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里依然蓄着泪,视线模糊的秦雪柔凭着感觉直往外冲,刚出大屋门口时,猛地被拉进一个怀抱,那熟悉的感觉让她立起挣扎。
“柔柔,对不起!”云赫低沉的嗓音透出浓浓的愧疚和疼惜。
“放开我,你这混蛋,该下十八层地狱的魔鬼,都是你害的,如果不是你,我根本就不会这样,根本不用受这么多苦!”秦雪柔化悲愤为力量,总算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继续朝前奔。
云赫本欲再追,却被小雄喊住,“总裁,这小子的嘴好像粘了502超强胶水,无论我怎么逼问都不肯招供出来!”
足以杀人的眼光冷冷瞪着小雄押住的记者,云赫嗓音转为凛冽,“带去警察局,即便是严刑拷打也给我把他嘴上的502胶水弄掉!”
“好!总裁,那您呢?”小雄随口问了一句,发觉云赫不语,便也不再继续,扣押着那名倒霉的记者离去。
云赫重新回头,却发现,已经不见佳人的倩影,到处一片安静,只有风吹花草发出的沙沙响声!
大大敞开的门口,进入后便是蓝家大厅,刚才,他静静站立这儿,把里面的对话全部听进耳中;现在,他很想进去,带走那两个属于自己和她的宝贝儿,可是,他的双脚和方才同样的情况,仿佛在地上生了根,移动不得。
继续出神地呆望着大门口,约有一阵子,他突然扭头,朝蓝家别墅的出口走去。
明亮宽敞的厅堂内,气氛凝重依旧,大家仍然维持着刚才的沉默状态,猛地,秦浩宇对父母喊了一声,“爸,妈,我们回去吧。”
秦父还是满眼沉痛,秦母泪痕未干,两人分别拉起乐乐和嘉嘉,秦母还走到了冯芝华和蓝建廷前面,再次深深地道歉出来,“对不起,对不起!”
在他们转身之际,蓝隽追上,“伯父,伯母,我送你们回去。”
秦父秦母皆微露惊讶,冯芝华则已经斥责出来,“阿隽,不准去!”
蓝隽回首,只是冷冷望了她一眼,已经迈起脚步。
冯芝华见状,更加怒发冲冠,索性跑来堵在蓝隽面前。
“阿隽,你早点休息吧,我们打车回去就行了。”秦母不由婉拒道。
秦父也微微颌首,“不用担心,有浩宇陪着我们。”
“乐乐和嘉嘉是我的儿子,你这个当奶奶的可以不关心,我这个当爸爸的却不可无情,我要看着他们安全抵达!”射向冯芝华的眼神依然冰冰的,蓝隽面无表情。
“芝华,你别这样了,让阿隽去吧!”蓝坚廷开始劝慰妻子。
“你怎么还认为他们是你的儿子?是否要我验了DNA你才肯清醒!”经过今晚这一闹,冯芝华再也不愿相信和承认乐乐和嘉嘉的身份。
“就算你验了DNA,也无法阻断我们的父子事实,他们两个,永远是我的儿子!”无比坚定地扔下最后一句话,蓝隽牵起乐乐和嘉嘉,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秦父秦母讷讷地相视了一下,不理会冯芝华愤恨的瞪视,再度对她微微一鞠身,便也随着蓝隽走出屋门。
上车没多久,乐乐和嘉嘉顶不住瞌睡虫的侵袭,已经酣然睡去。秦家三人皆各有所思地看着蓝隽在不停拨打秦雪柔的电话。
“怎么,还是接不通吗?”坐在副驾驶座的秦浩宇,尽显担忧和急切。
“这孩子,怎么又跑了,她不会做傻事吧?”秦母更是心急如焚。
“不会的,她可能先回家了!”蓝隽心里也没底,不过,还是尽量往好的方面来安慰两老,“伯父,伯母,你们都别担心,没事的。”
随着蓝隽的话,车厢内暂时安静下来,秦母再次做声时,讷讷地道歉,“阿隽,对……对不起。要是知道小柔今天带乐乐、嘉嘉去见云赫,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出去的。”
修长的手指依然缓缓转动着方向盘,蓝隽先是沉吟片刻,平静地应道,“伯母,请别自责,其实……今天的事我早已知道,Jessica有问过我的意见。”
“你……知道!那你为什么不阻止她?”秦浩宇懊恼地低吼了出来。
秦父也是万分不解,而秦母,若有所思地注视了他一会,语重心长地讲,“阿隽,女人不像男人,一般都会比较死心眼,特别是小柔,尽管云赫那混蛋给她很多伤害很多痛苦,可是她心中……依然没有彻底忘记那混蛋。你真的选定了她的话,务必采取主动,别让她再有机会与那混蛋牵扯不清,你一定要将那混蛋彻底挤出她的心。”
本来,那是自己的女儿,自己不该说这番话,可秦母实在不忍心看到蓝隽这么好的一个孩子饱受爱情的折磨,因此不该说的,她也说了!
“我……我明白,只是……我不想Jessica为难,其实她一直都有为我着想,除非碰上连她自己都解决不了的,她才那样做。所以,我应该支持她,尊重她,且相信她!”
秦家几人听罢,不觉又是长长一叹,同时,也深感欣慰,自己的女儿(妹妹)被这么好的男人爱着,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或许,这就是劫后重生,雨后彩虹吧。只希望,老天爷继续厚爱下去!
“倒是我,要郑重地跟你们说声对不起,我妈咪刚刚那些话,希望你们……别放在心上。”忽然,蓝隽再次做声,俊颜布满浓浓的内疚和歉意。
想起方才所受的羞辱,哀痛愤然重新爬上大家的心头,不过,他们都忍住没发作,秦母还反过来安抚蓝隽,“你放心,我们不会怨她。同为父母,我明白你妈的心情。每一对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子女得到最好的,她对你期望甚高,今晚忽然间发生了这么一件‘丑事’,她有那样的反应也是正常。”
面对他们的宽宏大量,蓝隽更是内疚万分,义无反顾地跟他们保证出来,“伯父,伯母,秦大哥,我答应你们,无论如何我不会放弃Jessica,我会排除万难,与她白头偕老!请你们相信我!”
秦母热泪盈眶,重重地点了点头。秦父和秦浩宇也是万分感慨,更加认定了他。
回到秦雪柔的住处,蓝隽先安排乐乐和嘉嘉睡下,接着重新回到大厅,四个大人再一次陷入静默沉思中,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后,终于收到秦雪柔发来的一条短信:隽,我没事,只是想一个人静静,叫大家都别担心。
有了这个消息,大伙高高悬起的心,总算放下不少。
在秦母的多番催促和劝慰下,蓝隽拜别他们,离开了秦雪柔的住处。然后,他继续驾车在市内绕了一圈,回到家时已是凌晨1点钟。
看到大厅内的人影,他先是怔了怔,二话不说,继续迈动脚步。
“你,给我站住!”充满气恼的叱喝响彻整个大厅。
蓝隽稍作停顿,却不回头。
伴随一阵急促沉重的脚步声,轻风掠耳,满面怒容的冯芝华已经拦在他的面前。
俊颜淡定如常,蓝隽不吭声,目中焦距散开。
过于忿怒而导致呼吸发生粗促,冯芝华白皙的面容涨得通红,她颤着嗓子,严肃地警告出来,“从现在起,你要正式跟那贱人一刀两断,明天开始,我不想再看到她!”
眸中怒火一闪而过,蓝隽给她冷冷一瞥,打算重新迈步。
“没听到我的话吗?以后不准再跟那贱人有任何瓜葛!”
“她是我的未婚妻,你的未来儿媳妇,拜托你别老是贱人贱人地叫!”终于,蓝隽给出反应,拔高的嗓音透着愤慨。
“未来儿媳妇?这样一个烂货,休想踏进我蓝家的门!”
蓦地,蓝隽心头不悦更甚,颀长的身躯往左一侧,从她身边绕了过去。
冯芝华见状,更加难以接受,又是气愤地追上,戟指怒目,“你……你这是什么态度,以前都不是这样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忤逆,我是你妈咪,你竟然漠视我?”
“那你呢?你有没有当我是你儿子?有没有尊重过我?”蓝隽忍不住嘶吼出。
“我不当你是儿子?从小到大,有哪一样我不好好为你准备?好了,你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就忘了我这个当娘的。还说那贱货不是祸害?看,她到底给你下了什么巫蛊,把你迷得连父母也不认!”冯芝华悲愤交加,开始口不择言起来,“一个不知被多少男人睡过骑过的烂货,你竟然把她当宝,为了她不惜顶撞我,你的孝心呢?有你这样当儿子的吗?”
“这贱人到底有什么值得你迷恋,难道就因为她在床上把你弄得神魂颠倒,你就忘了该有的责任和理智?还拍成艳照,没背景没地位没地位,这样一个女人,早该躲起来或下地狱去,而不是出来祸害人间,她根本不配拥有你,不配拥有幸福!”冯芝华积了一个晚上的怒气和不忿,以致理智全无,越说越离谱,越骂越不像话。
“够了!你说够了没有!”蓝隽无法再沉默下去,简直火冒三丈,不再顾忌地给出反驳,“这就是你身为一个母亲该说的话?不可否认,从小到大你对我疼爱有加,我也一直庆幸自己生在这样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可是,我的人生不仅仅是亲情就够了,我还需要爱情,我需要一个温柔善良、与我真心相爱的女子共度下半生!”
“我一直认为,我母亲是个高贵大方且善良慈悲的女人,想不到,你心里这般恶毒和高傲。同为女人,如果你是Jessica,如果这些灾难发生在你的身上,你会怎么做?针不扎中自己不觉痛,Jessica吃过多少苦头你清楚吗?她的人生有多痛苦悲惨,你又有没有体验过?难道穷人家的孩子就注定一辈子只能当穷人,而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望族永远过上公主般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
头一次被儿子这般质问和责骂,冯芝华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蓝隽,说不出话来。
蓝坚廷从楼上赶下来,边扶住摇摇欲坠的冯芝华,边劝住蓝隽,“阿隽,你怎么让妈咪生这么大的气,有话慢慢说,好好说!”
看了看父亲,视线回到母亲身上,蓝隽继续发泄心中的抱怨和不满,“你说我不孝敬你,那你呢?你有没有真心接受过Jessica?难得我找到相亲相爱的伴侣,身为母亲的你不是应该给于祝福和接纳吗?Jessica可以为了我而隐忍顺从你,为什么你就不能为我去真心对待她?这就是你所谓的疼我爱我处处为我着想?”
“在你眼中,只有门当户对和锦上添花。为了名声,为了荣誉,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你可曾知道,今晚看到云赫痛打那些记者,我的心有多难受多憋闷?我在想,为什么我不可以像他那样无所顾及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保护应该保护的人?”想起自己的无奈,蓝隽再一次感到悲痛和悲哀。
“好了,阿隽,别再说,别说了。”蓝建廷再度做出劝慰,怀里搂着是仍然怒气腾腾的冯芝华。
蓝隽并不听劝,给冯芝华一个冷然的瞥视,温润的嗓音充满不可摧毁的坚韧和刚毅,“你是我的母亲,我不会忘记;你对我的好,我也铭记于心,但是,我的感情和未来只能我做主。不管你接不接受Jessica,这辈子,我非她不娶!”
说罢,扭头,朝楼上疾步奔去。
冯芝华被气得捶胸跺脚,痛声直嚷,“看你生的好儿子,他从不这样对过我,是那个贱人,都是那个贱女人……”
“老婆,你怎么还口口声声说这个字,阿隽说得没错,要人家尊重你,你必须得先尊重别人,Jessica没得罪过你,还把你当母亲看待,处处让着你,你又怎么对人家?她不说,我还不知道原来你是这么麻烦,这么挑剔!”蓝坚廷万分烦恼。这家事,比生意上的事还令他犯愁。
“谁稀罕她,她讨好我,不就是为了嫁入豪门!”
蓝坚廷听罢,不由翻了翻白眼,“为了嫁入豪门而讨好你?就算她真的讨你欢心,那也是看在阿隽的份上。当初咱们公司面临大危机的时候,是谁不辞劳苦、不离不弃地陪在阿隽身边,助公司度过难关?你命好,生了阿隽这个好儿子,否则,你还体会不到‘讨好’呢!”
“你这算什么?挖苦我?嘲笑我?你嫌我的气还不多吗?儿子你没份吗?难道你就不想为他找一个好的女孩?”
“好?我从来不觉得Jessica差,不错,或许她曾经有过一些不光彩的过往,可那些都成过去,只要她将来安分守己、相夫教子,孝敬家翁,同样是个标准的好媳妇!”
“安分守己?如果她真的这样,今晚会发生这种事吗?她根本就是与云赫那魔鬼有一腿!”冯芝华刚刚舒缓些许的怒气又开始趋向膨胀,“还有那些阔太,她们肯定到处添油加醋地传播,你叫我颜面何存,叫我以后怎么面对那些人?”
“嘴长在别人的口上,别人怎么说我们管不着,既然不知道怎么面对,那就别面对啊,你又不差那几个朋友!”
“好,不说这些,那二叔公他们吗?别忘了,你还欠他们一个解释!”
这次,蓝坚廷不再吭声,一阵哑然。
“说来说去还是那贱人害的,我们真是前世欠了她,这辈子分明是来讨债,把我们搞得鸡犬不宁!”
“好了,现在什么都别说,你刚才也听到阿隽的话了,既然他认定了Jessica,你也该接受事实。至于二叔公那边,我们再从长计议!走吧,你骂了这么久也累了,上楼休息。”蓝坚廷拥住她,半推半哄,带她往楼上走。
“他认定是他的事,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那祸害踏进我的家门!”长长的楼梯间,继续传来冯芝华愤然不甘的念叨声和责骂声……
G市近郊的绿景山庄。
初秋的夜晚,如圆玉般晶莹剔透的一轮明月高挂深蓝色的天空中,月光穿过裹厚厚的云层,闪烁着诱人的光芒。月亮周围,缓缓飘过一簇簇不同形状的云团,在月光的辉映下,一层层橘黄的晕形成一个个美丽的圈。
秦雪柔伫立湖边,出神地凝望着那轮圆月,透着那层层云团,她仿佛看到了过去。时光的机场存放着一束娇艳的玫瑰,由于命运的交错,玫瑰的色彩已随着日转星移而渐渐枯萎。那一条条纵横分明的梗条犹如岁月遗留在人脸上的皱纹,布满的是曾经的渴望与梦想,留下的是一种深刻的阅历与沧桑。
知道这个地方,是六年前,还记得那次,自己刚进赫集团工作不久,被云赫莫名其妙地批评,被张嫣然趾高气扬地冷嘲热讽,韩希知道后,二话不说,把自己带到这个安宁幽静的山庄。他说,这里有最干净的天空,有最明亮的月亮,有最闪耀的星星,能够令人放下一切烦恼。在这儿,韩希不但帮自己洗涤了疲惫哀痛的心,还头一次对自己表达情意。
“在这世界上,你可以伤害任何人,惟独不能伤害她!”
刚才,自己即便处于震惊和伤痛,却仍听到了他这句意义深刻、类似誓言的话语。韩希,在你心目中,我真的这么重要?一直都是这样呢?又或者,最近才是?那么,与冯晓曼的婚姻,是你自愿的吗?婚姻,代表着一生一世,既然你选择了与晓曼在一起,为什么心里还要惦记着另一个女人?
今晚,冯晓曼忽然出来谴责自己,令自己感到大大的困惑和悲愤,直至韩希说出这番话,自己总算明白过来。能令一个温柔和善的大家闺秀做出此等伤人的事,那得多大的嫉恨!
这,到底是谁的错?自己?韩希?晓曼?
头慢慢趋于水平方向,秦雪柔收回视线,往前走了几步后,停在一棵种下不久的玉兰树前。静静的夜里,青翠的树叶纹丝不动,没有惧怕秋天的毁落,却有着被树虫蛀蚀的苦衷,它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摆脱不了人类的掌控。它的枝叶如果太茂密,会面临被锯掉一半的躯体;它的枝条如果太细弱,会遭到连根拔起的厄运,作为植物,它有着与人类同样的不幸和无奈。尽管如此,它仍顽强地坚持着,每一部分,都蕴含着无比刚毅的力量。
自己呢?一连窜的灾难已将自己折磨得精疲力竭,自己还应不应该坚持下去,还有没有力量支撑下去?想不到,要拥有一份平静的生活竟是这般的艰难。
“Jessica,还记得我们认识不久的时候,你问我什么叫爱情,我就告诉你,当一个人遇到所爱的人时,体内便会迅速产生大量的苯乙胺物质,令彼此情绪很高涨,产生一种喜悦的感觉,随着浓度不断增加,感情就会越来越浓,这种状态和关系就可以定义为爱情。和你在一起后,我才发现,爱情并非理论上那么简单,爱情,就像一个五味瓶,酸甜苦辣,欢乐悲愁。即便我痛过,伤过,甚至哭过,但我仍不后悔爱上你——那个绝美脱俗,眼底总是带着淡淡忧郁和哀愁的女孩!所以,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事,不管前面是康庄大道或满路荆棘,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爱你,无悔!”
刚才,她给蓝隽发短信报平安的时候,他回了这么一条,她反复看着,以致现在已能默念出来。
爱你,无悔。
可是隽,我后悔了。看着你被那些阔太挖苦取笑,看着你对我受到伤害而无能为力所表现出来的痛苦,看着你面对家族长辈的质问而不知所措……这一切,都是我带给你的,如果不是我,你根本无需面临这些,你的人生会继续精彩,继续一帆风顺下去!
视线,逐渐模糊,一窜窜泪珠就像断了线的珍珠,连绵不绝地自两颊滚落,秦雪柔浑身颤抖着,悲伤的心更是撕裂般的痛。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觉寒冷的肩膀被一只温热的手轻轻一按,她回头,模糊的视线里呈现出一张熟悉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