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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从呐呐一声去了,尹之钥独立半晌,又忍不住得意的细细笑了起来,那喑哑的笑被清冷的风chuī远,散下一串的凉。

素月分辉,明河共影。

白玉长阶,九重宫阙。

明huáng色的龙chuáng上,蜷曲著一个佝偻的身体,若不是偶尔会有几声粗重的呼吸和咳嗽,几乎已是一片死寂。

一个人影凭空出现在屋角,在原地伫立了半晌,才游移的跨出了一步。

chuáng上原本睡死的人,竟敏感的一个战栗,猛然转醒。

谁,是谁?

无人应答。

景景儿,是你麽?景儿?

那人又走了半步,在月光下露出了面容,竟是那早已葬身火海的玲珑阁主──如景公子!

景儿景儿,真的真的是你,朕就知道知道你你不会不会死的,你终终於愿意来来见朕一一面了麽

chuáng上的人伸出早已瘦骨嶙峋的手,费力的向前企图可以触碰到那月下的人,却努力的许久,最後脱力的垂下。

如景慢慢的走到他的面前,却还是隔了一臂的距离,低下头打量著当朝天子枯huáng憔悴的脸。

我不是你的景儿,从来不是

那声线带著淡淡的清冷,却震得龙chuáng上的人一个惊起,半晌,才颤颤的回道,朕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真的景儿从十四岁那年就被就被调换了

如景微微皱起眉,那你为何?

呵呵那那又怎样呢,朕要的景儿就是你,就是你

当第一眼见到面前的人时,他就知道,他不是那个曾经唯唯诺诺,不谙世事的如景,而是另一个人,另一个可以深深惊豔他的少年。

如景烦躁的一把挥开他又伸来的手,打断道,

那你可知道,我今日来,是做什麽呢?

皇帝呵呵笑了声,笑著笑著又猛烈的咳了起来,然後再继续笑著,你是是来,要朕朕的命。

如景有些疑惑的抬眼去看他,这个人的感qíng,他从来没有看透过,像深渊的水将他淹没,像熊熊的火,将他燃烧。

难道这就是凡人口中可以倾其所有的爱qíng麽,爱到不惜泯灭苍生,爱到不惜赔上自我?

他不懂

他一点也不懂

如景没有说话,他要的不仅是他的命,还要他的魂魄,要他灰飞烟灭

你当下,他竟然不知该说些什麽。

景儿,你你可有恨朕?

虽然之後放他自由,可七年的深宫囚禁,若是一般人怎能不恨断心肠。然而他却还是想问个明白,想有个期待,一个念想。

恨?!

七qíng六yù,爱恨痴缠这些当是离他很远很远了,他不会有爱,还会有恨麽?

没有,我没有恨你

皇帝嘶哑的笑了,果然,他的景儿冷血到连恨都吝於给他,果然果然

如景看了看月色,时辰差不多了。

他慢慢伸出手附在了这人的额头。

chuáng上那人淡淡一笑,仿佛褪去了病魔的痛苦,显出一份轻松来,景儿你再喊我一声喊我一声好不好

如景蹙起了眉,手下微微用力,唇际颤了颤,终是唤了声,皇兄

许久之後,如景才发现,不知何时,脸颊竟然已湿润一片,他紧紧闭上眼,伸手轻触那人慢慢冰凉的脸庞,那骨瘦如柴的身子缓缓淡去,凝结出一道璀璨的彩光,最後,终结於他的掌上。

打开手,一颗晶莹透熠的珠子躺在掌心,他慢慢握紧,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人一点点温热。

出来吧。

即便面色稍缓,那声音却冰冷一片。

屋角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暗影,只这暗影纤秀柔美,显是一个女子。

如景向她走了两步,那女子已吓得哆嗦不止,整个人都趴在地上。

如景向她探出手,将那颗浑圆纷纶的珠子递到了她的面前,拿著吧。

那女子动都不敢动一分,只一径的抖如筛糠。

如景讥笑一声,拿过她的手半蹲下将珠子jiāo去,一把捏起她的脸,道,倪荒还真是窝囊,派这麽个没胆的来拿龙珠,竟还妄想夺位?

那被他捏在手中的女子,仔细看去,竟长的和如景有九分相似,原来这就是天下鼎鼎大名千城醉的瑜妃娘娘。

原想她不过是沐香楼一个小小的歌姬,却哪知人家竟是别人派来取圣上xing命的侩子手。

如景放开手任她害怕的跌倒在地,径自回身去拿了一卷明huáng卷轴,头也不回的出了寝宫。

天朝历一百三十二年,如降帝驾崩,当夜天呈异色,一道红光现世,帝身遂隐,人皆道其得道飞升,已登极乐。後,其子继位,国号靖德。

第24章天下要大乱了

驻扎在城外的琅维是在夜半子时等到前来的如景的。

他的手里还牵了一个锦衣玉衫粉面红唇的男娃娃,男娃娃似乎是在睡梦中被生生唤醒的,揉著眼嘟著嘴,满脸的不高兴。

琅维放下手中的茶,悠然一笑,起身去捏捏他的脸,嘴里道,在这里住一晚,明儿个送你回去。

那小娃娃乖乖的点头,嘟囔道,琅将军,我饿了

琅维招了招手,让人把备好的点心拿上来,领了小娃娃去了後帐。

如景径自坐下倒了杯茶饮了起来,琅维看他面色如常,轻轻叹了口气。

做什麽?如景暗暗瞪他一眼。

琅维打马虎眼的笑笑,问道,东西呢?

如景啪的将一卷明huáng卷轴往桌上一摔,右手又给自己续了一杯茶。

琅维拿来一看,金色的绢帛上腥红的书满了诏文,用的不是朱砂,却是鲜血,衬得落款庄重的镇国玉玺都显得诡谲凄厉起来。

如景勾唇一笑,慢慢道,不用这样瞧我,不是我代的笔。

琅维不在意的笑笑,把东西收了起来,他看著如景默默的摩挲著杯上的花纹,说,要走了麽?

如景过了半晌才轻轻嗯了一声,末了,又补了一句,事qíng都办完了,所以该回去了。

琅维也不追问,只淡淡点头,两人就这麽相对坐著,静默无语。

许久之後,如景放下茶杯,站了起来,向外走去,掀起帐帘的手顿了顿,还是道了句,明日,要小心,

琅维沾著杯的唇微微挑起,回了句,後会有期。

如景点点头,身影隐入月色。

後会有期

有期,终有再相见的时期

灵犀是在一片浑浑噩噩的状态下回复清醒的。

睁眼的刹那,他竟有种死後重生的感觉,微微一动,全身都酸软麻木的刺痛非常。

待脑瓜断了的弦慢慢按上後,才渐渐忆起了昨日的事。

灵犀将头蒙在被子怪叫一声,然而发出的鬼哭般凄厉的嗓音把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怎麽搞的?!

他不记得当时自己有吼的这麽悲惨啊,怎麽现在连话都说不口了,喉头竟还弥漫著一股血的气味?

灵犀暗暗咂咂嘴,真像是灵魂出窍了一回,命都丢了半条。

慢慢撑起身,手肘都止不住的抖,挪啊挪的靠在chuáng栏上,喘出一大口气来。

一边的chuáng榻早已经空了,灵犀动了动鼻子,仿佛四处还留著那人身上幽幽的冷香。

他就这麽呆坐半晌,迷迷糊糊间,整个人支撑不住的又慢慢往下滑,将睡未睡时,一阵冗长的震动响彻云霄。

灵犀也跟著一颤,心下却默默的数著,一、二七八九

不多不少,正是九下。

阳数中,九为最高,天下间,帝为至上。

九,是帝王之数。

辰时,锺鸣,九生长响,是帝王驾崩的丧锺!

灵犀当下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天下要大乱了!

他颤颤巍巍的想从chuáng上爬起来,还没坐稳,就一头歪倒了,脑袋还咚的一声砸在了chuáng栏上,当下就肿起了一个大包。

灵犀疼的嘶嘶抽著凉气,想抬起手揉一揉都没力气。

可是,一想到外头那乱七八糟的形势,他又咬咬牙,努力的挣扎著向外挪去,脚刚落地,又一下子栽到了地上,直接脸朝下,摔了个大马趴

这下灵犀连哼都哼不出声了。

然而天下还就是有小叶子这种牵著不走,打著倒退的一根筋,这越是刀山油锅你不让他钻,他还就皮痒了跳脚的想往里爬。

掘劲一上来,谁也拦不住。

别说是全身没力气走不动路,就算成了瘫子,他还能想方设法的给你滚过去。

於是乎,就这麽一路跌,一路爬,跌跌爬爬,爬爬跌跌的,待到京城时,好好的一身白色锦衣,恁是教他摔成了脏不拉几看不出色来,更不用谈那张脸了。

不过,四处都是乱成一团的逃难百姓,他这一身装扮,倒也符合时下的氛围。

摇摇晃晃的逮住一个急著出城的叫花子,灵犀忙追问城里的qíng况。

那叫花子倒也客气,许是以为碰见了同行,叨叨著什麽皇上驾崩,琅将军带了大军破了城门已经杀到了皇宫了,国师的御林军还在拼死反抗,现下正乱著呢。

果然,城门口已经戒严,只留一扇小门,只出不进,两旁把守的琅家军个个威武不凡,一看就不会是好相与的人。

灵犀眼珠咕噜噜的转,心里想了千百个主意,摸摸身上的维字玉佩,要是拿这个给他们看,会不会放自己进去呢?可是自己一身láng狈,怕是要被认为是偷来的可就不好了。

这怎麽办好呢?

正苦大仇深著,突然眼前一亮。

这守城门的人,怎麽好生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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