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天寺位处云蓬山目海峰。
目海峰乃是云蓬第三高峰,站在此峰上,举目东望,波澜壮阔的苦海尽收眼底。目海峰上的日出奇景,更是云蓬胜状。
木族镇是前往梵天寺的必经之路,过了木族镇,穿过梵天谷,便是目海峰,遥遥可望梵天寺。
晨钟阵阵,回荡山间,似乎在警醒世人,撇下痴念,抛却烦恼。
西方天色铁青,云朵半天,晨雨淅沥。
目海峰的侧峰之上,一青衫少年卓然而立。山峰猎猎,衣衫漫飞。
这少年的肩头却停落着一只白颈黑羽的乌鸟,目光明亮,但此时却微带寒意地依偎在牧天的脖颈处。
鸦儿一直喜欢这样,唯有和牧天独处的时候,才化成那黑裙的少女,笑颦分明。否则终日停落在牧天的肩头,而不以人形示人。
牧天曾问为什么,鸦儿便说,这样不用自己走路,安然自在。
牧天一笑不置可否,此后的多少年都是如此,鸦儿停落在牧天的肩头,而牧天铭刻在鸦儿的心里。
由此牧天有个习惯,喜欢时常的侧头低语。直到有一天,那小小的乌鸟不在肩头,牧天仍时常如此,然后怅然。
晓寒凛冽,二人却是来看日出,然后去梵天寺礼佛。
师叔冷玉曾言,要牧天拜会梵天三佛,可解心魔。牧天必到梵天寺一行,心中疑团或可解之一二。
尽管朦胧着半天云朵,不过还好苦海上虽烟波浩渺,但却不是乌云蔽空。
东边日出西边雨,倒是无情却有情,此时东方微微有些白意。
“公子看,日出了!”鸦儿一阵兴奋,轻拍羽翅,在牧天的肩头飞起。
东方苦海之上,烟波滚滚,云海翻腾,如奔马,如走兽!
一轮红日,喷薄欲出,映的云海一片霞光,更有五彩相映。
须臾,一日全出,光华万道,下面红光摇承,美不胜收。
牧天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奇异的美景,不由心下感叹造化神奇。
鸦儿“呀呀”欢叫,太阳对于乌族是神圣的图腾,欣喜之下,鸦儿口一张,一股淡金色的火焰喷薄而出,形成一个火环,自己突然化为人身,衣裙飞舞,在其间反复穿梭。
牧天一见,不由一惊,那可是纯正的太阳圣火。心中苦笑,这鸦儿到底是修为?不过,此时鸦儿在这淡金色火环中穿梭的样子,牧天却铭记在心!
牧天一直没有问鸦儿的师承和她为何要吞食圣火,何以以她的修为还要苦苦脱逃,甚至没有再问,她是如何救自己出的狐巫之谷。
一种莫名的感觉让牧天对鸦儿很是信任,一切也许无需多问!也许牧天心中有些答案,只是不愿求证。
鸦儿也不多说,只是告诫牧天不要再入狐巫之谷。牧天点头应承,心中暗道:“不修成天仙之境,我又凭何入谷!”
日出东升,天地灿烂。此时牧天收回目光,却突然发现,数十丈外的云海之上,停立一人。
是何人此时停立在云海之上,牧天眼中神光聚拢。
再见那人背对牧天,手持一柄古色淡雅的竹伞,遮住了上半身,露出半身绿色衣裙,观其形态该是一妙龄女郎。
那青白底色的油纸伞面却十分抢眼,浩渺无边的大海,波涛汹涌,一座仙岛位于其中,海鸟翱翔,云烟环绕,若隐若现。
伞面题字,“苦海有涯,乐土无忧”,字迹潇洒飘逸,颇有出尘之意。
牧天暗赞,心生向往,世间若真有海外仙岛,乐而无忧岂不是人间仙境?由伞及人,牧天心生钦羡之意,可那绿衣女郎莲步轻移,飘渺之间,便消失在云海之中,如真似幻。
目送芳尘,牧天不由一阵莫名怅然,那是天界的仙子下凡吗?
鸦儿忽见牧天遥望远方,目色怅然,不由问道:“公子,你看什么?”
牧天收回神思,道:“鸦儿,除了你我,你可看到别人?”
鸦儿一笑,道:“这峰顶高愈千韧,不是修行之士,何人到此望海观日。公子可是看到了别人?”
“没有!”牧天不愿多说,可那绿色的身影却挥之不去,“鸦儿,我们下山去梵天寺礼佛!”
鸦儿一听,化为乌鸟,落在牧天肩头,寻个自在。牧天凌空而起,飘然而下。
此时此刻,牧天远没想到,他来东方崇岭梵天寺是为了解心魔。
可这山,这海,鸦儿,绿影,鬼妹,竟成了牧天一生一世的魔障。
每天每日,来梵天寺礼佛进香的善男信女不计其数。他们来自于神州各地,甚至不远千万里。
梵天寺创于九千年前,这对于普通人来说,怕是无尽的岁月。原本目海峰上只有崎岖的山路,坎坷难行,普通百姓上山礼佛颇为不易,甚至时有坠山而亡者。
后来梵天祖师悲天悯人,施大法力,劈山开路,力竭而死,才有了如今的坦途山路。
为了缅怀这大慈大善的梵天祖师,无论是人族妖族,还是散仙游侠,都不御风御剑到梵天寺。而是如平常百姓一样,一步步拾级而上,以示对梵天祖师的敬意。
通向寺门的台阶,共三千级,暗合三千大千世界,称梵天之阶。台阶宽阔,崇岭的原住土人,竟跪爬而行,三步一叩,五步一拜,虔诚之至,佛祖可见。
牧天行在人群之间,看着那些人执著的眼神,不由微生异样的情怀。
众生皆苦,何论你我?
鸦儿依旧停落在牧天肩头,左瞧右看,倒是好不自在。
“公子,你看!”鸦儿突然在牧天的肩头轻声道。
牧天顺着鸦儿所望方向,只见一个头戴斗笠的高大男子,看不见样貌,手提两捆黑木干柴,步履稳健,一步步向山门走去。
牧天一见很是平常,道:“鸦儿,一个打柴之人,有何可看?”
鸦儿笑道:“公子,那可不是普通的打柴人,你可知他手中提的是何种木材?”
牧天“哦”了一声,他并识得那是何木。
鸦儿又道:“那是崇岭五大妖族排名第一的木族的黑木,唯有梵天谷内才有生长。逢霜必断,遇水定沉,三百年再成材。燃之一尺,可烧三月,其火可炼仙丹神药,乃是少有的天材地宝。”
牧天还是第一次听到此物,不由微微留意,暗道:“如此说来,这两捆黑木乃是无价之宝了!”
此时,鸦儿又在牧天耳边,道:“那送木之人修为不弱!至少是地妖的修为。”
“何以见得?”牧天道。
“一段黑木重之千斤,他手中提的黑木该不下万斤,若是没有地妖的修为,怎能登上这梵天三千级台阶?”鸦儿轻轻道。
牧天感觉鸦儿言之有理,灵觉舒展,方圆百丈之内,一切物事一一在灵台显映。
随即,牧天微微一皱眉,侧头对鸦儿道:“那提木的男子不是妖族,其气息内藏,有意收敛,可其修为至少在散魂上境。”
鸦儿一听,也是一惊,没想到这里竟有这样修行的高手。崇岭虽有十三个修行门派,可除了梵天寺,别说散魂,就是修魂之境的高手半个也无,这必是神州内陆的高手。
真不知,这样的修为且不是妖族,怎会提黑木而来?
二人心中纳罕,可牧天心生感应,似乎还有修为更高的高手在自己身后。
回头一望,自己身后数丈外的一个白袍男子卓然而立,正在抬头仰望梵天。
那白袍男子,神采飞扬,形容潇洒,更奇处乃是看他年纪不过二十六七岁,却是一头银色长发,散落及腰,随风飘动,说不出的神资飘逸。
似乎感知到了牧天的目光,白袍男人竟收回仰望梵天的目光,冲牧天点头致意。
牧天心中一惊,这男子的修为同样深不可测,莫不是到了亚仙之境。
鸦儿也感觉到了这白袍男子的气息,道:“公子,那白袍男子的修为也是不俗!”
牧天微微点头,真没想到,算上自己和鸦儿,短短一段山路,居然有不下四名神州绝顶的高手。
莫非均是礼佛?
此时,牧天和鸦儿离山门业已不远。
高大的寺门,雄伟庄严,偶有梵歌颂唱传来,寺门前的徒众,无不心生敬畏。任你人妖其类,修到何种境界,在佛的脚下,何人感妄称尊大?
可此时鸦儿却突然轻声道:“公子,有妖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