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兴提着膳食御膳房出来,一路点头哈腰回到翊坤宫。
玉珠已经亲自等在宫门外,看到王兴,不由埋怨道:“怎么这么晚?主子都饿的吃了好几块点心。”
王兴一擦汗,闻言有些紧张的问,“主子没用宫里的膳房罢?”他在南三所带了那么久,好容易被挑中到主子身边,哪怕不是最得宠的灵妃,好歹静嫔怀着身孕啊,说不定就能生下皇长子,到时候他这个翊坤宫太监总管就不一样了。
“没。”玉珠左右看看,低声道:“咱们宫里那么多眼睛,哪敢用膳房的东西?”
再说,万岁让自家主子每日去养心殿的御膳房领膳,那是颜面和恩赏,哪怕是饿的快死了,都不能吃的膳房供的东西。
“那就成。”王兴松了一口气,和玉珠一起提着午膳往里走。
静嫔吃了几块点心,这会儿倒不太饿,看见王兴回来,也没怪罪他,问道:“今日怎么晚了许久,是不是前头出了甚么事儿?”
王兴看着玉珠带了两个宫女摆膳,走过去低声把练武场上的事儿说了。
静嫔听见,忙道:“那诚亲王世子如何了?”
王兴摇摇头,“回主子,奴才不过是听了几句,哪敢随意探问。”
静嫔有些失望。不过她心里明白,哪怕她是后宫里头一个有身孕的,但咋后宫的地位却并不如何显赫。
不说宠冠后宫,前朝又有个万岁心腹的舅舅做靠山,还有本就出身满洲老姓的灵妃纳喇氏,就是之前万岁守孝后,册封为淑嫔的瓜尔佳氏,汉姓为石,乃是以前的废太子妃,现在的理亲王妃的亲侄女,瓜尔佳一族是何等庞大,石家在朝上又如何人多势众,但凡有点心眼的,都知道。说起来,她出身赫舍里氏,因理亲王的关系,还和淑嫔有些往来。不过这点往来,也在她有孕后烟消云散了。
还有钟粹宫偏殿的于贵人,虽是汉人,还是奴仆出身,又年岁已大,但于贵人自幼就服侍万岁,还和万岁的心腹石家几兄弟有兄妹之谊,就是万岁,若没有一点情分,也绝不会封了一个贵人出来。
再有先帝赏赐给万岁的侍妾,一个陈贵人,一个喜塔腊贵人。万岁自江南带回来的曹嫔,个个都有几分地位。
更别提上记名留下的秀女,佟佳氏、年氏、钮祜禄氏、富察氏、西林觉罗氏、哪一个背后没有族里撑腰。
她一个虽有孕,却并不得万岁如何偏爱的静嫔,不过是运气好了几分,又算甚么呢?大概只有她宫里的这些奴才,才整天觉得她怀着皇长子,只等孩子生下来就要一飞冲天了罢?
皇长子?她可不像做慧妃。
静嫔脑子里过了一圈,摸着肚子目光有些复杂,还是道:“既然不好打听,这事儿就当不知道。”
玉珠把筷子递给静嫔,犹豫道:“主子,要不要给世子送些伤药?”
静嫔夹了一筷子白玉豆腐放到碗中,“不用。”
玉珠倒也立即明白过来,送伤药,到时候出了差错,就说不清楚。
她正懊恼,忽然外面跑进来一个小太监,神色慌乱道:“主子。”
他过去先在王兴耳边说了了几句话,王兴脸色当即变了,“主子,灵妃有孕了。”
咣当一声,静嫔手中的银筷已摔落桌面,将一碗浓白的鸡汤打翻的满桌都是。
“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景看过纳喇绛雪,从寝殿出来,坐在榻上望着下面瑟瑟发抖的一干奴才,脸上已满是风雨欲来之色。
今日本是休沐,他原本想要借着考校宗室子弟的机会宣布将几位太皇太妃送到王府中有诸王供养,谁知先是弘晟出事,接着纳喇绛雪有孕才被查出来,就有人直接送了一碗大黄汤!
虽然这汤不可能入得了纳喇绛雪之口,但如此行径,简直是挑衅他这个九五至尊的威严!他或许不是真的爱上了纳喇绛雪,但纳喇绛雪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他或许还无法体会到甚么父子天性,但维护自己的骨肉,是责任,和本能!维护自己的权威,更是身为皇上必须要做的事情!
“梁九功!”
“老奴在。”梁九功吓得身子一个劲儿发颤,心里更是将捣乱的人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谁料苏景只是道:“你亲自去一趟翊坤宫,看看静嫔可还安好?”
梁九功顿时有些诧异。心道万岁您之前也没表现出来,不过是让翊坤宫的人来御膳房提膳,没想这会儿灵妃都差点被人害了龙胎,您头一个惦记的,还是静嫔肚子有没有事儿?
以后得对翊坤宫那边更客气一些
梁九功心里打定主意,一溜小跑顶着众人羡慕的目光走了。
魏珠和他错身而过,进来道:“万岁,扈尔拉特大人求见。”
这扈尔拉特,便是为情报部尚书的色勒莫了。
苏景应了一声,告诫奴才小心服侍纳喇绛雪后,起身去了上书房。
“奴才……”
“起来罢。”苏景脚步匆匆,一抬手免了礼走到桌后坐下,神色冷凝道:“给朕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色勒莫心知这回自己已经是失职了。情报部门本就应该是提前查探情报,预防危险,更不应该将见血的事情留在万岁面前来处理,何况还有人把手伸到后宫,危及龙种。好在他接到消息,赶紧从值房赶过去亲自审问,结合前段时日的情报,总算把事情理清楚了。
“回万岁,奴才审了几个弘晟世子从王府带进宫的太监,有一个吐了口。他说自己收了府里田侧福晋三万两银子,只要他把世子的弓偷出去半个时辰就行。”
苏景有过目不忘之能,诚亲王府的田氏生养了几个孩子,苏景看过玉牒,自然知道田氏这么个人。
他挑了挑眉,“这田氏,手面倒是大。”
三万两银子,一个失宠的侧福晋,即便能拿出来,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拿去收买一个太监。
色勒莫立即道:“万岁圣明,奴才前日收到手下人报上来的消息,道田侧福晋前日出府,和……”
“和甚么?”
“和淑玉郡主见了一面。”
苏景正在刮茶沫的手顿了顿,难得有些愕然,“你再说一遍。”
色勒莫顶着苏景的目光,硬着头皮道:“回万岁,是淑玉郡主。”
苏景眼神凌厉,冷冷道:“你所说的,可是荣宪大长公主与巴林亲王之女,淑玉郡主博尔济吉特氏?”
“是。”就在色勒莫以为苏景还要确认一次的时候,忽然听到上首传来一声冷笑。
“你敢到朕面前来说,想必已查到实证!”苏景面容上已可见锋锐之色,“那么,灵妃之事,也与她有关不成?”
色勒莫心跳如鼓,却断然不敢欺瞒,“回万岁,正是淑玉郡主,在半路上令手下的婢女拦住送膳的太监,问了几句话后才让太监前往承乾宫。”
苏景已听明白了,“所以,除了她,没人有下手的机会?”
“是。”色勒莫低声道:“淑玉郡主和荣太皇太妃一起在宁寿宫中,奴才自作主张,令人把当时和淑玉郡主一起的婢女带了问话。”
“怎么说的?”
色勒莫飞快的抬头看了一眼苏景,随即又垂头道:“回万岁,那婢女说,淑玉郡主下的并不是大黄,只是一些会让口舌酥麻的草药,是从蒙古带来,绝不会让人有性命之忧。”
“没有性命之忧。”苏景玩味的笑了笑,忽然一拍桌案,暴怒道:“她当朕的后宫是甚么,没有性命之忧,就可以随意给人下药不成!先是弘晟这个表弟,再是朕的妃嫔,是谁给她的胆子,如此胡作非为!”
“万岁息怒,万岁息怒!”
从未见过苏景如此的奴才们,顿时跪了一地,屏气凝神,连呼气都不敢。
苏景来回走了两趟,喝道:“来人。”
当值的石福立即进来。
“带人去守着,一旦淑玉郡主出了宁寿宫,立即把人给朕带来!”苏景一顿,随即声调冷酷道:“若有人阻拦,抗旨不遵,立斩不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