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阅读的是由精品提供的—《》99.去而不可得见者
齐飞当时就不干了,指着他的鼻子一阵嚎,“你真是林遇生?!我不信!你绝对是被附身了!鬼附身!”
这一席话在空荡荡的土屋里缓缓震开,宛如平静的湖水中央泛起一圈自内而外的涟漪。
林遇生看傻子一样扯了扯嘴角,“你在乱放什么狗屁。”
“啊啊啊别说了!我家林遇生不可能这么粗鲁!”齐飞趴在墙上嗷得一声比一声悲恸,“你把我家林遇生还给我!嘤嘤嘤,还给我……”
林遇生:“……”
他不过就骂了一句脏话,至于吗……
齐飞一把鼻涕一把泪,全抹到了那面白墙上,“我家林遇生心地善良老实巴交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根本不是你这个二流子……”
“够了。”林遇生一声令下,把刀架到他的脖子上,一双灰白色的眸子分明没有聚焦,里面却流动着一股道不明的阴森怨毒,看得人心惊胆寒,从喉咙里出来的话像是生锈的锯子,在木头上狠狠地磨了一下,“你是觉得我对你做不了什么吗?”
齐飞一面在心里数着数,一面心酸巴巴地道:“我们也算过命的交情了,你真要那么狠心?”
他犹如一个出轨劈腿的渣男,东窗事发惨遭原配拿刀追杀。
可惜林遇生并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主,何况他现在完全就不是能对话的状态,整个人都处于疯狂的边缘,在悬崖的钢丝上摇摇欲坠,“你现在肉体凡胎,真觉得自己身首分离了还能完好如初么?你未免太看得起现在的医疗技术了。我数到三,到三了还不肯交出奶奶的灵魂,我就让你自己去见阎王。”
齐飞:“……”
“一。”
齐飞:“兄弟兄弟,有什么是不能沟通的呢?”
“二。”
齐飞:“兄弟我们有话好说!”
“三。”
“打住打住!我交我交!”
林遇生斩钉截铁地道:“晚了。”
齐飞:“这玩意他妈的还有实效吗!?”
林遇生毫不犹豫地把刀压进去,瞬间割破了一道口,齐飞:“我草草草草流流流血了!!”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成为这把杀猪刀的刀下亡魂时,忽然一阵疾风驶来,“铿锵”一声打落了刀,随即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林遇生,住手。”
只见季司死死攥着林遇生的腕,仿佛要活活捏碎他的骨头,“你以前跟我说过,我们这种人一旦沾染了人命,就会永坠畜生道,生生世世逃不过业障。”
这话像一剂猛药,重重地砸落在心头,林遇生倏地放大了眸子,然后头脑一沉,身体慢慢向后倒去。
季司一把将人拦腰抱起,熟练程度如同做了很多年。他身上还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领口是开着的,脖子上有一层晶莹的汗珠,可能是到了教室没看到林遇生一行人,才急匆匆地跑出来找。
齐飞擦了擦脑门的冷汗,把并未流血的伤口合好,那手法就像在粘两截断掉的白纸,“你再晚点到,我就得找人再做一副凡人的躯体了。”
季司一抹神色顷刻间睨过来,质问道:“为什么不是黑无常来勾魂?”
齐飞又被他看得一咯噔,“地府为刘锦离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哪里还有多的人手,我人在阳间,距离也近,阎王寻方便,就把这两天的任务都交给我了,刚好让我将功补过。”说到最后“将功补过”四个字,两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沉了一度,望向了那昏睡的男生。
齐飞捏了个诀,把身上的衣服换成校服,再拍拍地上趴着的两人,“起床啦,下午的数学课开始啦,老师讲试题卷啦。”
王安和胡晓立马睁开了圆溜溜的眼,“数学课?今下午有数学课??”
齐飞:“是啊。”
胡晓摸着头,左找右寻,“那还不快回去,林遇生、林遇生呢?”
“啊!”王安一指季司,“找到了!林遇生在……他怀里……?”
话音未落,两人呆若木鸡,对视一眼,“看来年纪第一也不好当啊。”
季司没理他们,头也不回地抱着人走了。
王安挠挠头,“他是不是不喜欢我们?”
齐飞拍拍他的肩,笑道:“自信点,把‘是不是’三个字去了。”说完他一边小跑,一边吹着口哨跟了上去。
王安:“……”
胡晓愤愤地啐了口痰,“成绩好了不起啊!”
·
黑暗的空间,林遇生形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住了,丝毫动弹不得,耳畔的话音渐行渐远忽远忽近,好像有人在他面前分秒必争地说着什么。
一老一少的音色。
“奶奶,您按我说的做,我一定会回来救他!”
“孩子您说,只要能让小林子退热,我什么都做。”
“好,虽然听起来有点荒谬,但这以后他会忘记一切,包括您,您千万记住不要让他接触任何有关民间传说的东西,还有迷信,最好是神话电视剧都别看。”
“这……”
“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不能说,但是奶奶你信我,三天之后我一定还您一个完好的孙子!”
“医生都说小林子没救了,你为什么……孩子,你为什么要为小林子做到这个程度?”
“不知道……但我知道不能让他死,绝对不能。”
……
后面他们还说了些什么,林遇生却听不见了,只留下一阵一阵的耳鸣在脑子里疯搅,这时有一束丹霞射过来,打在他白皙的脸颊上,他缓缓睁开了眼,这一睁眼就发现视野清明了不少,能看见物体的轮廓了,他坐在操场的草地上,背靠着健身杆,不远处是一群上体育课的学生,把校服外套当裤腰带勒在腰际,欢声笑语地颠着排球,还有成群结队的女孩,沉浸在夕阳的绯红下,像一幅静谧祥和的梨黄戏图。
如果没闻到一丝血腥味,林遇生就差点以为自己身处梦境了,他的眼里流淌着一股滚烫的暖流,和以前季司的血混进眼眶的感觉一模一样。
他用脚指头都能猜到是季司用了自己的心头血——为了重新点亮他的眼睛。
剜心头血是一种非常残忍、且不人道的行为,得把靠近心脏的大动脉割破一个口,先放出前面已经运送好的血液,然后等造血细胞现场造出一部分新鲜的、没有用过的血,才算成功,他也为刘锦离干过这种事,所以清楚有多么疼,一度疼到力量失控,趴在地上爬不起来。
醒来的时候周围全是砸乱的桌椅瓷片。
季司就像一个掏心掏肺的熊孩子,把胸口血淋淋地剖开给你看,拿出里面最值钱最有营养的部分,不求任何回报地送给你,你说说不得,打更是打不得,火气也无处发泄,只能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强大一点、再强大一点,等自己强到能保护他了,他也就不用为你自残、为你放弃一切了……
林遇生死死地捂着眼睛,心底的歉意骤然泛滥成灾……他为你伤、为你死,而你呢?
你除了呛他几句话,打他几个耳光,你还能做什么?
你什么也做不了,保护不了亲人,保护不了朋友,活该茕茕孑立一辈子……
只听一道不咸不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林遇生的眸子瞬间聚了焦。
“你眼睛的‘残片’,看到了奶奶的记忆吧。”
是齐飞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