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翡翠居,张灏远远望去,只见院子外虽然灯火黯淡,可里头的几排纱窗却隐隐透着亮光。
情不自禁的抬头看向璀璨夜空,但见一轮皎月高悬群星之间,好似银河清浅,珠斗烂斑,照的院宅犹如白昼,一看夜色,显然还未到午夜。
心想难怪房中人并未安寝,张灏低头寻思了下,要是沐姐姐已经睡了,那自己就到别处去好了,不过怜霜刚刚进京,她这般年纪的孩子,正是贪玩的时候,既然屋里还掌着灯,那就说明问题了,不然丫鬟们怎敢点着这么多的烛火。
料到沐氏姐妹还未睡觉,张灏当即朝里面喊道:“开门,有人听见没?”
又接连喊了几声,没过多久,最外边厢房的房门被人推开,只见一个妇人穿着单薄小衣,披着件碎花棉袄,踢踏着一双绣花鞋走出来。
“谁呀?这么晚了还喊人,莫不知道姑娘们都睡下了吗?”
隔着如栅栏一样的清漆木门,张灏就算没提着宫灯,也能从缝隙中借助月光看得分明,笑道:“沐妈妈糊涂,这大晚上的,除了我之外,岂能有别的男人过来串门?”
那妇人此时才回过神来,一脸的不满立时不翼而飞,吃惊的哎呀一声,急忙叫道:“都是妈妈糊涂,二爷千万见谅,这就给您开门。”
急忙踢踏着布鞋跑上前,心急之下,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吓得妇人手忙脚乱的打开院门,红着脸笑道:“都是二爷惊到了婢子,可在你眼前险些丢了大丑,赫赫。”
作为沐怜雪身边的下人,自是比园子里的其她人待遇高些,平日就算是张灏,也是对她们客客气气,正是不看僧面看佛面,而丫鬟妇人们只当张灏为自家未来姑爷看待,话里话外的从不见外。
笑着和妇人说话,张灏朝着正房走去,只见吱呀一声,一个俏丫鬟闪身而出,显是听到了外面动静,跑出来看个究竟,一见是二爷过来,顿时笑容满面的道:“奴婢给二爷请安了!正巧呢,姑娘们还未睡下。”
边说边翘起脚跟,伸头朝后面瞅去,当瞧见未有园子里巡夜的管事妈妈过来后,丫鬟心虚的拍拍胸口,模样俏皮的笑道:“二爷快进屋来,姑娘们正在偷着玩耍呢,可不敢让诸位管事妈妈觉,那可就少不得被妈妈们训斥一番了。”
哈哈一笑,张灏自是知道管事妇人乃是如何的铁面无私,这也是出于他的授意,毕竟园子实在太大,而丫鬟妇人的数量又实在是太多,要是平日不派人日夜巡视,时刻看紧门户的话,那可保不准生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出来。
跟着丫鬟进房,那妇人笑着径自回屋,等拐过几道角门,就看见一脸睡意,打着哈欠的奶妈王氏走了出来,看见张灏立时亲热的笑道:“灏哥儿自个进去吧,妈妈得先回屋睡睡,这岁数大了,真是受不得熬夜,一会儿你要是身子乏了,就直接来我屋中就寝,要不就和妹妹们挤挤,今晚就别回去了。”
张灏笑着答应,如今他才十五岁,在姐妹屋里睡觉倒也无妨,加上身份娇贵,也无人在意此等小节,要是别的兄弟可就是另一回事了,想都别想混进来。
等着王氏走回屋里,张灏方迈步进了沐姐姐的闺房,只见屋里香气怡人,四周摆放着从南方运送过来,宫中花匠在暖阁中细心栽培的花卉。
二十多盆七尺高的菊花,正是张灏派人送过来的,都是有名的异种奇葩,大红袍,状元红,黄粉西,玉牡丹,醉杨妃,紫袍金带,满天星,可谓是各个含株怒放,朵朵争奇斗艳了,把个闺房妆点的鲜香艳丽,如入百花园中。
众位姐妹全都一身单衣,各色薄绸褂袄,下身一体的大红绸纱裤,连个外裙都没穿,衬得身段玲珑娇柔,千娇百媚,别有一番闺中慵懒滋味。
姑娘们正聚在炕上围坐,中间放置着一张方桌,上面摆满了菜肴,身后除了各式梳妆衣柜外,还摆放着几只金瓶,上面插满鲜花,人人巧笑倩兮,真是人比花娇,笑嘻嘻的盯着张灏。
几位妹妹倒也罢了,怎么说都是自家兄长,人人毫不见外的举止大方,沐氏姐妹同样不见羞涩,一个年纪小不在乎,一个和表弟多年亲密相处,成日里耳鬓厮磨的,基本上就是和灏二爷坦诚相见,也顶多含羞而已。
可那萧氏姐妹却立刻闹了个大红脸,又不好意思明目张胆的找件衣物遮羞,心头砰砰乱跳,唯有强作镇定的低头不语,可谓是心里又羞又喜了。
这一群含苞待放,比之名花还令人喷血的群芳内衣秀,即使是张灏也有些受不了,但见姑娘们,清一色头上治的珠子箍儿,黄灿灿的金灯笼坠子边,串串翠玉铃铛轻轻垂下,玉串之间不时叮铃作响。
未施粉黛的天然丽色在眼前乱晃,倩影处处,眼花缭乱,好在张灏这几年也算是混迹在女人堆里,头前的惊艳一过,当即面无异色的恢复平静。
真是粉妆玉琢银盆脸,蝉髻鸦鬟楚岫云。
媚姿百态涟漪起,月照纱橱人未眠了。
姑娘们还好,大多衣衫端正,可丫鬟们却因不时走动伺候,兼且屋里闷热,人人身上那翠蓝兼四季团花喜相逢缎子的小袄,可是穿的七扭八歪,斜上头的金扣更是大开三四个,那里头两座鼓胀育的胸部高耸,顶的各色香艳肚兜外露,大多用一条白绫儿汗巾塞在衣领上遮挡了事,甚至在眼前一弯腰的时候,就能一眼瞅见环绕白嫩颈部的粉红细绸带。
丫鬟们轻声细语的坐在大炕边上玩耍牙牌棋子儿,也不在乎此时衣衫不整的,也没人理会二爷进来,反正有入画等几个丫鬟伺候主子,自是乐得清闲,看的萧氏姐妹更是脸红如血,不过好在人人如此不避着来人,心中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入画早已守在炕下,笑着上前帮着张灏脱下外衣,倚在沐姐姐身边的怜霜,调皮的挤兑道:“哼,哥哥又是外头花天酒地了吧?听说还召来几个美人相陪呢,此时方知道过来看看妹妹们,怎么?没要人家陪睡吗?”
“人小鬼大,真是胡说八道。”
笑骂着好不要脸的怜霜,脱去裘皮的张灏,一身白缎子紫竹苍松图案的长衣,腰间盘着紫边的白玉翡翠腰带,外罩一件深紫色的官纱,就连脚下都是鹿皮紫缎子面的朝靴,看的众位少女眼眸一亮,纷纷暗自喝彩。
历朝历代,基本上都是黄色最尊贵,紫绯二色次之,不管是张灏本就长得风神如玉,还是人靠衣裳马靠鞍,这身不经意的打扮都显露出卓尔不群的尊贵之处,这可不是随人都敢公然穿戴的极品颜色了。
失笑的看着脸蛋红扑扑的沐怜霜,显然是已经喝了酒,其她几个妹妹仗着人多势众,纷纷嘻嘻哈哈的娇声指责,倒是年纪略大的沐怜雪和萧氏姐妹,红着脸笑骂怜霜不知羞耻,此等羞死人的话也敢肆无忌惮的出口。
大笑中脱鞋上炕,张灏今晚兴致颇高,厚着脸皮一上炕就挤到沐姐姐身边,立时把怜霜挤出老远,气的小丫头凤目圆睁,娇声不依的缠着哥哥。
沐怜霜年纪小,自是不在乎男女之分,后来干脆紧靠着哥哥而坐,其她姐妹也不在意,萧家姐姐善解人意,羞涩的笑道:“在外头喝了酒,想必腹中空空吧,正好刚上来的小菜稀粥,哥哥趁热垫垫肚子吧。”
早就闻到米粥散而出的扑鼻清香,张灏含笑点头,朝桌子上一看,高兴的笑道:“真是来得巧,呵,还是碧粳粥呢,咦,还有**饼,十香瓜茄,香油拌菠菜,不错不错,这是什么,好香啊!”
笑指一翁砂锅,因上面还有盖子,张灏才故意有此一问,不过从那冒出的蒸腾肉香,已经猜到里面是炖的鸡汤。
此外桌子上还有些烧鸡烤鸭,腊肉火腿,不过到引不起张灏的兴趣,这一问可是惹得几个妹妹嬉笑,沐怜雪眼含深意的笑道:“今晚也是你有口福,这几个小菜,可都是两个妹妹亲手下厨做的呢。”
萧家妹妹萧雅月轻抬素手,娇娇弱弱的指着那砂锅,暗自奉承的道:“沐姐姐这几日身子不舒服,妹妹们就想着为姐姐补补身子,多承姐姐一直照顾我们姐妹,也无以为报,倒是献丑了。”
姐姐萧雅云闻弦歌知雅意,急忙跟着抬起玉手,帮着妹妹一起把桌上的一碟甜酱瓜茄,一碟蒸的黄霜霜乳饼,两碗粳米粥,几碟子色香味俱全的小菜摆到张灏和沐怜雪眼前,低声道:“还请哥哥姐姐莫要嫌弃妹妹的手艺。”
心中轻叹,沐怜雪怎会看不出她们尽心巴结自己的深意,不过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对于萧氏姐妹的殷勤小意,善良软弱的性子还是较为满意的,加上怜惜她们的遭遇,又有老祖宗和太太王氏的暗中授意,即使心中有些不情愿,还是已经有了让她们俩成为自己姐妹的心理准备。
这时代能从小青梅竹马的成就姻缘,对方又是自己最是中意的男人,那已经是罕见难逢的几世福缘了,至于什么真挚感人,惊天地泣鬼神一样的爱情,根本就只属于艳情小说里的杜撰,基本等同于痴人做梦的玩笑事了。
沐怜雪即使心比太高,可也从没奢望过和张灏彼此两人相守一生,至于两人间的感情,更是夹杂着友情亲情,淡淡携永而温馨甜蜜,对于那炽烈如飞蛾投火一样的单纯爱情,沐怜雪反而不屑一顾,背负着家族义务的大家闺秀,其身上的责任永远是第一位的,其她豪门小姐几乎人人如此,真想谁看中个情郎而跟随他抛弃家族浪迹天涯的话,那可是世上第一等的忘恩负义之人了。
别说男女尊卑有别,这时候本就没什么爱情可言,就是大家闺秀身处在深宅大院中,如何能有那才子佳人偶遇之事生,即使在什么后花园,道观佛寺一类的偷情场所一见钟情,但问题是,除了私奔基本就没有别的路可走了,门不当户不对,寒门才子娶大户人家的小姐为妻,简直比登天还难,除非女方父母脑子烧得糊涂,才会任凭亲戚好友的百般嘲笑,把女儿拱手送人,还得搭上无数嫁妆。
反之一样,即使是张灏,也不可能对天下美女予取予携,只要是娶了沐姐姐为妻,那么其他家的嫡出小姐,就别眼馋的惦记了,就算是皇帝同样如此,这些年进宫的秀女,几乎就没个地位高的,都是下层官员和平民百姓家的闺女而已。
心知肚明这娇媚姐妹花为何讨好沐姐姐,就是其她姑娘何尝看不出?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没出言挤兑,也是萧家姐妹低调做人,平日对人亲切客气,总是斯文有礼,这才没人想为难她们。
至于收不收了她们姐妹,张灏倒没想过,这还得看日后相处的如何,至于对人家姐俩有无感情?嗯,好感有点,爱情半点皆无,即使对沐姐姐,张灏也只是喜欢而已,至于爱上谁,估计以灏二爷的性格,应该是不大可能了,身份地位高高在上,根本就用不着低声下气的追求什么绝色美女,反而成天为身边美人太多而苦恼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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