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斯……你真的忘记我了?为什么会这样,你不过是跌了一跤,为什么会把我忘记,我不许你忘掉我,不许你不记得我,呜呜……”伊莲再度抓住他的手臂,把头伏在上面,开始哭了出来。
诺斯……噢不,应该是说失忆了的云赫,猛觉一股不自在,下意识地挪开手臂,避免了彼此的触碰。
伊莲先是一怔,随即改为伏在床上,继续嘤嘤泣泣,那哭声,那模样,无不显示凄凉和悲伤,就连云赫也变得于心不忍,突然伸手,在木床上敲了几下,讷讷地道,“你刚才说我跌跤导致失忆,到底怎么回事,能否详细跟我说说?”
稍后,伊莲才抬头,忧伤的眼眸隔着泪水凝望他,开口时,并不是回答他的话,而是关切地道,“对了,你睡了这么久应该饿了吧,我先去给你把饭端来,到时你边吃边听我讲。”
云赫听罢,默然,目送她起身朝门外走。
于是,他也开始下床,缓缓迈步,来到了房间唯一的窗口,发现外面山清水秀,环境幽静。
他不由得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再一次追忆过去,可惜脑海空白依旧,不留任何记忆的痕迹。
自己真的在这住过?刚才那个女人,真的是自己的妻子?自己对这些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诺斯……诺斯……这是自己的名字?为何自己对它感觉很陌生?
俊美的面庞尽是烦恼,眉头也紧紧蹙着,云赫就那样定定站着,直至伊莲回来。
四方桌上,摆了一碗汤、还有饭和菜,在伊莲的招唤下,云赫走近。
“来,趁热吃吧!”伊莲双手端汤,巧笑倩兮地递给他。
云赫迟疑地接过,低头啜了一口,是蘑菇汤,淡淡的,甘甘的,让他忍不住又喝了几口。接着,又是伊莲的服侍下,他开始起动碗筷。
边慢慢地吃,边听她滔滔不绝地述说,没有完全听得仔细,只知道一个大概情况,一个月前,她从G市回家,途中碰上昏迷的自己,于是把自己带回家,自己醒来后竟然对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诺斯这个名字,是她为自己起的。她可怜自己,于是央求母亲收留自己在这儿住下,两人一直都客气以待,直至两个礼拜前,自己……喝醉酒,强占了……她的身体,然后在她母亲的要求下娶她为妻。而前天,自己上山采药的时候遇上洪流,晕倒在瀑布边,今天醒来时再一次失忆!
事情的发生貌似尚且合理,可他总觉得有点儿古怪,至于怎么个古怪法,他也说不清楚。满眼复杂地看着她,嘤嘤泣泣、忧伤悲愁,他却居然感觉不到该有的心疼和怜惜,只是眸色深深,双眉紧蹙。
一会,依莲停止哭泣,依然泪眼婆娑,痴痴望着他,正欲再开口时,被他先一步打断,“我吃饱了,想出去走走看。”
说罢,他高大的身躯已然站起。
依莲先是一愣,继而点头,“好,不过,先去见一下娘亲吧。”留着碗筷不收,她挽住他的手臂。
这次,云赫没有拒绝,随她踏出门槛,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约十来平方米的厅堂,布置简单,却也整齐有序,大部分家具都是以木、竹制成。
穿过大厅,他们进入另一间房,先是闻到一股刺鼻浓烈的熏香味。眉头再次皱起,云赫下意识地停止了脚步。
依莲也松开手,走向床,对着上面的老妇人喊了声,“娘!”
“听说你又失忆了?”老妇人侧首,看的是云赫,很明显,这话也是对他说的。
云赫不语,继续站立原地。
“不管你是真的失忆还是假的,只要别欺负我家依莲就是了,否则我不会放过你!”老妇人苍老的嗓音,慢慢透出一丝凌厉。
云赫仍不做声,面色更沉了。
空气里,有了片刻的安静,诡异古怪的气氛在蔓延。
猛地,依莲接话,带着一点点撒娇的意味,“娘,您想多了,诺斯是真的失忆了,还有,他不会骗我的。对了,我想带他出屋外走走,您继续休息!”
说着,回到云赫的身边,重新挽住他,“来,我们出去。”
云赫若有所思地瞄了她一下,没有与她口中的“娘”告辞,随她转身往外走。
比起屋内的压抑沉闷,屋外舒适悠然许多。就像刚才在窗口看到的一样,到处青山碧水,鲜花遍野。云赫边走边吸着新鲜的空气,心里头的不知名沉闷开始慢慢消散。
依莲也漫不经心地扫视着周围,妩媚的眼眸最后停留在他俊美无铸的面庞上,先是沉吟片刻,随即道出,“你别在意娘刚才的话,自从她眼睛青光视线模糊后,性情也跟着古怪起来。”
云赫眸色一晃,难怪刚刚觉得那老妇人眼睛有点儿古怪,原来是青光眼!
“而且你也不用担心,再过几天我们就离开这里,回去G市。”
回去G市?她不是刚从G市回到家的吗?云赫一愕。
仿佛看出他在想什么,依莲粲齿一笑,“你一定纳闷我为什么回来了还要去吧?其实,我是想去赚钱,给我娘治病。”先是稍微停顿一下,她语气慢慢转为悲怅,“我娘的眼病不是普通的青光,只有村长可以治好,但村长的要求是我得嫁给他当小老婆,他还说如果我不肯嫁,还有另一个办法,那就是成为这里最富有的人!”
“你走了,谁来照顾你娘?”云赫总算做声,并非对刚才那位老妇人的关切,而是……只想问出心中的一个困惑。
“我娘虽然视线模糊,但生活方面还可以自理,我以前去G市打工,她也是这样走过来,而且,村里的人也会偶尔帮她的。”依莲再次握住他的手臂,对他仰起脸庞,“诺斯,你愿意跟我去G市,愿意跟我一起赚钱,为我娘治病吗?”
望着她恳切期盼的眼神,感受着她紧紧拽住自己的手臂,云赫沉默着,俊颜密布思云。
一会,依莲收起伤感的神色,又对他道,“我们去前面吧,那里有很多鱼,可以随便捕捉,今晚蒸给你吃。”
云赫依然不吭声,脚步却已经随她移动。整个下午他就那样心不在焉,在她的带领下差不多走遍了整条村,见过不少人,使他又觉奇怪的是,那些人没有预期中的友善,一个点头和微笑都没有,只是远远站着,每个人的眼里,似乎都透着古怪的神色。
而依莲的解释是,村里的人都比较内向和沉默寡言,特别是像他这个算是外人的“女婿”,更是不会亲近。
没有多加揣摩依莲的话,也没继续在意,云赫最纠结无助的还是自己对以前一无所知,他真的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谁,拥有一个怎样的过去。可惜,无论他多努力,脑海就是保持着一片空白……
G市
高级商场的特卖场,一间珠宝店前,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蓝氏企业JES&JUNE品牌正在举行着最后一天倾销活动。
秦雪柔一身淡紫色的秋装,静静伫立柜台后,看着眼前的热闹情景,俏脸因为会心和欣然的笑而变得更加美丽迷人。
在她身边的是冯伟豪,也是面带微笑,对眼前的抢购画面感到非常满意和开心。五天前,秦雪柔忽然注入大量资金,不但私下增加销售量,还耗资请来最近人气爆升的大明星举行宣传活动,加上“买珠宝送小礼品”的优惠,以致这几天,购买人数直线上升,就算不用自己私下买,估计销售量也能超过蓝逸的,不过为了稳赢,谨慎的秦雪柔还是继续命人暗中购买。
心有灵犀,两人相互对望了一下,彼此间的喜悦更加浓烈。可惜,他们的开心并没持续很久,只见前方一股骚动,嘭嘭嘭地,一颗颗白色珠子像雨点一样,连绵不绝地砸来,原本还在抢购的客人们,本能地抱着头,四处散开。
“卖假货牟取暴利,打倒无良商家!卖假货牟取暴利,打倒无良商家……”数十人组成的队伍,高举横幅,情绪高涨,边大声呐喊,边朝柜台走来。
秦雪柔和冯伟豪均面色大变,柜台销售人员也即时被眼前瞬息变化的情况震得目瞪口呆。
商场保安马上向前,对那伙人做出截拦,“你们赶紧散开,不得捣乱!”
“谁说我们是捣乱?我们在为自己讨回公道,为消费者讨回公道!”那伙人立刻反驳。
“蓝氏珠宝企业旗下的JES&JUNE品牌用假珍珠骗人,次货当成高档货卖,分明就是坑我们顾客,快给我们一个解释!”
“我们还要追讨经济损失和精神损失。”
那伙人七嘴八舌,纷纷做出反驳,根本不理会保安。
正好这时,收到报料的电视台记者火速赶来,奔到秦雪柔的面前,录音机直指向她,“秦小姐,我们G4收到报料,说贵公司这季的产品参合了假珍珠来蒙骗顾客,请问是否有这回事?”
秦雪柔娇颜已经更加刷白,不知所措地瞪着记者,一时无法言语。
“秦小姐……”记者不由又呼唤一下。
指责与谩骂再度从示威那伙人群传出,“看,她无话可说了,来,我们把铺子砸了,卖假货的铺子,天理不容!”
霎时又是一阵混乱,保安们只好再次出动,截住他们。
冯伟豪心乱如麻,最终,毅然出面澄清,“大家请安静,请听我说,我们蓝氏珠宝企业绝对不会卖假货,这当中肯定有误会,请大家别误信造谣……”
“什么造谣,你看,这是不是你们的产品?”忽然,一个示威者冲上前来,在玻璃柜上重重一搁,放下十来条珍珠饰物,有项链,耳环,手链等。
冯伟豪拿起,逐个逐个地检查着商标,颌首承认,“不错,这是我们公司的产品。”
得到回答后,示威者抓起一条手链,对准珍珠用力一刮,更加理直气壮,“看,这是假货吧?几千块的东西,手指一碰珠子就掉皮了,你还敢说不是坑人?”
冯伟豪见状,重重一震。
而秦雪柔,直接拿起一条项链,也用指甲轻轻一刮,果然,一层银灰色的胶皮从珠子上脱落,露出里面的珠肉。怎么会这样!自己明明指定采购部用顶级珍珠的。难以置信夹杂着心急如焚,她又从柜台里取出正在售卖的珍珠,结果……也是这样!
“哇,原来是假货啊!怪不得有赠品送,我不买了,快把钱归还我!”刚才那些抢购的顾客,开始退货,大家因为“受骗”都感到忿忿不平,霎时间,谩骂声、摔东西声,还有记者的闪光灯声,全部汇集在一起,整个场面难以形容的混乱。
商场保安们,这下根本无能为力!
秦雪柔还在为质量出错纠结困惑着,再看看眼前好像要吃人的人群,简直晴天霹雳。冯伟豪同样是满腹纳闷,但当务之急,只能先稳定顾客,他将声音抬到最高,“大家请镇定,这当中是一个误会,我们绝对没有欺骗客人,我们向来买的珠子都是顶级货……”
“什么顶级货,事实都摆在眼前了你还想狡辩,简直当我们是傻子,快退钱,再不退钱就把这里铲平!”
“对,将这里铲平!”
大家越来越激动,个个都摩拳擦掌,眼看一场“战争”就要开始,千钧一发之际,一声雷鸣般的叱喝阻止了大家的行动。
顺着喝声,只见一个高大的人影昂首挺胸地走来,神色淡定,步伐稳健,是……蓝逸。
越过大家纷纷让开的道路,蓝逸径直来到秦雪柔的面前,先是意味深长地注视了她一眼,随即转向众人,朗声道出,“我们蓝氏珠宝企业已有40多年的历史,一直以来声誉良好,不但得到大量客户的信任,连政府也万般器重,前阵子还将一些大项目交给我。试问,这样一个老字号、好招牌的企业,怎会用假货?还有,我相信在座很多顾客都是我们公司的老顾客,这么久以来,你们有哪次试过从我们蓝氏买过假货?这次的事情或许有些蹊跷,但这当中绝对有误会,所以在此,我恳请大家先别激动,给我们一点时间,让我们调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当然,大家购买的产品如有质量问题,可以退回我们,我们会如数归还成本。”
台下逐渐安静下来,只因他们认为蓝逸这番话说得确实有道理。
但还是有少数人,忽然问出,“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如数赔钱?谁知道你是不是打算使用缓兵之计!”
没有丝毫的慌张,蓝逸依然格外淡定,继续微笑着,“忘了跟大家介绍,我叫蓝逸,是蓝氏珠宝企业设计部的总经理,蓝氏珠宝企业董事长是我大伯。关于退钱方面,大家尽可放心,我既然做出保证,自然不会赖账。你们要是不肯相信,可以请记者作证,我相信他已经录影了整个过程!”
G4记者尴尬一笑,算是默认了蓝逸的推测。
“G4记者是专门为民请命的,如果将来我真的食言,那么我想他们一定会追踪到底,为大家讨回公道!”蓝逸稍作停顿,“还有,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决定给每个顾客做出小补偿,凡是这次购买到有质量问题的珍珠,将来无论在我们公司哪个分店消费,均可享受8折优惠!来,大家排好队,轮流登记下你们的姓名和身份证号。”
台下又是一片安静,大家彻底被蓝逸的话折服,不久,开始有人跑去登记,紧接着,全都行动起来。
混乱吵闹的场面逐渐趋于平稳,气势汹汹的人群已经排成一条有序的队伍。
秦雪柔仍然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变化极快的情景,忽然,视线转向蓝逸。
蓝逸也回望着她,眼里闪烁着异光,唇间勾出一抹似笑非笑的戏谑。
回到公司,迎接秦雪柔的是另一个更加严重的风波。
董事局临时召开会议,所有股东聚在一起,他们齐齐瞪着秦雪柔,等待她的解释。
经过路上的调整,秦雪柔神色已经稳定下来,命人把采购部经理叫来。
采购部经理低着头,满腹忏悔,然而,他对着道歉的人不是秦雪柔,而是各位股东和蓝建华,“对不起,各位董事,对不起,总经理,我一时贪念,受了他人指使,用次货当顶级货,真的对不起……”
“别一个劲地道歉,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叫做受人指使,指使你的人是谁?”蓝建华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愤怒盘问着。
采购部经理沉默了数秒,然后缓缓抬头,定定望着秦雪柔,“是秦小姐吩咐我弄的,她给我50万,让我高价采购次等珍珠,多出来的钱全部入了她的口袋。我正好打算辞职去新西兰跟儿子孙子一起住,又经不起她的威逼利诱,故才接受了她的指使,我不知道事情会弄得这么大,我对不起董事长,对不起各位股东,对不起!”
整个人仿佛堕入了千年冰窖,不但冷了身体,还冻了骨髓,连血液都凝固了!秦雪柔恍然大悟,自己被陷害了!好大一个骗局,不让自己有任何辩解机会,宅心仁厚的善良人类,斗不过诡计多端、残忍无情的“豺狼”!
一双双眼睛,充满惊讶、震慑、不信、痛心、当然,还有得意和幸灾乐祸!秦雪柔用力稳住自己的身体,奈何,浑身还是在不停地抖动。
“秦雪柔,你真是太大胆了!”
“听说你为了赢蓝逸,还派人私下弄虚假销售量,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难怪你一下子有这么多钱,原来是利用了公司的资金,我们真是太小看你了!”
“这根本就是做假账,追究起来要坐牢的,我真替董事长和蓝隽感到痛心!”
“这样的人,绝对不能再留在公司,就算董事长在,也保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