,膝下无子,昭武帝对他存了几分补偿的心思,又有种把扈将军的女儿看在金陵,使扈将军不敢起反心的心思,对扈梨扈棠很好。即使经常有朝臣向他参一本扈将军的女儿任性妄为缺少管束,他也视而不见,到这种冬猎的时候,还会将扈棠带上,让她过一过打打杀杀的瘾。

姜娆见到扈棠,倒不意外。

扈棠身上背着弓,手里拿着箭,爽朗笑道:“这几日我会出去打猎,你等着,我给你带只小兔子回来。”

姜娆懵了一下。

扈棠和她相处了这么多日,也算知道姜娆的性情,意识到她看不得打打杀杀的血腥场面,自责地恼了一下,忙将手中的箭放回了箭囊,叹道:“欸,说错了,打猎的事,本姑娘已经有些厌倦了。”

她蹦跳着走到姜娆身边,“你先前没来过这行宫吧,这行宫广阔得很,梅林、还有后头那座山都很好玩,我带你逛逛。”

姜娆知道她这是照顾着她,柔柔笑了一下,想起了什么,拉着扈棠的手问:“你可曾从你父亲那儿听说淮州那边的消息?”

扈将军驻军在北,淮州在南,姜娆明知道这点却还是这样问,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扈棠摇了摇头,看着姜娆有些烦闷的表情,问她,“你还在担心九殿下吗?”

姜娆恹恹地叹了一口气,“我几乎逢人就问。”

但人人都像扈棠这样,什么消息都不知道。

容渟叫她留在金陵的理由是怕三人成虎,可她这几个月,除了忧心忡忡地在金陵待着,根本没能帮到什么。

听她爹爹说,朝堂上确实有人时不时对昭武帝说些坏话,但工部那边的廖大人稳稳地将传言压了下去,手段自是比她这个后宅女子要多要灵活。

她便觉得自己没用。

姜娆与扈棠一道往行宫内走,穿过回廊时瞧着这里陌生的景儿,姜娆落着灰的目光稍稍亮了亮。

兴许在这儿,能打听到什么消息。

不管是昭武帝那边的动静,还是嘉和皇后的动静,在这行宫里,总比秩序森严的皇宫中易得。

扈棠看着姜娆忧心忡忡,对她说道:“我若听到什么动静,一定会来告诉你。。”

云贵妃比姜娆早到一日,姜娆与扈棠虽然都住在行宫东侧,但两人的院落相隔百步,落在两个方向上,到了十字小路便分开了,姜娆被宫女领着去了云贵妃那儿。

在到云贵妃那里之前,姜娆同领着她的宫女这里,问清了嘉和皇后与昭武帝的住所在何处。

嘉和皇后的住所与昭武帝的紧挨着,倒是她小姨住的地方,稍微有些偏僻。

得了宠与失了宠的区别,芝麻点的小事上,都能体现得清楚明白。

姜娆算是感受到了她小姨在宫里生活的那股压抑感,这一旦不得宠,先前能得到的那些东西便像浮云似的,手里再也抓不住。

她小姨事事都爱与人争,今日被分到这么偏僻的院落,未必能吞得下这口气。

姜娆很怕云贵妃想不开,一路上想着能将她逗乐的法子,被宫女带到云贵妃那儿,却看到一脸带笑的美人举着件小衣捉着猫。

云贵妃正试图给石榴穿上一件颜色鲜艳的小衣裳。

似乎心情不错。

姜娆终于安下了心来。

云贵妃给石榴穿好了衣,见姜娆来了,抱着石榴过去,“你瞧瞧,这是我亲手给石榴做的,日后,也给你做一件儿。”

姜娆看着石榴身上穿着的小衣裳,一如她绣东西的针脚一般拙劣,神色里带上了和石榴如出一辙的抗拒,往后躲了一步,弱弱地喊了声“小姨”。

云贵妃笑了起来,“不吓你了。”

她坐在姜娆身旁,“我见你这几个月都不开心,喊你来这儿,你莫要再想淮州的事,等到该回来的时候,九殿下自然就回来了,你着急也无用。”

姜娆心里明白这个道理。

但并不是想通了便能让自己的心里万事无忧。这样牵挂着一个人的滋味,她还是头一次尝到。

她垂了垂头,说道:“淮州那边,已经一连月余没个消息了。”

上个月她从金陵里搜罗了好些和疫病有关的医书,寄往了淮州,没个回信,她也不知道那些医书有没有到。

“我看皇上脸上不见忧色,应是没出什么事。你收不到信,也莫要慌,兴许是路上丢了信也说不定。”

姜娆垂头丧气,云贵妃揉了揉她脑袋,“你别只担心着淮州那边,你也担心担心自己。”

她脸色稍稍冷了下来,“你留心着皇后,今个儿我去她那儿奉茶,她似乎想知道你来没来,我虽没叫她知道,可这毕竟不是什么能瞒住的事情。你与九皇子定亲,是碍了她的路,我和她斗了这么多年,对她的性子一清二楚,她看起来有多大度,内里就有多小气。给她不痛快的,她忍个几年,最后都要讨回来,我怕她正想着法儿地对你不利。”

……

嘉和皇后正与十七皇子待上块儿。

十七皇子在嘉和皇后身边,看着她写信,有些急躁地说:“母后,这都四个月过去了,为何还不叫奚将军动手?”

“有些事,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嘉和皇后沉着眉。

若是将容渟轻轻松松就死在沙场上,昭武帝兴许还会给他追封个名号,想想容渟叫她受过的气,这样的结果她根本无法忍受,即使容渟死,她也要想办法让他背着叛国的罪名死,叫他成为遗臭千古的罪人。

她写完信,交给心腹带走。

十七皇子脸上的焦灼神色并未消减。

“这个月有些奇怪,奚将军的信迟迟不来,儿臣心里有些担心。”

“莫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嘉和皇后瞥看他一眼,“上回是本宫轻敌,奚将军十二从军,征战沙场十几年,怎么可能斗不过一个身子残缺的毛头小子?你安心便是。”

十七皇子瘪了瘪嘴,嘉和皇后教他叫到眼前,“你该想想如何与你父皇相处,今早与你父皇待在一起,都做什么了?说给母后听听。”

“我与父皇对弈了几局。”

“你父皇今日心情不错,你多赢他几局也无妨,也能叫他看看你的本事,只是最后一盘,定要让他胜,别坏了他的心情。”

“儿臣便是如此行事的。”

“父皇近日似乎对我格外亲切。”十七皇子从袖中取出了个红玉的鼻烟壶,“母后,这是父皇赏赐我的东西。”

嘉和皇后接过那个小小的鼻烟壶,昭武帝身边用的东西自然价格不菲,可她又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锦绣宫里哪样不是值钱玩意儿?她只是瞧到了这物件背后的含义,笑得眉眼弯弯。

今日昭武帝赏了十七皇子鼻烟壶,仿佛就让她看到日后昭武帝将皇位传给十七皇子的日子。

先前见着了秦云得宠她还眼红,不屑于秦云那股恃宠生娇的性子,如今风水流转到她身上,她却表现得更加趾高气扬,将红玉鼻烟壶攥入了手中,仰着下巴,骄傲笃定地对十七皇子说道:“你莫要在你父皇面前惹出什么乱子来,他日后定会给你更多的赏赐。”

十七皇子听着嘉和皇后声线悦然,又对嘉和皇后说道:“母后,今早我去了趟行宫外。”

嘉和皇后眉头拧了起来,刚想问一句他作何缘由会去那儿,就听十七皇子说,“我见着了宁安伯府的马车。”

嘉和皇后眼前一亮,嗤笑起来,“本宫就猜到她会来,秦云如今不得宠,也没个孩子,不就指望她这小外甥女替她解闷?”

她笑着,神情忽冷,“既然她来了这儿,就不必叫柏公子日日在她铺子外面转了,你指使个人,让他去把柏公子找来。”

十七皇子心里举棋不定,问,“真能成事?”

嘉和皇后缓缓说道:“柏公子可生了双好眼。”

嘉和皇后一直不能想通,好好一个伯爷家里嫡出的姑娘,想嫁多好的人都不难,怎么偏就看上了容渟这个残废?

左思右想,唯一的解释便是她看上了容渟那张脸,正如当年昭武帝一眼便看中了他的生母。

既然是个喜好颜色的,这世上长得好看的,又不是只有容渟一个。

柏玉书美男子的名声在外,虽说以她看来,颜色比起容渟,仍然逊色了一些,但好在身子健全,比起一个不良于行的残废,不知强了多少。更何况他眼睛又生得魅,看人时柔情款款,只要姜娆是个贪图颜色的,定然抵挡不住他眼神里的温柔。

小姑娘家家的,与长得如此好看的男人偶遇几回,兴许就开始觉得这才是真的缘分。

嘉和皇后好整以暇地笑了起来。

一旦她放出去的这个饵,到时候姜娆能咬上钩,她定会她不守妇道的事迹大肆宣扬,叫她遭人唾骂,才算报了她拦她好事,使她受气的仇。

……

姜娆在行宫里待的这几日,扈棠常常来寻她,她知道姜娆不喜杀生的场面,便从来不当着她的面说打猎的场景,反倒是因为看到了云贵妃给石榴穿的小衣裳,看着那拙劣针脚,莫名对她自己的绣活功夫生出了盲目的自信。

扈棠便常常拿着针线来找姜娆绣东西玩。

这日扈棠一整天都没来,及至暮色降临,姜娆正想找人去寻她,扈棠自己披着一身雪,牙关打战,哆嗦着进来了。

姜娆忙来着她到暖炉边取火。

扈棠冻僵的身体软化下来一点,仍然打着哆嗦,对姜娆说道:“你猜猜,方才我在梅林那里的树上睡觉,都听到了些什么?”

行宫中的梅林,是男眷女眷都能去的去处,姜娆想从别人口中知道淮州的消息,白里日常常去那儿,今个儿因为没能等到扈棠,留在院子里等她,才没到那边去。

她摇了摇头说猜不出来。

扈棠问她,“柏玉书这名字,你听说过麽?京中出了名的美男子。”

“我方才是为了躲着我娘捉我回家的人,情急之下才上了树,本想趁着没人的功夫赶紧下来,谁曾想,他突然到梅花树下站着,一站就是两三个时辰,害我又在树上挨了一个下午的冻,这人也真是厉害,仰头看梅花的动作就没怎么变过,吓得我以为他是在看我。”

扈棠抱着胳膊,好一会儿都暖和不过来,脸被冻得通红,姜娆递了杯热茶给她,“兴许只是爱梅之士,雪天赏梅罢了。”

扈棠立刻将目光扫向姜娆,“要紧的不是他在赏梅,要紧的是,我听到他在树下,念叨你的名字。”

姜娆微愣,扈棠又道:“他还叫小厮去看看,你有没有过来,明摆着是特意在梅林树下等着你。”

“等我?”姜娆感到了一丝古怪,“我与他素不相识。”

扈棠放下茶,凑在姜娆耳边,轻声嘀咕,“我偷听了他和他小厮的讲话,他是皇后指派来的,想诱你,红、杏、出、墙。”

姜娆愣得彻底。

“真的?”

“自然是真的。”

姜娆怒极反笑,“这是把我当什么人了?”

她是不太守规矩,但也不会做不三不四的事啊。

“谁说不是?下作手段。”扈棠将身子暖和了过来,到姜娆身边将她胳膊揽住,“可我好奇那个柏玉书到底生得有多好看,才有了美男子的名声,我在树上只看到了他的头顶,簪子倒是比我用的还要繁复漂亮。”

“去看看?”扈棠在她耳边低语着撺掇。

姜娆闲来无事,想了想,也不能叫那个柏玉书总在那里翘首以盼地等着。

她身正不怕影子斜,完全不怕别人说些什么。

但苍蝇都飞到眼前了,总得挥手去打一打的,不然绕来绕去,真挺烦的。

“去看一看吧。”姜娆说。

可往外走时,她的心里忽然又有了别的主意。

“他都是哪些时候待在梅园?”她收了收脚步,问身边的扈棠。

“我听他那不耐烦的暴躁语气,除了用膳的时候,似乎别的时候都在那儿。”

“那只要在用膳的时辰,先入梅林,梅林里有一阁楼,先到里面等着,就能远远看着他,也不用面对面打交道。”

扈棠点了点头,“这会儿就快到用午膳的时辰了,要不要找个丫鬟去梅园瞧瞧?”

但姜娆却没有吩咐人出去。

扈棠性子急,一旦想好了什么事就想去做,不然就像心里有一痒处挠不到那样心急,她拉着姜娆的手,“你是不想过去看看了吗?”

“你不要以为我是在胡言乱语,柏玉书真的一直在梅林树下,等着你出现。”她瘪瘪嘴,生怕姜娆不信她。

“我自然信你,只是想到了些好玩儿的事。”姜娆朝着扈棠眨了下眼,“今日先不要去,我先找人盯着瞧瞧,他除了在梅林等我,是不是还打算做别的事。”

以她所知道的嘉和皇后手段的狠辣,不该只会叫这个叫柏玉书的,单纯待在梅树下等着她出现。

她得先打探好。

正好也将柏玉书晾上几天。

他既然想勾引她红杏出墙,就先自己冻死在树下吧!

……

派丫鬟去打探了几天,见柏玉书除了等在梅花树下,没有别的出格举动,姜娆便放心大胆地拉上扈棠,早早等在了梅苑里的楼阁内,叫人守着,一旦她们进了楼阁,便不能叫别人进来,捧着袖炉,在顶楼的窗边,侧眸时不时看一眼外面。

等看到雪地里出现的身影,扈棠眼睛一亮,“这便是柏玉书?”

她盯着那道身影看了半天,感慨道:“怪不得有人逢人便说柏家小公子容貌好,果然好看。”

姜娆随意瞥了一眼,便将目光收了回来,没多少兴趣,“我瞧着,也没多好看啊。”

扈棠抬眸看了她一眼,“你别拿着他和九殿下比,你拿着他和他身后那个小厮比一比,是不是立刻觉出好看来了?”

“他那小厮……”姜娆闻言多往下看了一眼,却不像扈棠说的那样,觉出柏玉书的好看,心头反而古怪,对扈棠说,“棠儿,你不觉得,他那小厮样貌丑陋过头了?”

大户人家里挑丫鬟小厮,大多喜欢挑长相周正的,带出去也不会掉了主人的面子。

而柏玉书身边的小厮……即使她毫无恶意、目光里完全不带贬低,也只能说小厮的容貌,连普通都称不上。

不仅样貌丑陋,身材还有些短小。

将他主子衬托得十足玉树临风。

姜娆眉心一蹙。

她要是瞧不出来这点还好,瞧出来以后,再看看柏玉书仰望梅树的动作,和那一身单薄恰能显出他修长身姿的衣衫,便觉得处处透露着刻意。

姜娆碎碎地嘟囔,“早就听说柏大人的儿子身子骨不好,请了最好的大夫都难以医治,看他雪天穿得那么单薄,我倒是同情起了那些大夫。”

扈棠目光带着疑问地看着她,姜娆说道:“再好的医术,也治不了不听话的病人。”

姜娆招了招手唤了明芍进来,吩咐了她几句话。

扈棠在一旁听着,忽然对姜娆有了新的认识。

总觉得她看起来娇娇弱弱,怎么有些时候,心思也挺黑的?

……

大冬天的,柏玉书执着扇,一身素白的衣裳,站在梅树下等着,仰望着梅花的模样清隽好看,就像是一幅画,仿佛下一秒就能羽化登仙去。

但他这在回廊底下等僵了身子,都没等出来姜娆一次,不免有些急躁。

正想问身边的小厮,皇后那边给的消息到底是真是假,身后忽传来了一声唤。

“这位公子。”

柏玉书回头一看,见到来人,大喜过望。

他虽然没与姜娆碰过面,但知道她身边的丫鬟长什么样,看到了明芍就如同看到了姜娆,微微含笑,明知故问地说道:“你是?”

“宁安伯府,四姑娘身边的丫鬟。”明芍看了一眼柏玉书身后跟着的丑陋仆从,想着姜娆告诉她的事,心里不免对柏玉书十分厌恶,她道:“姑娘叫我过来问您一些事。”

柏玉书知道自己这几日受冻的功夫没白费,摇了摇扇心里有些喜悦,淡笑着频频点头,一副知无不言的模样,“想问什么,但说无妨?”

他的语气温柔。

明芍咳了咳,似乎有些不忍心,但还是把姜娆教她的话说了出口,“姑娘托我来问问,公子您用的粉料是哪家铺子的?”

柏玉书滞了滞,没听清似的,“什么?”

“姑娘托我来问问,公子您用的粉料是哪家铺子的?”明芍见他耳背索性拔高了声音,“公子,可否行个方便,告诉我们?”

柏玉书脸色变了。

“只……只想知道我用的是什么粉?”

梅园里其他人纷纷往这边看,柏玉书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急了起来,“不对,我并未傅粉,我天生便是如此。”

他一向最得意于自己的样貌,只是出门前多少修饰了一下,怎能算作傅粉?

这丫鬟也有毛病,问就问吧,怎么这么大声?若叫人也看出来他,岂不是会笑他没有男子气概?

明芍切了一声,“不告诉就不告诉呗,您傅没傅粉,我们这种姑娘家家的,一眼就看出来了。”

柏玉书脸上一片尴尬的红,“我在这里都站了整整四日,你家姑娘便只看到了我脸上傅的粉?”

他冷得打了个颤,看上去有些可怜,映证着他话里说的在这里站了三四天。

“啊,姑娘还说了,这么冷的天,穿得这么单薄,站在雪地里三四天的人属实不常见。”

柏玉书松了一口气,摇了摇扇子,风度又翩翩了起来。

“脑子好好的,要么穿得厚实,要么在屋里待着呢。”

柏玉书要抓狂了,“爷脑子没病!”

“啧。”

明芍一步步按照姜娆嘱咐的做,把人逼得跳脚了,才坦白道:“我家姑娘知道您是谁派过来的,柏公子还是将心思用在正经地方,莫要再来纠缠,不然,见你一回,打一回。”

柏玉书算是知道了皇后让他来算是没戏,原想着姜娆生得貌美,皇后安排他来做这等勾当,他也不算吃亏,没想到不仅连面都见不着,还派个丫鬟出来奚落他,他心里面暗恨姜娆的难以接近,已是气急败坏,脸上却仍然一副可怜模样,他咬了咬唇,“我……我虽是受人胁迫,但我所作所为,件件出自真心。”

这该怎么应对,姜娆没教过明芍,她不会,索性直接转头跑了,

柏玉书还不死心,看着明芍跑回去的方向,便知道了姜娆在哪儿,仰着脸,目光抬起,哀怨又惆怅地向上望过去一眼。

他仰着脸盼着姜娆看他一眼。

他这张脸有多招人喜欢他是知道的,去青楼时都是那里的姑娘们最追捧的客人。

等她瞧见他这张脸的模样,兴许就有别的念头了。

姜娆留意着下面的动静,自然是看到了柏玉书抬头望过来的一眼。

她厌恶地皱了皱眉,直接关上了窗。

关窗后,还恶寒地打了个寒战。

“我实在不想再见着这人。”

姜娆小脸带着厌烦,朝扈棠低声抱怨。

方才柏玉书瑟瑟抱臂的动作和可怜的神态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叫她厌恶地晃了晃脑袋。

忽然停了下来。

这种可怜而又示弱的情态,她好像在谁身上见过……

并非只见过一回两回,想起来异常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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