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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压顶,昏暗的天色越沉闷,午时刚过,潮湿闷热的温度让人气都喘不上来,站在午门外的禁军此时更是难受,浑身汗渍越使人不舒服。
一身甲胄,即使身上所穿都是单薄的半身软甲,可那内穿的布料,却是纹理细密的细布,这身军袍可是缝制的密不透风,好似套着蒸笼走路一般。
李老六伸手用衣袖摸了下额头上的汗水,无语的抬头看看天际,还得用手扶着帽檐,因为天气实在太热,两条绳带早就解开了,对着身边的几个手下牢骚的骂道:“龟儿子的,这天阴沉沉的让人心慌,眼瞅着就要下雨了,咋就连个风都不起?真是邪了门了。”
身后一个禁卫同样骂骂咧咧的附和道:“头,就不该和燕老四换岗,草他姥姥的,不就是输了十几两银子嘛,明日弟兄们都凑凑,赶紧还给那帮龟儿子,这大热天的,说啥都不职中午的差事了。”
深有同感的点点头,李老六提了提腰间略有些松垮的腰刀,又从怀里掏出快半新不旧的手帕,朝着其上头吐了口吐沫,又把手帕握在手中,恨恨的道:“没银子真是憋倒了英雄汉,还得受这份罪,妈的,也不用兄弟们凑钱,明日跟我去个地方,不榨出个百八十两的,老子就不姓李。”
除了午门另一边的禁卫纹丝不动外,左侧的十几个军士全都精神一振,也顾不得站岗了,呼啦一下都围了上来,看的其他军士都奇怪的朝着他们望来。
刚才说话的那位禁卫显然很有地位,人长得彪悍壮实,额头上一道狰狞的刀疤,显得其人更是凶神恶煞般吓人,此时眉开眼笑的问道:“怎么?老七又收不上税银了?哈哈,这可是好事,就凭咱燕山左卫响当当的名声,这京城还有谁家敢不买账?”
此人说话一副底气十足的模样,此话倒也说得不假,原来这太祖皇帝设置亲军十二卫护卫自己,这可是大明朝地位待遇最好的亲军了,而永乐皇帝登基后又增设十卫,从这燕山左卫的名称既可以想见,那可是跟随朱棣打天下的嫡系,不但在大明朝394个卫所中自觉高人一等,目无余子,平日在京城中更是横行无忌。
一位面相老实的中年禁卫皱眉说道:“孙大疤子你少***胡咧咧,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这京城豪门众多,老六,可得打听清楚了,别又是惹到哪个皇亲国戚家里什么的下人亲戚。”
刚才还口气甚大的孙大疤当下大怒,不过倒也不敢骂人,那中年人张铁蛋乃是个小旗,和李老六官职一般大,他自己只不过是个小头目而已,当下忍着气闷声道:“怕他个鸟,上次朱老大还不是替咱们兄弟出头了?那个驸马也没见敢得瑟几下。”
说完气呼呼的就要朝地面上吐口浓痰,还好未被气昏了头,想起此处乃是皇宫外午门重地,眼疾手快的朝着大手中吐了一口,随手往衣服上那么一擦,满不在乎的瞪了张铁蛋一眼,不屑的骂道:“不就是了个添屁股的软蛋嘛,仗着亲娘生的副好皮囊,天生命好,***,娶了陛下的闺女就敢嚣张跋扈的,人模狗样的还不是个软骨头,在家连个屁都不敢放,呸!老子就看那驸马不顺眼,怎么得,有种就来咬我。”
周围的禁卫马上听的全都大笑,一个个嘻嘻哈哈的东倒西歪,张铁蛋皱眉就要呵斥他,不过也知道这桀骜不驯的小子从不服自己,无奈下朝笑眯眯的李老六使了个眼色,又朝远处撇撇嘴。
李老六一愣,顺着他的眼光朝远处看去,这才想起午门外还有外人,赶紧笑骂道:“行了,赶紧闭上你的鸟嘴,那边还有要下狱的大人呢,去去,都赶紧回去站好,万一被上面人瞧见,这个月的俸银又没了。”
身边的军士更是放声大笑,不过却神色警惕的朝四周看去,一个个笑着走开,等身边的军士全都散开,李老六朝未走的孙大疤子骂道:“以后给老子管住你那张臭嘴,不清楚祸从口出嘛?小心哪天被人暗中下个套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头一低,孙大疤对这个顶头上司兼姐夫的李老六倒是很惧怕,赶紧低头耷脑的朝远处走去,路过那群哭哭啼啼的人群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朝一个跪在地上抽泣的小厮踢了一脚,呵斥道:“哭个屁啊!没软子的混球,你家大人还死不了,哭有何用?去求灏二爷啊!一个个傻不拉几的。”
原本心中愤怒的下人们全都怒目而视,这一听见这军汉报出的名字,顿时人人动容,不约而同,朝着被女眷围在当中的自家老爷身上看去。
其中一个很伶俐的小厮就要爬起来过去询问,忽然听见跪在地上的老爷惨笑道:“都别妄动,此次就是求谁都不管用了,不过那军校说的不错,一时半会的,老爷我还死不了。”
这位大人看年纪在五十岁上下,此刻披头散的也看不清长相,身边围着妻子小妾,另外还有几个儿子,听他这么一说,到让身边的亲人下人心情一松,暗想只要不是马上被皇上下旨问斩,那还一切有的救。
此刻天气越加沉闷,天色更是黑压压的令人心慌,没过多久,那几个一身绸缎的妇人六神无主之下,又先哭了出来,很快,就如同传染一样,丫鬟婆子跟着抽泣,只听得身边的男人们心情越加苦闷,一个个低头叹气。
那跪着的大臣说完话后就不再言语,倒是他身边的几个儿子悄悄的聚在一起,商量着如何求见那传说中的灏二爷,正当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时,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阵马蹄声,当即听的众人大惊。
当下人人回头张望,想瞧瞧谁这么大胆,敢在御道上奔马?就是周围的禁卫们,也急忙振振精神,其他几个小旗全都手握刀柄,朝前迎了上去,那李老六更是神色威严,刚要大声阻止,还没等抽出腰间的长刀,就觉得那马上之人有些面熟。
定睛仔细一看,李老六当即脸色大喜,握着刀柄的大手也松开了,神色谄媚的朝前跑了过去,殷勤的拉住马匹的缰绳,恭敬的笑道:“小的给二爷请安了,您今日怎么得空?在天气如此恶劣,您干嘛还亲自过来,命下人传声话就是了,又不是不认得宫里的公公,小事还能难得到您老不成。”
语气说话既恭敬又透着几分亲热,似乎他和马上的少年关系匪浅,其他小旗和军士们,更是兴高采烈的跑步过来,顿时围在马前,纷纷叫嚷:“二爷,俺们给您请安了。”
这一幕可看的那群犯官的家眷一个个都呆滞了,他们何时见过这等场面?平日这些个禁卫们,别说一个个趾高气昂,从不把旁人放在眼里,就是大臣王公贵族都别想使他们弯腰低头,这可是护卫皇帝的御林军啊!
接下来的一幕就更让人震惊了,真是瞧得这些下人丫鬟暗自咋舌,所有人都在猜测来人的身份,大多以为那应该是当今的皇太孙了,只有几个少爷瞧得分明,那人年纪不大,一身服饰虽然不凡,但绝不是皇家打扮,按理说应该不是哪位皇族子弟,只是猜不出来人身份,只有沉默中的大臣此时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轻轻叹息一声,脸色很耐人寻味的,露出一丝苦笑。
只见刚才还气势汹汹,骂人踢人的军汉,此时一脸激动的跪倒在地,神色更是感激的叫道:“二爷,小的孙大疤子给您磕头了,要不是您老,我这颗脑袋可就保不住了,真是谢谢您的救命之恩。“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磕完也没等二爷客气几句,当即一跃而起,朝着马上少年恬着脸傻笑,看的身边们的禁卫们哄堂大笑。
马上少年爽朗亲和的朝下面人笑笑,随意的拱拱手,毫不见外的笑道:“都是自家兄弟,客气什么,灏给各位哥哥见礼了。”
他的举动顿时引得军士们心中欢喜,面上却诚惶诚恐的身子前倾,连连回礼拜谢,只见人人神色高兴,更是看得远处的人群目瞪口呆。
这位贵人不是旁人,正是英国公家的二爷张灏,而身下的这群燕山左卫的禁卫军们,确实和他家关系匪浅,说来大家彼此更是渊源颇深,大多是当年跟随故去的老公爷和他父亲张辅。到处征战的部下或是后人。
利落的翻身下马,顷刻间赢得大伙的纷纷叫好,张灏笑着朝跟来的张粱吩咐道:“没想今日过来,能遇见兄弟们在午门外站职司,赶紧,给老六五十两银子,大家人人有份。”
李老六当即大喜道谢,也未客气拒绝,谁不知道二爷出手大方,而且别看他年纪小,那可是京城有名的少年富豪,这三大营的日常军需供养,其中就有一半被他占着,当下人人也不客气,笑着道谢。
张灏随意和他们聊了会儿闲话,就从人缝中看到远处跪着的人群,奇怪的问道:“又是哪位大人被陛下斥责了?这次是犯得什么事?”
李老六一愣,马上回头朝后面瞧了一眼,随即恍然大悟,转过头低声道:“二爷,那是大学士黄淮大人,听里面的弟兄说,又是汉王殿下扇的风,您可别再参合其中了,那可是灭门的大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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