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山岚叠翠的地方有个隐匿的村落,村子不大,依山傍水的,倒也勉强算得上是钟灵俊秀之地。
村口有一块不知何时已然立在此处的大石,上头镌刻着无忧二字,字体苍劲有力,浑然天成。村子里无人说的清楚石头上的字是谁所刻,即便往上推至爷爷辈的爷爷辈都无从考究。
每逢盛夏时节,巨石都会被一群碧绿的萤火虫所萦绕,恍若成了一块浑然天成的玉石,周边无故蒸腾起一片雾气,衬托得玉石仿若仙家之物,明艳璀璨,煞是好看。
大家都只是远观,碍于村里传下来的规矩,倒是无人去捕捉这些萤火虫。巨石周边早已被一圈篱笆围起,禁绝任何人踏入,老一辈的村民都对巨石异常恭敬,称其为天外而来的神石,他们不断告诫后辈忘忧村之所以能够常年风调雨顺,无灾无祸全是拜神石所赐。
村中年轻一辈倒是有一些人对此事将信将疑,但是坏规矩的事却是万万不敢做的。村子流传着一些关于巨石的故事,其中最为津津乐道的有两个。
一是说有一位如神祗一般从天而降,成为无忧村守护神与外道神魔鏖战数年,斗得是天崩地裂、鬼哭神嚎,外道神魔最终打得神形俱灭,而守护神也因为灵力耗尽而化为巨石的故事。
二是说巨石本是一位仁主,平日里是游历四方,因做善事而博得不少美名。后来到无忧村传道教化众人,在传道过程中忽见天柱崩塌之景,口中呢喃道山雨欲来风满楼,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之后便大彻大悟化为巨石反补这片天地的故事。
这些故事经代代相传,真实性早已无从考究,但有一个关于巨石的故事却是无忧村民都深信不疑的,那便是在村里早几十年前发生的一件惨事。
当时有一个胆大的青年村民不听村中老人告诫,硬是当着众人的面爬上巨石,他还没来得及耀武扬威,原本晴朗的光景陡然间变得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整片天空瞬间变得漆黑如墨,四周的滚滚雷云如涌起的洪波一般向无忧村方向极速汇集而来,霎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雷云漩涡。
雷云漩涡中似乎藏着极其恐怖的东西,里面甚至传出了几声巨龙的雷霆怒吼,还未等青年反应过来,一道数丈粗细的紫色极电便迅雷不及掩耳般狂泻而下,瞬间便将他与巨石吞没。
无忧村民尽管大多都身体强健,但到底面对的是惶惶天威,这点优于常人的体魄已是不值一提。随着一声巨大的雷鸣,武功在同一辈中数一数二的青年便这么被惊雷吞没殆尽,彻底的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连一丝痕迹都没有剩下。而巨石经历如此雷霆之威后竟然是毫发无损,反而像是获得了滋养,越发的灵动起来。
村中还有一些存活至今的老人在谈到这件事时都还心有余悸,那种惊天地泣鬼神的画面是他们平生仅见。那位青年的死并没有使村民产生任何怨愤情绪,反倒都更加的对巨石敬畏起来,几近将其奉为神明一般膜拜。
由于忘忧村地处偏僻,鲜少有外人进入,村里人也极少外出,过着近乎与世隔绝的日子。村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所修的梯田遍布了村落四周的崇山峻岭,男耕女织的日子不知道延续了多少代人。
平日里村中少不了为鸡毛蒜皮的事情磕磕碰碰,悍妇们的骂战也是三天两头的发生,大概是生活的太过无聊平淡,村民们今天会因为一个鸡蛋的缘故而进行激烈的骂战,明天又因为陈芝麻烂谷子的积怨而扯着嗓子骂娘,甚至扭打出手。
顽皮的孩童们三五成群玩在一块,受长辈的影响,他们也形成了几个阵营,平日里在村中掏鸟窝,打野鸡,追逐嬉戏十分热闹,但也有冲突不断的时候,往往发生在阵营跟阵营之间。小孩之间的顽皮打闹往往会升级到他们父辈之间的对峙大骂,打伤的固然有,但是打死打残就万万不能了。因为村中一直延续一条规定,村民斗殴凡出现打残或打死者,施暴者全家将被挑断手筋脚筋,并驱逐出村。
村中主要有3个姓氏,其中刘姓最多,也最为嚣张跋扈。高姓跟马姓的人数差不多,加起来也有刘姓的十之八九。除去3大姓氏的族群,外姓人数极少,在经年累月中大多都已入赘进了3大族群,随了他们的姓氏。
小村外不远处有一户姬姓人家是年前迁入的,夫妇两人都是云淡风轻的性子。他们刚进村子时便遭到了强烈的排斥,当时就有十多个妇人集结起来将他们团团围住,指着他们破口大骂。尽管这些妇人们之间并不太对付,平日里磕磕绊绊的矛盾很不少,但是一看到外人进入她们就犹如打了鸡血一般,相互之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恩恩怨怨都暂时放下,一致对外起来。
膀大腰圆的刘金翠是全村公认嘴最毒的妇人之一,被她骂得体无完肤的村民并不在少数。这次对付起这对外姓夫妇她也算是不遗余力,脸红脖子粗登鼻子上脸的破口大骂了好一阵,结果发现这对男女的情绪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依然是那样拘谨淡然的样子。刘金翠顿时恼羞成怒,看了看周边越围越多的村民,便更加嚣张起来,她一把抓着姬姓男人的衣服,一巴掌甩了过去,嘴中还在骂骂咧咧道:“看你这恶心的怂样,连狗屎也不如,做男人怂成你这样干脆死了算了。”
男人漠然看着她,一把抓住她扇过来的手,淡淡的道:“这位夫人,你们骂我们全部受着,动手打人有些过了吧。”刘金翠感觉手被铁筑一般的捏住了,愣了一下神便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乡亲们快来救我啊!这杀千刀的狗东西要把我手捏断啊!。”她恶狠狠的盯着夫妇二人,一口唾沫吐了出去,面容狰狞恨意满满道:“你们这些外来的狗东西都是要来破坏我们村子的,有我刘金翠在一天你们就别想得逞,给我滚出去。”
眼见周围村民骂声越来越大,容貌温婉美丽的年轻女子脸色苍白,她扯了扯男人衣角道:“还是走吧!看他们的态度我们是呆不下去的。”姬姓男人缓缓摇头:“现在闹出这么大动静他应该是知道的,无论如何都要见到他才行。”村民们的情绪越来越躁动,姬姓男人松开刘金翠的手,拱手说道:“我们夫妇来到村里只为见村长一面,对各位并无半分恶意,垦请各位行个方便。”
“我呸!就你们也配见村长他老人家!”一旁蹦出来个干瘦妇人,叉着腰傲慢说道:“我们村长是多了不得的人物,是什么阿猫阿狗想见就能见的?我们想见一面都不容易。”村民们又是一阵闹腾,一个壮实男人抄起一根棍子吼道:“打,把这两个家伙打出去。”说罢便狠狠一棍抽向姬姓男子面门。
姬如海沉着脸屈指一弹,棍子应声爆开,壮实男人被反震力掀开,惨嚎一声飞出数米开外,一下撞在了村落的土墙上,摔在地上扬起了一片尘土。姬如海朗声道:“即便刘前辈不愿意见我们,我们夫妇也会一直等下去,等到前辈愿意见为止。”说罢他一拂袖,正欲冲上前的村民尽皆被罡气震开,歪七扭八的倒了一地。
姬如海柔声对年轻女子道:“瑶儿,在坚持一段时间,我们先在附近落脚吧!”名叫魏瑶的女子脸色苍白,她微微笑道:“大哥,你为了治疗我的伤已经跑了很多地方了,又一直用真气给我吊命。即便治不好这个伤我也是无憾了,还是尽人事,听天命吧!”姬如海缓缓摇头道:“他一定有能力救你的,一定有的。只要能见到他,我相信一定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姬如海夫妇选了村外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建了一间房子,用木头做了一些简单的家具便住下了。隔三差五姬如海便会带着魏瑶来村里求见村长,但村民的态度一直都十分恶劣,他们尽管自知不敌不敢动手,但是恶语相向的场景自然是经常上演。姬如海原本对骂人就不太在行,又怕因此惹刘村长不快,只得始终骂不还口,但是无论他等多久,甚至长跪于此,村长依然没有现身相见。但每过一段时间姬如海依然会来,周而复始。
一晃便到了草长莺飞的六月时节,姬如海望着远处炊烟渺渺的村落,自叹道:“已经来了4个多月了,刘前辈依然不愿相见,在这样瑶儿的伤可拖不起了。”姬如海长期为魏瑶渡灵力,早已是损耗过度入不敷出,如今功力已经不足全盛时期的一半,他为了不让魏瑶知晓一直强撑着,若是体内真元长期损耗下去无法补充,自身安危也是十分危险了。
此时魏瑶从房中蹒跚走了出来,她的身体瘦弱,脸色十分憔悴,魏瑶有气无力的说道:“大哥,算了吧!不要强求了,我们好好过完剩下的日子,村子就不要去了,你为了我受了这么多的侮辱,我心里一直是不好受的。”姬如海紧紧握住了魏瑶的手,坚毅道:“瑶儿,如果你去了,我也不会独活的,我们到下面继续做一对鬼夫妻也好。”
“要死就出去死,别在无忧村地界。”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语声平缓,无起无伏。院门外缓缓走入一个老人,老人一身黑袍,面容清瘦,眼中似有似无的精光乍现,他身形并不高大,但有一股如山岳一般的气势。
老人一脚踏入院子,院子周边一圈金色光点一闪而逝,院门口挂着的两个门神图案噼里啪啦的作响了一番又恢复如常。他打量了一下身体消瘦的年轻女子,又望向姬如海道:“我不见你,你就一直在此滞留半年,真是无赖行径。你妻子重伤垂危也不是拜我所赐,我既然没有害她,便没有任何要救他的道理。”
姬如海沉默片刻,低声说道:“刘前辈,如若你无意让我与拙荆前来,当日何必有意无意留下入无忧村的方法。若不是走遍千山万水也遍寻不到治疗拙荆伤势的方法,我们是断然不会来麻烦前辈的。”他拱手一辑到底:“恳求刘前辈救救拙荆,姬如海此生愿为前辈做牛做马,绝无反悔。”
刘影砷面无表情,毫不理会姬如海,一瞬间便来到了魏瑶身边,一指点在魏瑶眉心上,片刻后啧啧道:“好一个寒月幽影体质,受如此必死的重伤还能够苟延残喘到现在,罢了,既然天意让你将死未死,那我索性便顺天而行吧!”
姬如海喜出望外,颤声道:“多谢刘前辈愿意医治瑶儿,姬如海必将履行之前所说承诺。”刘影砷冷哼道:“我要救他是我的事,与你所求有何干系了,寒月幽影体质亿中无一,乃是天地之间为数不多的无垢体之一,不见到倒也罢了,若是眼睁睁看着一个寒月幽影体质在我面前死去,那当真是万分可惜了。”
他随即又道:“你还是担心下自己吧!她的身体就像是个四面漏风的麻袋,你长期不计代价的透支自己渡灵力进去给她吊命,无疑是个拆东墙补西墙的无奈办法,你如今气息紊乱,心脉尽皆受损,修为较全胜时期十不存四。嘿!不过话说回来,如若不是你这样,她也很难活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