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好,宫中的花草在一场春雨后舒展身姿,翠绿叶片上晨露盈盈滚动,让人看了心喜不已。宁寿宫前面本是一片坦地,年前康熙听从苏景意见,将地上石板都给掀开,两边种上草木,中间一条鹅卵石小道。因之前乃是冬季,气候冰寒,太后还没来得及在小道上走过。这些日子气温回暖,花房太监们又搬了不少温室里培植出来的花木出来,太后就决定出来走一走。
原本苏景三日前就该出宫的,都已经出正月了。只是康熙不知出于甚么考虑,让苏景二月初再回贝勒府,对外则还是以禁足的名头,但康熙每日会见大臣都把苏景带在身边,又让人如何不浮想联翩呢?这其中,自然包括蒙古人。
过完年,九爷十爷跟蒙古人还得接着谈判,罗卜衮藏布受人所托,今日没去理藩院,抽了个空入宫来给太后请安,顺便探探太后的口气。
“太后,这端贝勒年岁不小了,怎么万岁还没打算给他指婚?”罗卜衮藏布把宫女的活给抢了,搀着太后在鹅卵石小道上慢慢走着。
上了年纪,太后也不欲折腾身边服侍的人,就在屋里憋了一个冬天,这会儿看见满眼青翠花花草草的心情正好呢,听到罗卜衮藏布的问话,就道:“谁让你来问的?”
别看太后上了年纪,也并不聪慧。可在宫里打滚这么多年,又有孝庄的精心□□,寻常人想在太后眼皮底下做手脚是真有点难。
也就看在这是娘家后辈的份上,否则太后当即就要把人给败坏性质的罗卜衮藏布给撵走。
罗卜衮藏布讨好的笑,作出一副求饶的模样道:“太后,您可是咱们科尔沁甚至蒙古的主心骨,看在蒙古的份上,哪位是……”顾忌在宫里,后面的话罗卜衮藏布不敢说。
蒙古啊……
那片广阔无关的草原,到处都是牛羊,像天上的云朵一样点缀在一片青绿中,哪像这皇宫里,稍微想看远一些,只能看到厚重的宫墙。可就是为了守住这片宫墙内蒙古女人的地位,她入宫了,姑姑也入宫了,然而只要是蒙古女人,那个男人都不喜欢!
不过这都是过去的往事。至少如今住在这宫里的依旧是蒙古出身的自己。
太后哂笑,不答反问,“你问弘昊的婚事,是打算送女儿入宫?”
罗卜衮藏布大惊,在他看来,太后这么问,其实就是在默认自己的猜测了。他越发放低声量,见宫女太监都站的远远的,才道:“太后,真是定了?”
“怎么,难道你以为弘昊担不起!”太后苍老的面容上忽然显出一抹与她年龄绝不相同的昂扬斗志,她道:“弘昊,是长生天赐给蒙古的!”
罗卜衮藏布傻了眼,“这,这弘昊阿哥可是……”
“端敏没告诉你弘昊与太皇太后生的一样?还是她已经忘了当年太皇太后对她的疼爱!”太后不满的看着罗卜衮藏布。
男人生的跟当初成为满蒙第一美人的太皇太后一样还是好事不成?就那样的,要是在蒙古,多半会成为……
罗卜衮藏布被自己的猜测吓得咳嗽了一声,再看太后眼睛瞪圆像是要吃人,登时不敢再说。心道你这到底只是觉得端贝勒跟太皇太后生的像才偏心还是以为那是太皇太后的转世啊?
其实罗卜衮藏布猜的没错,在太后心里,至少有七分认为弘昊就是孝庄皇后的转世。让太后说,自己的姑祖母聪慧过人,饱读诗书,上到多尔衮,下到顾命大臣,哪一个不是拜服在姑祖母的才智下。若非姑祖母是个男人,又不是爱新觉罗家的人,如何会容得世祖立下那么一块后宫不得干政的铁牌?
别看孝庄皇后在儿子亲政后就退居后宫,轻易不过问政事,但作为比顺治与孝庄更亲近的人,太后很清楚自己的姑祖母,原本就不是一个寻常的妇人。所以才会在后来摒弃为长的福全,立更小的玄烨。一切只是为了玄烨原本不可能得到皇位。
可惜啊,姑祖母亲手教导,的确教出一个心怀天下的真正帝王,然后也许是矫枉过正,又或许是与那男人的血脉太近,教出来的这位皇帝,太像一个皇帝,却不像一个孙子了。
姑祖母,您当是真的不甘,所以这辈子才会转生一个男人罢。
从小生在草原,沐浴在藏传佛教经文中长大的太后对转世重生从来十分相信。活佛可以转世,难道她姑祖母还比不上一个活佛?
但太后也知道,她心里的猜测绝不能说出来,否则不是帮忙,反而是害了苏景,故此看到罗卜衮藏布一脸的怀疑,她也没有发怒,只是道:“好好挣银子就是了,宫里,蒙古的女人不会有希望。”
不是她的弘昊不肯要,是皇位上的人不会给。
这么多年的母子情深,太后很清楚,康熙宁肯让的挑选的继承人亲近汉人,也不会让他亲近蒙古人。
好在早有预料,罗卜衮藏布只是有些失望,随即就道:“不要蒙古的,总要大清公主的女儿罢?”
“你是说荣宪?”太后意外的看着罗卜衮藏布,“你怎么想到她那儿去了?”
“那位生的三阿哥,前两天来找过我。”
太后顺着罗卜衮藏布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发现是钟粹宫不由笑了,“荣妃啊。”
夭折那么多个孩子,荣妃后半辈子终于精明了一些。就像是当年姑祖母对自己说的那样,‘孩子死的多了,就知道该甚么时候怀孩子,怎么养孩子了,现在教的再多,她也不会明白。’
那时候她还觉得姑祖母有些冷酷,毕竟都是皇家的血脉。不过看看现在,那么多大清的公主嫁出去,都过得不好,唯有荣宪,不仅活的好好的,而且生儿育女,在草原上建立起自己的声望。
太后略一思忖,摇头可惜道:“公主之女,要当侧室,怕是不成。”
罗卜衮藏布见太后意动,咧嘴道:“那就不当侧室。”
“你可知道,皇上已定下石家的女儿。”
“听说了,不过我还听说,那石家,这些日子不太平啊。”罗卜衮藏布身份不同,想要打听点甚么,还是能探出来的。
“那也不成。”太后仍旧摇头,“定石家的女儿,不仅是看石家教养好。”
“我也明白,那不就是为了……”罗卜衮藏布还没说完,外面就通报端贝勒来给太后请安了。
太后看到苏景心情就好,照例先检视过一遍苏景,发现他没受寒,没冻着,无病无痛的才露出笑容道:“你这孩子,不是说过,不必每日来给哀家请安?”
苏景知道上了年纪的人其实都喜欢热闹,他哪会当真,过去搀着太后的手,“孙儿是来您宫里躲闲的,也是惦记着您宫里的酥油茶。”
“好,好。一早就让人给新做了。”看苏景喜欢蒙古口位的吃食,太后乐的合不拢嘴,把苏景拉着就朝里去,将罗卜衮藏布丢到脑后。
罗卜衮藏布看着前面亲昵的曾祖孙不由咋舌。这端贝勒,哄人可真是厉害啊,甚么讨好的词儿都没出来,但太后就是感受到这份讨好了。
殿里太后早就让人备下热腾腾的酥油茶已经放在苏景面前,还有两碟子饽饽。
“这东西虽养人,也不能多吃,在这儿垫垫肚子就是了,待会儿到你汗玛法那儿用不下正经饭食,你汗玛法又要怨哀家放开了给你吃。”太后慈爱的额注视苏景夹着饽饽一口一个,喝奶茶也跟蒙古人一样,痛痛快快。
苏景其实对饭食并没有甚么特殊挑剔的地方,在太后注视中吃完一盘饽饽,他接过宫女递上的帕子擦了擦脸,冲对面坐着的罗卜衮藏布一笑,“亲王今日也入宫了。”
不知道为甚么,罗卜衮藏布被苏景这个和善的笑容弄得哆嗦了一下。
他反应过来,哈哈道:“是啊,今日天色好,本王入宫给太后请安。”
这些日子九爷跟十爷与蒙古人谈的已经差不多了,只是在有些紧要的地方,两边都不想退让,所以还有些胶着。可苏景想要抓紧时间,今日抓到罗卜衮藏布入宫,他干脆道:“关于蒙古草场的事儿……”
“唉……”不等苏景说完,罗卜衮藏布汗毛都立了起来,忙摆手道:“本王不谈这个,理藩院才说正事儿。”说着给太后猛打眼色。
太后虽然不明白为甚么罗卜衮藏布这么避忌跟苏景谈草场的事儿,还是决定给娘家人一个面子,打圆场道:“没错,今儿就是亲戚说说话,弘昊,在哀家这儿还谈这些,哀家可要生气的。”
“是孙儿的错。”苏景也有点奇怪。不过既然罗卜衮藏布这么避讳,他也不勉强,左右等到草原上积雪融化,到了该撒草种的时候,蒙古人会比他还急。何况关于京城马场的事情,这些日子他在宫中已磨到康熙的同意,顺利圈好一大块地方。有赛马场的收入,那边草场的产出又可以缓一缓。
见苏景真给太后脸面不再提草场的事儿了,罗卜衮藏布松了一口气。
开甚么玩笑。从一开始跟这位端贝勒谈生意,他们就没占过上风,处处都被人捏着。最让人难受的是,有好几次他们在理藩院群策群力的眼看都要把九爷十爷给逼退了,结果第二天一早,这位端贝勒也不知怎么得,就来晃一圈,东说西说的,他们脑子就跟浆糊一样,又被他牵着鼻子走……
他算是领教这位端贝勒的厉害了。都说甚么徽商晋商皇商奸商的,说这些的人肯定是没看见过从江南走出来的爱新觉罗,见见试试,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最让人憋屈的,吃亏就算了,每回到最后还得他们哭天喊地的求着人让自己吃亏,损点银子是小事,反正总能赚的,问题是加起来几百岁的人,亲王郡王一大群,就这么被个十多岁的人拽着走,那心里是真不舒服。
反正罗卜衮藏布是决定坚守之前和大家商量好的,草场生意是要谈,但跟九爷谈,跟十爷谈,哪怕是和万岁谈呢,但是绝度不跟端贝勒谈!
无它,太坑!
罗卜衮藏布在心里掰着指头算在苏景面前吃了多少亏,那边祖孙两也说的满面笑容。
正一团和气,外面传话的宫女脸色难看的进来道:“禀告太后,外面魏公公让人传话,道雍亲王府的三格格昨晚在普宁寺中摔折了腿,跟的人不敢挪动。”
“不像话!”太后拉下脸,淡淡说了一句就没开口了。
倒是罗卜衮藏布大大咧咧道:“摔了就请太医啊,报到宫里来干甚么?”
“哼!”罗卜衮藏布这话一出,太后又冷冷哼了一声,让那传话的宫女都不敢抬头了。
苏景默了片刻,起身对太后道:“乌库妈妈,孙儿去看看海霍娜。”
“去罢。”太后叹了一口气,怜惜的看着曾孙,“倒是为难了你。”
就像罗卜衮藏布说的,摔断胳膊,报到宫里给弘昊听做甚么,分明是乌喇那拉氏因为自己的儿子废了,又拿弘昊没法子,就想变着法子折腾弘昊!
真是放肆!
要不是看在乌喇那拉氏是正室的份上,她和皇上又岂能委屈弘昊,让他一直避居在宫里。只是也不能总这么下去,步步让着,乌喇那拉氏还不得翻天。
太后打定主意得下道懿旨敲打敲打乌喇那拉氏,却也知道这会儿不能阻止苏景。
他们再疼爱,已上了年纪,总是要走在前面,将来让弘昊可怎么办好呢?
但到太后这个地步,能让她忍气吞声的人不说没有,却也绝不包括甚么亲王福晋,越想越生气的太后就道:“把人接回来,你就回宫,别忘了,皇上还禁你足呢!”
罗卜衮藏布听着禁足这两个字,差点把满口的油茶都给喷出来。
苏景倒很从容,还与太后说笑,“那孙儿就与乌库妈妈说定,接了人就来陪您用晚膳。”
“好。”太后高兴的点头。
苏景出了寿康宫,就看到梁九功在宫门前的甬道上等着。
“贝勒爷。”梁九功冲苏景行礼道:“皇上有旨,令您今日务必回宫。”
这倒是一样。
苏景谢过梁九功,带人往京郊而去。
因时间紧,苏景没坐马车,反正他也不信真是摔了不易搬动的原因,女眷上香,如何会缺马车呢?再说驾车的都是老手,雍亲王府的马车,又全用了他给的减震之法。
苏景其实与太后的想法差不多,乌喇那拉氏不可能谎报,那么可能就是海霍娜真的伤了,也许真的很严重,也许只是一点轻伤,总之乌喇那拉氏报到宫里,应该别有目的。
一贯谨慎的苏景因此在马上询问了一番。
石荣道:“底下没报甚么异动,内务府那些人看起来都安分的很。”
“我那几位叔叔呢?”
石荣知道苏景主要问的是谁,“八爷和十四爷那儿,也没有动静。”
“王府可有甚么古怪的事情发生?”出于一种古怪的直觉,苏景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
石荣被苏景慎重的态度弄得也有点拿不定主意了,为难道:“因您的吩咐,咱们的人一直避讳着王爷那边,轻易不敢打探。只是听说福晋这些日子脾气有些古怪,正院拖出去好些丫鬟,连一贯亲近的苏嬷嬷都被厌弃了。”
苏景听完倒也未责怪。他其实不太相信乌喇那拉氏真要调动人手对自己做甚么会能避过四爷的耳目。
粘杆处,可不是甚么摆设。否则他又何必再三叮咛防空雍亲王府这个至关重要的地方呢?
石荣却被苏景弄得有些怕了,“贝勒爷,要不奴才带人去接三格格,您还是回宫去。”
管它有没有问题,只要主子在宫里,难道还敢有人杀到宫里去?
“不行。”苏景摇头,注视着前头道:“罢了,想必是我多心,乌喇那拉家,倒也没那么大的能耐。”
不是苏景自负,而是这一趟,他非走不可。
乌喇那拉氏的心思容易猜的很,你不是处处做出一副疼爱弟妹的模样么,那么妹妹摔了,消息我都给送到宫里,你却无动于衷,甚至半道又折回去,你这算的甚么好兄长?
此乃明算!
正因乌喇那拉氏的心思众人皆知,苏景才没有选择的余地,连康熙跟太后都不得不松口。事关苏景的名誉,乃至四爷对苏景的看法,他们这些会走在前面的人就不得不顾虑重重。哪怕将来康熙下遗诏保证苏景的地位,然而一个已经死去的天子和正坐在皇位上的人,分量是不同的。
而四爷,在弘晖之事上虽从未对长子口出怨言,可当愧疚与日俱增,或是当有一日他已年老,心思,便不可预料了。
康熙已经历过这样的过程,自然对此知之甚深,所以妥协了,苏景也妥协了。
几十匹快马在京城飞奔而过,很容易吸引人们的注意。今日特意跑到纳喇家找纳喇绛雪一起出门买首饰的何妙兰在铺子的二楼便看到了眼前一闪而过的身影。
“端贝勒!”何妙兰心里一个咯噔,半个身子都探出栏杆望着飞快消失的背影。
“姑娘,您小心些!”跟着的丫鬟吓了一跳,忙要把人拽回来。
何妙兰一把将人推开,待要再看,已经看不到了。
纳喇绛雪觉着奇怪,嗔她,“何姐姐,您平日可是听人夸赞端贝勒都忙躲开呢,怎么今日……”
何妙兰这时候可没心思跟纳喇绛雪说笑,她上去就问,“不是说端贝勒在宫里,突然就出宫了,这是要出城去?”
“何姐姐,你怎么了?”纳喇绛雪是真的惊讶了,她蹙眉看着面色焦急的不正常的何妙兰,“到底出甚么事儿了?”
“我……”何妙兰心里跟油煎一样,偏偏不能说。
说甚么呢,难道要说我也记不清楚端贝勒是不是今日会被行刺?然后整个京城就会陷入一片秋风夜雨中,有无数人家会因此家破人亡,也有一些狗东西会从此平步青云!
不说面前的人会不会信,就是信了,自己又要怎么告诉她是如何得知的?
这可不是小事,到时候端贝勒真被行刺,肯定会先找自己这个预知此事的人!
何妙兰正着急呢,眼角余光忽然又看见一行身影从街上纵马而过,夹杂在其中的一个身影竟然是自己的亲爹……
“阿玛……”何妙兰再次扑到栏杆上,看着何正望跟在一群侍卫中,在前面一名少年带领下快速消失,不由瞪大了眼。
纳喇绛雪跟过来看看,一眼就认出来,“这是雍亲王府的三阿哥。”
“雍亲王府,三阿哥?”何妙兰真是糊涂了。她眼睁睁看着何正望他们撵着苏景的方向消失,急的跺了跺脚,“他这是凑得甚么热闹!”
这可不是玩笑啊。
端贝勒那么好的身手,前世的时候都受了重伤,可以想见动手那帮人的厉害。自己的阿玛只会读书,连剑都举不起来,难道到时候要跟人念诗退敌?
“不行。”关乎到亲老子的安危,何妙兰先前打的那些主意都没了。恰在此时她又看到自己亲爹的长随骑着一匹老马在后面气喘吁吁,她蹭蹭蹭跑下去,拦着人追问,“怎么回事,我阿玛跟着雍亲王府的三阿哥上哪儿去?”
那长随一看何妙兰也吓了一跳,下马道:“雍亲王福晋昨日带着府里的三格格去给王府二阿哥上香祈福,谁知道三格格贪玩折了胳膊,二阿哥知道了急的厉害,非要亲自去接福晋和三格格。这不王爷听说端贝勒已经出宫接人,又让三阿哥去帮忙,老爷今日正好去给王爷请安,听说这事儿,得知是在普宁寺,就道他之前常在普宁寺与那里的住持下棋,王爷便令老爷跟三阿哥一道。”
“他裹什么乱!”何妙兰简直快被自己的老子气晕了,“他就跟人下两回棋,就以为自己是人亲兄弟呢!”
要是她没记错,上辈子端贝勒出事儿,可是有个和尚被万岁砍了头的!她当时还在家忙着选秀的事儿,京里风声鹤唳的,何家那点小身板自然不敢去打听,所以不清楚是哪个和尚。现在想想,在寺庙,出城接人,那八成就是普宁寺那个老和尚啊!
长随被何妙兰咬牙切齿的模样吓住了,“姑娘,您这是……”
我,我要气死了!
何妙兰翻了个白眼,抓耳挠腮想着该怎么办。她原本打算让长随赶紧找了由头去让自己老子回来,但看看那老马一副要吐白沫的模样,这法子显然不成。
“何姐姐……”纳喇绛雪已在边上看了半天,将何妙兰古怪的举止都看在眼里,但她体贴的没有追问,而是道:“何姐姐,你要是不放心何伯父,趁着日头还早,不如咱们也去普宁寺上柱香。”
何妙兰登时大喜,旋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可要是万一回不来。”
纳喇绛雪一笑,“你放心,我出门是带足人的,挑个回去给姨娘送信就是了。我礼佛,嫡额娘是不会怪罪的。”
也就是礼佛,才让耿氏无话可说了。
“再说,这是雍亲王府的事儿,我阿玛就是知道,也只有赞成的。”
这话说的有点别有意味,可却是大实话。
何妙兰终于不再犹豫,跳上已经被驶过来的马车。临走时,她想了想,对眼巴巴看着自己的长随道:“你不用跟着了,赶紧回去找,找……”何妙兰扭头看看一直双眼含笑望着自己的纳喇绛雪,心一横道:“你回家告诉我额娘,就说我前两日的梦怕是要应验,让她赶紧到佟家找和硕额驸还有佟玉柱!”
长随被吓唬的一愣一愣的,在何妙兰要吃人的目光下却赶紧点头。
“听天由命罢!”何妙兰放下车帘,催促车夫赶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