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要实现抱负,就需要科技的进步,而科技要进步,就需要环境做出牺牲,至少某个地方做出牺牲。所谓的科技进步与环境和谐共同发展,本身就是一个矛盾的谬论,至少在此时做不到。
实在是没有时间能耽误了。荷兰人的炮舰,西班牙人的开路者,大不列颠的伊丽莎白舰船,已经纵横海域。再等下去,难道要等到那块天赐之地上流浪者与罪犯的后代建立后世那个制霸天下的国家,再在全世界塑造自由女神的雕像吗?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苏景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泛着一层冷冷的幽光,“拿四川的地图来!”
目光在地图上梭巡一圈,苏景找到德兴山与凤凰山,这两座山,其实是一条山脉延伸出去,中间一大片河谷,便是张家沟与陈门村等几个村落世代居住的地方。苏景曾经亲自去那里勘址,知道那里过去的秀美山水,也能想到如今那里的乌云遮日。
“在此地建营堡要塞,将当地村人全部迁入营堡之中,调两百精锐前去戍守,无有指令,不许村民擅自出入。在立水桥设瞭望塔,凡有私逃而出往城镇者,斩!”
周围有几个跟着色勒莫来的人曾在汉中驻扎了两年,与当地村民结下了情谊,甚至还有两个或是娶、或是纳的与村人成了姻亲,此时听到苏景的命令,都欲言又止,想要求情。可看到苏景面上的肃杀之色,立即察觉到苏景对此事的决心,登时都知趣的闭口不言了。
与这些人相反,色勒莫听到这个命令,是大喜过望,他咧着大嘴乐滋滋道:“奴才知道了。”
他早就想好好教教这些人规矩了。一群原本饭都吃不饱的泥腿子,原本地也不是他们的,山也不是他们的,河也不是他们的,主子花大价钱从官府正式将山地河湖都给买下来,本就可以想怎么挖便怎么挖。但贝勒爷还给这些人盖房子,教他们种地养猪,每年用高价收他们手里那些根本挣不了银子的山货,就这样,还每户每年给五两银子——呼之为补偿金的。到头来,这些人竟还是不知足!
看着主子好说话,一年比一年要的银子多,去年张家沟的村长竟敢开价每人每年要三十两银子的‘补偿金’!说起来,补偿金这词,还是主子教会他们的。三十两,把这些山民弄去发卖,一家能卖到三十两吗?
尽管苏景交待的是这些村民若安分呆在山中便不用过多管束,但色勒莫已经打定主意,到时候他要先亲自过去一趟,挑几个平日闹的凶的出来杀了震慑一番,再把自己精心栽培出来的几个兄弟留在那儿看守,省的有人心慈手软,坏了大事!
一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三,明日康熙赏赐给苏景的两个格格便要进府。虽说只是两个不上玉牒的妾室,但因苏景深受皇宠,目前身边并无一个有正式身份的女人,加上格格们都来自满洲老姓,故此还是吸引了不少人。
年前要接人进府,不单是内务府忙乱,就是苏培盛和魏珠,都跟着跑细了双腿。可没法子,万岁有口谕,不能叫苏景宫里过完年后回到府里冷冷清清的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钦天监只得择了年前的好日子。
照规矩,格格进府自然不用大肆布置,一乘小轿也就抬进门了,可两个格格的来头都不简单,所以苏培盛和魏珠商量一番,还是让人在两个格格的院子里都放上几盏颜色不太明显的红灯笼。至于院子,苏景没发话,苏培盛和魏珠也商量了,既然一个是赫舍里家的千金,一位是乌喇那拉家的贵女,那就分开住罢,左右万岁心疼孙子,贝勒府大的很,贝勒爷女人又少。不仅分开住,还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反正让你们轻易碰不着面,那也就掐不起来了。至于往后谁能住的离贝勒爷近一些,那就看谁的本事更大了。
两个太监甚么事情都能商量着妥妥当当的办了,唯独有一样,他们卡了壳,谁也不敢做这个主。
“贝勒爷,这,明儿先迎谁的轿子?”魏珠小心翼翼的问苏景。
论理说以前也不是没有一日纳两个格格进府的事儿。可那些格格们,要不是一个满军旗一个汉军旗,就是一个爹官职高,一个爹官职低,再不济,那总能从其他方面比出个三六九等。
这赫舍里和乌喇那拉家……
要说肯定是赫舍里氏更尊贵,赫舍里是后族啊,现在太子还没废呢,而乌喇那拉家的费扬古早就死了……可太子是还没废,那不快了么,再说,赫舍里家送来的是索额图的重孙女,索额图,那是罪臣啊,是万岁钦定的大奸大恶之辈。而费扬古呢,那是战场尽忠而亡。再说……要纳妾的苏景,还得尊乌喇那拉家的姑奶奶一声嫡额娘。
所以这两家姑娘各方面拆开再拼起来比比,那是真不好分个上下。
苏培盛与魏珠虽不捧乌喇那拉氏给的饭碗,但也不想在此事上得罪她,而赫舍里家,单看万岁赏人的用意,也不能不让人心里犯点嘀咕,不敢随意怠慢。想来想去,魏珠只好硬着头皮来找苏景了。
自从有宋家的表姐到身边后,其其格的病情好的很快,趁着今日天气好,哈宜呼就拉着她带着福宜几个小的过来苏景这里坐一坐。
福宜他们在院子里玩苏景让人给他们做的滑梯,哈宜呼和其其格就坐在边上让苏景教她们抚琴。
听到魏珠小声回禀的话,两个姑娘脸上就红了,哈宜呼不好意思道:“大哥,是咱们莽撞了。”竟然忘了,明日就是大哥府里正式进人的日子。
苏景接过婢女熏过的帕子擦擦手,让人将琴放回琴库,安抚笑道:“不过是纳两个格格,自有下头的人操心,你们又岂会莽撞。”说完他见其其格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的神色,心中暗暗对其其格的敏感而摇头,却不再解释,对魏珠道:“让人送消息去赫舍里家还有乌喇那拉家,问问她们的意思。”
“啊……”魏珠猜着了苏景可能会不悦,可能会随意点个人,可能会让他再去问福晋,甚至他还想过苏景说不定让两顶轿子一起进门,大不了把门开大一些就是。可他想破脑子,都没想到苏景竟然会让人去问赫舍里家和乌喇那拉家的意思!
这不是开玩笑吗,谁乐意进门被人压一头啊!再说乌喇那拉家跟赫舍里家又没交情。要两边都说自家的闺女要先进门,那可怎么办!这还没进门就闹起来,到时候成天在一个贝勒府里呆着,还不打破狗脑子!
魏珠苦着脸看苏景,“贝勒爷……”
苏景面上带笑轻轻扫了魏珠一眼,“还不快去。”
魏珠被这看似和气的一眼看的打了个激灵,心道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何苦为两个不相干的出头?
“奴才这就去。”
见魏珠走了,哈宜呼犹豫片刻,仍然道:“大哥,这怕是不妥当。”
苏景笑着看她,“如何不妥当呢?”
哈宜呼想的其实也跟魏珠想的差不多,这要是弘晖,她肯定不会开口的。但苏景对她素来不坏,她又和弘昐他们私下商量过往后的打算,因此即便苏景在宋氏的事情上让她心生畏惧,此时仍咬咬唇道:“让两位小嫂子自决入门先后之事,输了那一位,恐怕心里不服。”
这话说的已是颇为直白,几乎是在明着告诉苏景今后可能后宅不稳。
苏景领了这份情意,点点头表示哈宜呼说的话没错。但他随即反问,“难道先进门那个,就会服气?”
哈宜呼被问的愣住。
会服气吗?
不会罢。她们都是满洲贵女,出生于著姓大族,却只能做皇孙的格格,格格说的好听,其实还不是不上玉牒,没有正式的身份。况且就算让她们做了侧福晋,她们还是不会服气的,因为上头还有福晋压着。而福晋呢,又会嫉妒得宠的妾室,觉得自己身为原配正室,反而不如一个妾室更得男人的心……
哈宜呼与其其格从没深入想过这些问题,她们生来就是要做正室的,自然不会担心沦落为妾的问题。而她们也不需要过多考虑将来是否能得到丈夫的宠爱,她们原本就不需要靠宠爱生活。比较起来,她们自记事后,在婚事上唯一的担心就是是否会被选中抚蒙。
而一旦细想后宅女人的心思,她们,开始觉得畏惧和惶恐了……
不服,委屈,怨恨,就像是女人的宿命,无论处在哪个地位,都摆脱不了,这些怨憎,跟随着出嫁的女人,如影随形。
“大哥……”哈宜呼与其其格怯生生的望着苏景。
苏景见两个即将出嫁的姑娘被自己吓住了,放下手里的茶杯,摸摸哈宜呼的头,“放心,有大哥呢。”,他看着神色黯然的其其格,终于第一次明确说出其其格一直想听的话,“你的婚事,大哥已有安排,大哥答应你,不会让你远嫁蒙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