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为什么?”
郭淡面色一惊,又想了想,道:“昨日也没有出现什么意外啊!我还请他们去看台上观赛,没有得罪他们呀!”
张诚叹道:“就是因为没有出现什么意外,他们才要求关闭马赛的。”
这么难伺候?郭淡困惑道:“我不是很明白。”
张诚又是叹了口气:“就是因为昨日大家都太疯狂了,故此内阁大臣都认为这马赛会让人沉迷其中,丧失心智,不利于国家长治久安。”
郭淡皱了皱眉,要讲道理的话,赌钱当然不是好事,但问题在于,倘若什么事都以纯粹的道德来辩,那国家也发展不起来的,凡事都有利有弊的,问道:“陛下的意思?”
张诚道:“陛下当然是支持你的,若知道他们今儿是要讨论这事,陛下都不会召开内阁会议的,也不会让咱家亲自来找你。”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道:“但是郭淡,你千万别以为陛下支持你,这事就容易解决,此事比你想象中的还要严重的多,似乎内阁已经与那些言官已经达成某种默契,今儿上午,就有许多言官上奏,要求立即关闭马赛。”
郭淡欲哭无泪道:“內相,我只是一个商人,这种事,我也没有办法呀!”
他要懂得朝中那一套,那他当初就入朝为官,他就是不会这些,而且非常害怕朝中的那些勾心斗角,故而才弄了个誓言,坚决不当这官,最好你们来从商。
张诚道:“那你就赶紧想办法呀!”
靠!老子又不是体制内的人,什么都不懂,怎么想办法。郭淡谄笑道:“內相,您帮我出出主意吧。”
张诚叹道:“咱家要是有办法,不早就告诉你了,唉...倘若只是内阁,或者只是言官的反对话,那还有得说,但如今他们两边站在一块去了,而且,他们也不再针对兴安伯,他们只是就事论事,这可就麻烦了。”
当时为什么郭淡能够成功承包是个牧场,并且让朝廷授权他扑卖权,就是因为内阁与言官之间不合,然而现在,申时行他们也醒悟过来,我们这些大臣,怎么能够被一个商人玩的团团转。
换而言之,他们就是要先联合起来,先把郭淡这个另类给解决了。
故此他们也不再针对兴安伯,这也能够安抚太仆寺所牵扯的势力,不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如此一来,朝中就没有谁会支持郭淡。
万历虽是一国之君,但也经受不住满朝文武的施压,这就是为什么在清算张居正之后,也没有什么新政策出现,又回到以前去了,是在往后退。
郭淡郁闷道:“那怎么办?內相您都没有办法,我就更加没有办法了。”
张诚道:“你平时不是挺机灵的吗。”
郭淡讪讪道:“我那些手段可都是做买卖的手段,这朝中之事,我可是正宗的小白一个。”
张诚道:“那你就用你做买卖的手段去解决,咱家和陛下都会暗中支持你的。”
因为表面上,这一笔买卖是郭淡的,跟他们是没有关系的,他们只能暗中支持郭淡,否则的话,事情会变得非常复杂,甚至于演变成皇帝集团与大臣集团的对抗。
但凡不傻的皇帝,都不会轻易的跟满朝大臣去刚正面,饶是汉武帝,李世民,这等明君,可也没有做过这种蠢事。就连立储一事,万历都是走迂回路线,慢慢去试探,他至今未开口要立谁为太子。
更加不可能为了马赛,去跟大臣撕破脸。
只能是郭淡在前面冲,他们两个后面护着郭淡。
尼玛!
敢情又得我来背锅,说好的兴安伯呢?
郭淡虽有不爽,但也没有办法,这虽是万历的买卖,但也关乎到他的切身利益,如果万历不罩着他,那他就会立刻死无葬身之地。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让自己冷静下来,暗自思量着,用买卖的手段,去解决朝中之事,这能行吗?要是在几百年后,那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如今.....等会,如果这事是发生在后世,我会怎么做呢?
念及至此,他眸光闪动了几下,道:“內相,我不是没有办法,但我毕竟是一个商人,他们可都是内阁大臣,这.....。”
张诚忙道:“这你别怕,有陛下和咱家在,只要你说得在理,他们不敢以官威来欺压你。”
“有內相这句话,那我就不怕了。”郭淡立刻道。
张诚好奇道:“你想到什么办法?”
郭淡嘿嘿道:“那就得看他们怎么说。”
入得皇城,张诚又带着郭淡来到文华殿,只见万历高高坐在上面,左边站着申时行、王家屏、许国、王锡爵、余有丁五位内阁大臣,右边站着张鲸。
张诚在这事上面,使不上力,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张鲸一直不吭声,皇帝集团内部并不齐心,东厂和锦衣卫没有给予郭淡该用的支持,但是万历也不好怪张鲸,因为一直以来,万历都没有张鲸插手此事。
行礼过后,万历便是问道:“郭淡,朕听闻昨日马赛举办的非常成功,这全城的人都跑去观赛了。”
郭淡笑道:“托陛下的福,还算是比较顺利。”
他这一笑,万历顿觉轻松一些。
“你过谦了,可不只是顺利那么简单呀。”
申时行抚须一笑:“昨日老夫与许大学士也前去观赛,是亲眼所见,那成千上万的人对你的马赛是如痴如狂,甚至于迷失本性,你这手段,令我等皆是叹服不已,作为商人来说,你若称第二,只怕无人敢称第一。”
郭淡忙拱手道:“首辅大人过奖了,草民不敢当,不敢当。”
他虽已是锦衣卫,但他今儿来此,作为商人来此的,他不想给自己一种上下级的压力,故而自称草民。
“敢不敢当,你这手段也是无人能及啊!”
申时行呵呵一笑,突然话锋一转,道:“但是老夫作为首辅大臣,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大明百姓,不务正业,不务学业,皆沉浸其中。不过这事不怪你,你是一个商人,你这么做,那是应该的,而且你事先也得到朝廷的允许,要怪就怪老夫,当时未考虑周全。但是,这马赛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进行下去,因为这将会破坏国家安定和发展。”
“首辅大人言重了。”
郭淡呵呵一笑,点头道:“不错,昨日是有很多人比较疯狂,这我也见到了,但我以为这是应该的,是理所当然的,不管是读书也好,游戏也罢,若不能投入其中,那如何玩得痛快,要不痛快的话,大家也就不会去关注。”
说到这里,他看向张诚,道:“昨日內相也有下注,当时也非常投入,说是疯狂,亦不为过,可是今儿不也站在这里,并未如首辅大人所言,迷失本性,不务正业。”
万历立刻看向张诚,问道:“内臣昨日也有玩?”
这小子真是的,一来就将咱家拉下水。张诚暗自埋怨一句,道:“回禀陛下,微臣昨日的确买了一些,当时也被大家感染,玩得算是比较投入,但是马赛结束之后,也就过去了,其实就是图个热闹。”
万历点点头,饶有兴趣问道:“不知内臣是赢了还是输了?”
张诚笑道:“赢了一点点。”
“那就好。”
万历笑呵呵道。
很明显,他就是偏向郭淡的,赌钱又怎样,赢钱就好。
申时行他们也是知道的,不然的话,要整郭淡一个商人,还要跑到这文华殿来争论。
许国站出来道:“以內相的修养,我们当然相信內相不会受此迷惑,但是许多心智未全的年轻人,只怕是难以抵挡其中诱惑,而那些年轻人可是我大明的未来呀,我们可不能任其沉迷,而不闻不问,这马赛必须得立刻关闭。”
万历不爽瞟了眼许国,又温柔看着郭淡,道:“郭淡,你都听见了,对此你有何说法?”
“回陛下的话,草民全都听见了。”郭淡拱手一礼,又道:“如果说要关闭马赛,那草民之前承包牧场承诺,自然也就不能作数。”
申时行道:“这我们能够理解,老夫之前也已经说了,此事怨不得你,是我们的过失,到时我们自会向陛下请罪的。”
万历心想,你请罪有什么用,到时朕还得好言安慰,你这是请罪,还是来折磨朕的。
“有首辅大人这句话,草民就放心了。”郭淡呵呵一笑,道:“草民就怕首辅大人不认账。”
申时行错愕道:“认账?”
郭淡点头,道:“对呀!草民做买卖也有些年了,不是说每笔买卖都非常顺利,也遇到过单方面毁约的,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其实这事很简单,我们可以依照契约上解除双方合作,根据契约上所写,若朝廷单方面要解除契约,应该要赔偿三倍的钱,如今草民已经投入了十万两进去,也就是说朝廷要赔偿三十万两给草民。”
“三十万两?”
张鲸惊呼道。
郭淡点头道:“是的,这一点也不过分,如果草民没有完成任务,兴安伯丢了官职不说,草民到时也得赔个倾家荡产,甚至连小命都不保。”
这其实是一份对赌契约,而且是偏向朝廷的,朝廷毁约只需要赔偿,倘若郭淡没有完成任务,全家性命都可能要赔上去。
这...还得赔钱呀?
申时行、王家屏他们顿时面面相觑,一脸懵逼。
他们之前认为,不跟计较郭淡的责任,那就已经是一种施舍,也算是给足皇帝面子,从未想过赔偿一事。
虽然他们都是君子,但这不是私德,又不是他私人签订的契约,此乃政务,他们代表的是朝廷,朝廷单方面毁约,那不很正常么,没有找你麻烦就算好了,你还来索要赔偿,真是岂有此理。
但是万历不这么觉得,他从小受到儒家思想的熏陶,作为一枚正人君子,必须得言而有信,要视金钱于粪土,不就是区区三十万两么,风轻云淡道:“倘若契约上是这么写的,那就如数赔偿吧。”
郭淡感动的眼泪都快出来了,这才是君子,拱手道:“陛下圣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