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丹砚说到这里,略停了片刻,这才接着说道:“厉大哥,若是我莫名其妙地转身向来路奔去,又要逃回寒山渔村,你可千万要将我抓住,不要让我受了恶鬼的迷惑,回到那个鬼村之中。但愿咱们离开寒山渔村越远越好,此生再也不想看到那里才好。阿弥佗佛!”
厉秋风见慕容丹砚一边说话,一边双手合什,神情甚是虔诚,心中暗自好笑。只是他担心慕容丹砚尴尬,这才强忍笑意,一本正经地对慕容丹砚说道:“咱们在寒山渔村中只滞留了两三日,但是在这两三日之间发生了许多事情,尤其是柳前辈的弟子给咱们讲述了他在大雪山上遭遇的种种怪事,想来让姑娘心惊胆颤,终生难忘。后来松山一鹭和望月藤之助等人又赶到寒山渔村,其间又有许多事情发生,最让人料想不到的是柳生宗岩也在寒山渔村现身,他性子大变,翻然悔悟,与咱们尽释前嫌。而姑娘始终视柳生示岩为生平大敌,对柳生宗岩极为忌惮,是以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姑娘心中必定不敢相信,心中惊疑不定,才会以为自己身在梦中。”
厉秋风说到这里,略停了片刻,这才接着说道:“何况此地离着中土千里万里,乃是异国他乡,咱们来到这里,有着诸多不便。姑娘思念家乡,难免暗地里神伤,种种焦躁忧虑加在一起,恍若大梦一场,却也并不稀奇。好在咱们已经找到了柳前辈的遗骸,此间事情已了,不日就将扬帆启程,回转中土,姑娘这份焦虑不安,自然也会烟消云散了。”
慕容丹砚听厉秋风说完之后,心中稍安,点了点头,口中说道:“幸好厉大哥在我身边,否则我闷也要闷死了。”
厉秋风微微一笑,口中说道:“厉某只是一个粗汉,没有什么学识,无趣得紧。若是王小鱼王姑娘也在这里,想来能逗得姑娘开心欢笑,不似这般焦虑不安。”
慕容丹砚听厉秋风提起王小鱼,心中一怔,思忖了片刻,神情颇为惆怅,口中说道:“咱们与小鱼妹妹和戚九分别已有数月,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平安到达登州,着实让人担心。”
厉秋风见慕容丹砚如此模样,心中暗骂自己该死,原本想要宽慰慕容丹砚,没想到哪壶不开提哪壶,竟然说起了王小鱼,惹得慕容丹砚更加担心。念及此处,厉秋风只得干笑了两声,口中说道:“戚兄弟武功不弱,又极是机智,有他陪在王姑娘身边,必定能将王姑娘保护周全。何况王姑娘聪明机灵,她不去捣鬼害人,别人已经烧高香了,谁想与她为难,纯属活得不耐烦了。”
慕容丹砚想起王小鱼古怪精灵的模样,不由“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口中说道:“厉大哥说得甚是。小鱼妹妹天资聪明,又在王家庄那个贼窝子长大,见惯了阴谋诡计,若是有人想要害她,只能是自寻死路。她要比我聪明得多,我还为她担心,太过不自量力了。”
厉秋风见慕容丹砚终于释怀,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回到了肚子中。此时夜深人静,仍然有雪花从空中飘落。守夜的伙计又向火堆之中添加了树枝,火焰升腾,热气弥散,虽然油布棚四处透风,却也并不寒冷。厉秋风和慕容丹砚裹着毛毡,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不知不觉之间终于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醒来,雪终于停了,但是天空兀自灰濛濛一片,似乎就要压迫到地上,四周山野树林尽数被大雪覆盖,一眼望去压根不晓得路在何方。众人吃过早饭之后,便即牵着坐骑前行,每走出一步都要耗费许多力气,是以走了三四个时辰,只走出了两三里地,人人累得气喘吁吁,身上都是大汗淋漓。
慕容丹砚眼看着天空灰暗低垂,压迫得自己几乎喘不上气来,放眼四周尽是白茫茫一片,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一颗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处,忍不住转头对走在身边的厉秋风颤声说道:“厉大哥,你看这里的模样,像不像咱们在耶律倍墓道之中坠入幻境时看到的景象?虽然幻境之中并无大雪,但是天空始终灰濛濛的,既无风,亦无雨,一切都是死气沉沉。眼前的一切寂寥之极,难道也是幻境不成?或许咱们仍在寒山渔村之中,敌人用邪术幻化出这片幻境……”
慕容丹砚说到这里,心中惊骇之极,嘴角抽搐,再也说不出话来。厉秋风见她如此模样,急忙对她说道:“慕容姑娘不必如此忧虑,寒山渔村的种种异象已经被咱们破解,眼前的一切绝非幻象。”
他说到这里,将左手食指放入口中,牙齿在指尖咬了一口,待到将手指从口中取出之时,指尖已经渗出了鲜血。厉秋风左手一甩,一滴鲜血飞了出去,落在身前数尺的雪地上,原本平坦无暇的雪地登时出现了一个暗黑色的小孔。厉秋风指着小孔对慕容丹砚说道:“若是咱们还在幻境之中,我将手指咬破,必定已经惊醒,可是我还是好端端地站在这里,是以绝对不是被邪术迷惑。姑娘不必担心,咱们还是尽快赶路罢。”
慕容丹砚虽然心中兀自惊疑不定,可是看到厉秋风咬破了手指,四周并无丝毫变化,这才略略放心,和厉秋风一起奋力向前走去。此时地上积雪厚达两尺,五六名松鹤楼的伙计在前面开路,奋力趟出一条宽四五尺的雪中通道,引领着众人向前走去。只是趟开通道太过辛苦,每走出十几丈,便有几名伙计轮换上去开路。其时大雪覆盖了地面,有些地方的积雪厚达七八尺,一路之上不断有伙计坠入深坑,若不是同伴奋力相救,只怕已经有人丧命。
到了傍晚时分,众人只走出了十几里地,已经累得疲惫不堪。叶逢春带着众人躲进路边一处树林之中,寻了一处地势较高、积雪较少的山坡搭起油布棚歇息。吃过晚饭之后,除了守夜的伙计之外,数十名伙计挤在几个油布棚中呼呼大睡,鼾声如雷,显然已经累得筋疲力尽。厉秋风和慕容丹砚裹着毛毡围坐在油布棚中,看着油布棚外熊熊燃烧的火堆,各自想着心事,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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