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晚间,独孤珩去了懿兰苑同母亲禀报出行一事。
出乎安若的意料,今次李太妃竟答应的十分痛快,不过她并不在场,不知这母子俩是怎么说的,只是当夜便开始收拾衣物等等随身之物,第三日一早,便出发了。
庆州往北,地貌愈加荒凉,许多山裸露着土地的黄色,植被稀稀疏疏,十分可怜。
安若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色,久久望着车窗外出神。
独孤珩搁下兵书,正望见这一幕,不由的出声问道,“怎么了?”
只当这贫瘠的地貌将从小在富庶之地长大的妻子吓着了。
其实安若确实被吓到了。
她收回目光,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夫君道,“原来这茫茫西北,只在庆州周边才适宜种植粮食,此地这般贫瘠,王爷却要养活数十万的百姓将士,实在不是易事。”
独孤珩却笑了笑,自嘲般道,“所以孤才想方设法做生意赚银子。”
安若一怔,也抿唇笑了笑,不得不承认,她从前还是不够了解他。
外人只当这堂堂一方的藩王有多能呼风唤雨,朝廷及高氏只当他手握重兵是个巨大威胁,然谁人又知道,他要在这贫瘠的土地上庇佑百姓,屯养兵马,是多不容易的一件事。
思及此,她对他又生出许多敬佩。
此次乃是有要事出行,独孤珩一路没有浪费时间,或翻阅卷宗,或查看舆图,甚少有空闲,安若也不打扰他,在旁为他添茶递水,或是做做针线手工之类,倘若累了,便看看窗外的丘陵戈壁。
如此度过四日时间后,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临泾关。
此时乃是三月上旬,春风给这座边城也带来了绿意,此前曾关闭一冬的贸易上月重新开始,城中到处是赶来做生意的商人,有汉人也有番人,街道上人来人往,倒十分热闹。
独孤珩此次乃是微服到此,一行人也打扮成了商人的样子,在驿馆落了脚。
收整完毕,时间还早。
独孤珩带娇妻去集市上游逛。
这驿馆就位于热闹的街道上,一出门就是集市,街道两旁都是商铺,店门大敞,摆着各类商品。
有外族人最喜爱的布匹茶叶,一瞧就是汉人们所开,亦有番邦特产的牛肉干,毛皮,宝石等等,一看就知道是异族人开的店。
总之,卖什么的都有。
安若从未见过这样包罗万象的集市,一路东看西瞧,眼睛都不够使了。
独孤珩见这集市忙中有序,各家店铺皆是门庭若市,也渐渐放下心来,转头看见娇妻正在打量一家售卖玉石的门面,便笑道,“感兴趣的话进去看看?”
安若说好,二人便一同进了铺子里。
这店是个回鹘人所开,专门售卖天山玉石,安若环顾店中,见货架上摆着一些玉雕摆件,也有未经雕琢的玉胚,地上还摆着大大小小的籽料山料。
她对玉石没有研究,还是头一次见这些场景,不免多看了几眼。
回鹘掌柜看见商机,忙用不甚流利的汉话招揽生意,“这位娘子,要买玉吗?真的天山羊脂玉,童叟无欺。”
安若倒也没想买玉,庆州怡心苑里,李太妃赏她的,及大婚时各位亲戚送的贺礼中有不少玉佩玉镯,她并不缺玉,她只是难得来一次,想饱饱眼福长长见识而已。
她微笑对那掌柜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掌柜看在眼中,忙又对她身后的独孤珩道,“这位郎君,买块好玉送给娘子,美玉美人,美。”
独孤珩心情不错,立时对娇妻道,“可有上眼的?”
见安若摇头,他索性自己看起来。
目光逡巡一圈,终于看中一枚特别的,他指着问安若,“这个怎么样?”
安若瞧去,只见是一枚玉佩,洁白的羊脂玉被雕成了果子的模样,果子周围缠绕繁茂枝叶,倒很是有趣。
她从前倒还没见过这种纹样,不由得拿在手中反复看起来。
回鹘掌柜热情在旁介绍,“这个很好!我们最好的玉佩,汉人们都喜欢,但是买不起。”
买不起?
这话叫人一下心生好奇,安若与独孤珩对望一眼,好奇问道,“那这个多少钱?”
回鹘掌柜伸出一个手掌,安若道,“五十两银子?”
一块玉五十两银子,确实不便宜。
哪知那掌柜却摇了摇头,“五百两。”
“五百两?”
安若吓了一跳。
这个价格,要是换成她们织坊的织品,不知要买几车,一块玉就要这么贵,确实有些过了。
她觉得这掌柜有些不厚道,想拉着独孤珩走,哪知独孤珩却很感兴趣似的,又问对方道,“这块玉,哪里值这五百来两?”
只见掌柜的神秘笑笑,“这是神玉,可以保平安,它的主人,百毒不侵,长命百岁。”
安若险些笑出声来,这回鹘人也真是,做生意诚信为本,哪里能如此夸大?
怎知独孤珩却与对方较起真来,又问道,“何以为证?”
回鹘人叫他稍等,转身去了门面后头的院子里,没过多久,拿出一包粉末,对他道,“这是毒老鼠的□□。”
而后将粉末兑到一碗水中,搅了搅,又将那块玉浸在其中,片刻后拿出,安若只见,原本洁白无暇的玉身渐渐泛起了乌色。
她一愣,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怎么可能?
她只听说过银器辨毒,哪里听说过玉还能辨毒的?
她不可思议的看了看独孤珩,想知道独孤珩是否看出其中蹊跷,或许这回鹘人是用了什么骗术障眼法?
独孤珩却只是笑问对方,“那,眼下这玉已经变黑,再怎么变白?”
回鹘人或许是看出他有钱,下定决心要做成这笔买卖,不惜将压箱底的秘密和盘托出道,“滴一滴主人的血,它会慢慢变白。”
安若简直瞠目结舌,还要滴血?
这,这可还是玉吗?
她顿时心生敬畏,觉得这回鹘人没准真会什么法术,还是敬而远之的好,哪知独孤珩却直接发话,“买了。”
安若,“……”
回鹘人立时应好,忙去将玉装好,又叮嘱他回去之后朝玉中间滴一滴自己的血,一夜过后,玉自会变白。
出了玉器店,安若手中捧着那装玉的木盒,还是直觉不可思议。
她忍不住对独孤珩直言,“王,夫君,你难道不担心那掌柜骗人?”
虽然对他来说,五百两根本不算什么,但若明知道会被骗还买,岂不是有些……太傻了?
独孤珩却笑笑,“这块玉成色好,就算不能鉴毒,本身也值得起这个价钱。”
……好吧,看来他就是想买。
安若勉强点了点头,心道或许还可以同那人讲讲价钱的,却又听他补充了一句,“况且,他方才不是说,今日将血滴在遇上,明早就会变白?如若明早不能变白,我派人砸了他的铺子。”
见安若讶然,他又笑道,“一点小事,不必纠结,肚子可饿?我们去吃饭吧。”
出来驿馆时是下午,眼下逛了这么久,已经到了晚饭时间。
再往前走,是一片食肆,汇聚了中原西北番邦等各地美食,一阵风拂过,来到了不知哪家店中飘出的奇特香味,忽然勾起了人的馋虫。
安若好奇道,“好似在烤什么?好香。”
独孤珩心情不错,笑道,“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便拉着她往前走去。
二人循着香味一路走,终于找到了源头,原来是一家夏国人开的食肆,此时店内大堂中央正架着一堆篝火,上头的烤羊滋滋冒油,金黄油亮。
独孤珩领着娇妻入了店内雅间,要了一根羊腿,半片肋排,并两碗的羊肉面片汤,皆是夏国特色。
安若从未去过夏国,在来庆州之前,对此国更是听都没听过,但这一顿荤香十足的粗犷豪放的美食,叫她对这个邻国有了初步的印象。
啃了两根肋排并几块羊腿后,安若已经饱了,面片汤只喝了两口便再也吃不下,独孤珩倒丝毫不介意,把她碗中的一并吃光,胃口好极。
二人吃饱喝足,外头已经华灯初上,该是回驿馆的时候了。
结了账,独孤珩领着娇妻往外走,还未走至店门外,忽然被人唤住了,“独孤公子……”
安若一愣,这边关小城里竟还有人认识自己的夫君?
独孤珩也顿住脚步,寻声望去,只见视线中出现了一位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青年。
对方亦是身材高大,却身着夏国装束,一身贵气。
见此情景,安若更是诧异了,难道这是独孤珩的异族朋友?
却见独孤珩面上淡定,朝对方微微颔首,礼貌一笑道,“萧公子。”
被称作萧公子的这位也笑道,“你果真守时,不止没有迟到,还提前了两日。”
独孤珩也是一笑,“你也是。”
对方又将目光投向他身边的安若,毫不掩饰惊艳之色,“这位是?”
安若下意识的收了目光,垂目躲避对方视线。
“这位是吾爱妻。”
独孤珩大方一笑,又为安若介绍,“这位是夏国国君。”
作者有话要说:艾玛,没出息的作者写着写着把自己给写饿了,此刻好想吃烤羊排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