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丈山,白山抱千翠。水中水,黑水通幽冥。”
这两句话,短短的十六个字,古往今来几乎无人能参悟。而这两句话,也正是数日前鬼先生对石少贝说的神秘口诀。
世间真有三丈高的山?那岂能是山?
世间又怎会存在水中?那岂非亦是水?
换做普通人,哪怕是五岁的顽童,都知道这两句乃是天方夜谭,但,只有修真界中极少数一部分人才知道,这并非胡诌乱盖。
云小邪与风秋雨的口中都在喃喃的念叨着木显龙说的这两句话,饶是两人都是才智过人,一时间也难以明白这两句话到底有什么含义,除了感觉很荒唐之外,两人都没有参悟出什么来。
良久之后,云小邪皱眉,道:“木师兄,你真不知道轩辕封印的具体所在地?”
木显龙苦笑一声,道:“我知道的只是这两句偈语而已,我相信玉婉儿与魔教高层应该已经解开了这两句偈语的含义,不然绝不会贸然带走皇室血脉的。”
云小邪凝视着木显龙,见木显龙的神色表情都不像是装出来的,应该不是说谎。
他收回目光,看了一眼身边的风秋雨,道:“看来我们要动动脑筋了。”
风秋雨姣好的面容上露出淡淡的愁思之色,缓缓的点头,道:“既然魔教妖人能解开,我们肯定也会解开的,只是没有找到切入点。既然木兄并不知晓轩辕封印所在之地,那我们就先离开吧。”
她似乎料定木显龙绝不会跟着前往破开这两句偈语,索性离开,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细细品味。
果然如她所料,木显龙只是拱手相送,没有跟着一起走也没有任何挽留的意思。
再度回到至圣山鸿胪书院已经是晌午,所有的书生都在上课中,隐隐能听到从不同学堂里传出来之乎者也的读书声。
云小邪与风秋雨根本就没有那个心思去细听,直接回到所住的院落,一推开门,院子里却是站着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就站在院子里那株歪脖子老树下,是一个女子,一身青灰色衣裳,头发几乎半数以上都白了,从背影看去,应该是一个个子很高的苍老女人。
云小邪第一眼看到这个背影,就觉得十分的眼熟,似乎以前在哪里见过,又似乎是自己认识的人,但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对于院子里忽然多了一个人,风秋雨也有点奇怪,她在鸿胪书院一个多月,还从没有人敢随意闯入她所居住的这个院子的。
那个人女人就是这么背对着两人,似乎在看着面前那棵老树的树皮,又是想是在想着别的什么事情,反正是入了神,以至于两人推门进来,她仿佛都没有听见。
风秋雨看了一眼颇为疑惑的云小邪,面上露出熟悉的和煦微笑,道:“你是谁?”
那女人的后背轻轻的动了一下,却并未回头,而是慢慢的道:“云小邪,好久不见。”
风秋雨又看了一眼云小邪,敢情和这家伙的朋友。
而云小邪却是吓了一跳,听到声音之后脑海中瞬间浮现了一个,一个曾经艳压天下、名动九州的女人。
瑶琴!
风尘六怪之一的瑶琴仙子!
当今儒道一脉修为最高的瑶琴仙子!
连皇帝陛下见之都要弯腰行礼的瑶琴仙子!
一张苍木琴,几曲英雄泪。
这位曾名动九州蛮荒的绝世女子,如莫不见摸不到的风一样,就这么忽然的出现在云小邪的面前。
一年前,九尾天狐妖小狸被困玄冰宫,云小邪曾有幸见过瑶琴仙子出手,连玄冰宫大长老丁勉面对瑶琴仙子都不敢说有十足把握取胜,真可谓是当世第一流的修真高手了。至少都是元神巅峰境界的修为,甚至是天人境界的修为也未曾可知道。
从没有人怀疑过瑶琴的实力,因为她的弟子天琴仙子,已是名满天下位列昔日十大仙子之列,她这位做师父的,自然还要厉害许多。
“……瑶琴前辈。”
云小邪在此见到瑶琴仙子,真是大为震惊,转念就知道肯定是天琴仙子的无故失踪,让这位数百年来几乎不怎么露面的瑶琴也出山了。
瑶琴仙子起码有五百岁了,白发苍苍,但那张却是很年轻,看起来也就三四十岁的模样,驻颜有术倒是其一,主要乃是她的修为高深所致。
上次救出小狸之后,在分别时,瑶琴仙子曾说过,日后如今自己无法化解幽冥鉴对自己反噬,就去京城城郊的凤凰山找她。
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情,这一年的时间里,不仅经历了正魔大战、蜀山门内祸起萧墙,还去南疆经历了九死一生的劫难,渐渐的云小邪也就忘记了当初瑶琴仙子的邀请。
今天在此忽然见到瑶琴仙子,这才想起来。
瑶琴仙子转过身,看了一眼云小邪之后目光就落在了风秋雨的身上。
道:“你是百花的弟子风秋雨吧。”
风秋雨刚才听到云小邪叫出瑶琴前辈,脸色已然变了,她当然知道瑶琴仙子,可以说,瑶琴仙子不仅是自己的前辈,也是自己的恩师百花仙子前辈,当年瑶琴仙子隐退后百余年,她的师父百花仙子才出现。
她弯腰行礼,道:“晚辈风秋雨,见过瑶琴前辈。”
瑶琴仙子微微一笑,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风秋雨,道:“不错,你很不错,你们都不错,真是良才女貌,佳偶天成。”
风秋雨与云小邪的表情同时一僵,没想到这位前辈高人竟然忽然说出来了这么一番话。
风秋雨有点尴尬的道:“前辈误会了,我与云小邪……并不是前辈想的那样。”
云小邪以前与瑶琴仙子交往过,彼此之间也比风秋雨熟悉一些。
抓着脑袋挠头道:“前辈,秋雨仙子说的不错,我和她是很正常的男女关系。”
“正常吗?”
瑶琴仙子神秘一笑,似乎看穿了两人的心,幽幽的道:“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若是正常,我这几百年就算是白活了。”
云小邪还好,毕竟从小脸皮就比一般人要厚的多,完全是没脸没皮,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
风秋雨毕竟是女儿身,且这十多年来心中一直记挂着云小邪,被瑶琴仙子这么一说,顿时有点心虚,白皙的脸颊瞬间浮上了几朵红云,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瑶琴仙子见状,微微一笑,不再拿这两个年轻人开玩笑了,而是打趣道:“我这个老太婆年纪大了,腿脚不中用了,你们难道不请我进屋坐一会?”
风秋雨反应过来,忙道:“前辈,您里边请。”
云小邪则是屁颠屁颠的将自己的房门打开,恭迎这位正道的名宿。
房间布置的很雅致,古色古香的装饰,比起云小邪在蜀山所居住的弟子房舍自然是好上许多。面对着两人的毕恭毕敬,瑶琴仙子显然没有任何不适应,这些年她早就习惯了别人这样对她。
瑶琴仙子大大方方的坐下,撇了一眼云小邪道:“上次我让你有空去京城凤凰山找我,你也没有来,自己跑到鸿胪书院当先生也不和我说一声,你似乎没有把我这个老太婆放在眼里呀。”
云小邪站在一边,苦笑道:“哪能啊,我一直把前辈供奉在心里,对前辈颇为敬重,这不是最近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就给耽误了,至于这个教书先生……我也不知道是这么回事,就给爹爹送一封信过来,本以为是跑腿的苦差事,哪成想到了这里就变成了先生……”
瑶琴仙子摇了摇头,可以看出就算她修为高,驻颜有术,但依旧逃避不了岁月的侵蚀,眼神与表情都略带疲倦之意。
风秋雨见瑶琴仙子有责怪云小邪的意思,心中有点不忍,倒了一杯茶递给瑶琴仙子,接口道:“前辈,您今日为何忽然而来?”
瑶琴仙子接过茶,却没有喝一口,直接轻轻的放在手边的桌子上,道:“这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这把老骨头再不出来动弹动弹,指不定后果有多严重呢。天琴失踪了四日,可有消息?”
云小邪与风秋雨瞧瞧的对望一样,有点迟疑。但云小邪最后还是表情一松。
道:“四日前天琴前辈与茅山派的灭法仙子、伏天真人一起失踪,多半与魔教有关。”
“魔教?”
瑶琴仙子的表情神色渐渐的沉了下去,道:“这几****倒是听说附近有不少魔教修真高手出现在附近,怎么回事?”
云小邪苦笑一声,道:“应该是为了轩辕封印而来。”
“轩辕封印…?!”
瑶琴仙子的脸色第一次发生了变化,似惊讶,似错愕,似震惊……
以她的道行定力,表情瞬息万变的原因就一个,这个事件对她来说也是极为震撼的。
很久,很久,瑶琴仙子没有说一句话,云小邪与风秋雨也不敢随便妄言。
足足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瑶琴仙子的眼中流淌过一丝淡淡的奇异光彩,缓缓的抬头,望着门外的青天白云。
幽幽的道:“我有三百年没有听到有人对轩辕封印感兴趣了,这些不知死活的无知之人,真是胆大包天,连轩辕封印也想染指。哼,这么多年来,每一个想解开轩辕封印得到战神干戚的人,下场都不好过,十之七八为之送了性命,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人要去送死。可悲,可悲……”
云小邪道:“前辈轩辕封印我不在意,不过婉君公主与梦蝶郡主现在被魔教与黄山派的人带走了,我担心两位公主的安危。”
瑶琴仙子淡淡的道:“传说轩辕封印是当年轩辕黄帝以自身真龙之气封印的,想要解开封印必须需要真龙血脉才行,小公主与小郡主被带走倒也是情理之中,怪不得最近京城忽然失踪了好几位皇族后裔,原来是为了轩辕封印。”
风秋雨惊讶道:“京城距离此地数千里,难道此事也波及到了京城?”
瑶琴仙子点头,道:“不错,最近京城确实不太平,忽然失踪了不少王爷、王子,我一直都没有在意,看来又是魔教的人在搞的鬼。既然此事牵扯到轩辕封印,那就必须谨慎了,看守封印的人纵然法力高强,但面对如此众多的修真高手多半也是不敌的,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赶到轩辕封印之地,决不能让封印开启。”
云小邪摇头道:“没办法的,我和秋雨仙子都没有解开那两句谜语,前辈,难道您知道封印之地?”
瑶琴仙子道:“真正的封印之地我并不知道,但是入口我却是知道的,就在至圣山西北部大约百里外,至圣山、须弥山与封印入口,正好三足鼎立,时间不多了……”
石台城,城西,废弃阴宅,夜。
今夜的月亮很圆,却不亮,是世人常说的毛月亮。
这个废弃阴宅,就是十年前云小邪遇到噬魂老祖的那个鬼地,以前院子里被布置了九幽冥魂奇阵,后来自从云小邪那次之后,不少蜀山派的弟子到来,那九幽冥魂阵也就毁掉了。
但不得不说,这里还是方圆数百里阴气最盛的地方。
在阴宅的破败院子里,一身黑衣的修罗安静的躺在一张草席上,双目紧闭,气息微弱,显然还是重伤之躯。
在旁边,还站着三个人。
矮矮胖胖、白发苍苍的徐天地。
一身白衣如雪,黑发几乎拖地的小狸姑娘。
最后一人自然是小丫了。
经过几日的修炼感悟,今夜小丫决定为修罗姑娘散去的两魂一魄重新聚拢。
这听起来很简单,却是违反天道的还魂禁术,一个不好就会被阴气反噬,极为凶险。
此处阴气鼎盛,正是施展此奇术的最佳地点。
小丫看了一眼天色,快到阴气最盛的子时了,便道:“爷爷,我需要一些东西施法。”
徐天地眼珠子一瞪,没好气的道:“需要东西施法不早说呀,现在黑灯瞎火的爷爷去哪里买?”
小狸接口道:“丫头,你需要什么?”
小丫犹豫了一下,道:“我需要一盆血。”
徐天地与小狸的表情同时一变,似乎早就想到,只是从小丫的口中说出来又感觉十分的吃惊。
片刻后,小狸道:“人血还是兽血?”
小丫道:“兽血即可,不过人血效果更好。”
一盆人血?能要了至少十个人的性命!
善良的小丫几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是在天真的以为自己在救人。倘若真以人血施展还魂异术,那为了救修罗一个人,起码要搭上十条无故人的性命。
徐天地的脸色变的前所未有的铁青,他明白现在的小丫的心智正在一点一点的发生变化,以前见血就晕的小丫头,现在可以直言人血施法效果更好,他真的很担心以后小丫会变成什么摸样。
小狸深深的看了一眼小丫,一眼都没有看徐天地,直接道:“好,稍等片刻,我去弄血来。”
小狸走了,小丫与徐天地都意外的沉默下来,竟然没有再斗嘴吵架。似乎有一道深深的鸿沟隔开了两人。
大约只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小狸就回来了,手中端着一个木盆,木盆中是满满的一盆血,血还温热,显然是刚放出来的。
小狸将盛装的满满一盆的血放在了地上,毫无表情的道:“血来了。”
小丫点点头,感激的道:“谢谢小狸姐姐,那我现在就施法了。”
说完,她弯腰,卷起袖子,露出洁白如藕的手臂,她看了看那满盆的殷红鲜血,嗅着那浓郁的血腥气息,心中忽然有些惧怕,有些紧张。
心中道:“师父,我……好害怕!”
体内鬼王薛天的声音传来,道:“区区鲜血而已,怕什么?你想要变成强者,首先就要战胜自己,克服内心的恐惧。你要相信你自己,你比一般人都优秀,你可以的!”
“我可以的!”
小丫心中呐喊了一声,忽然贝齿银牙一咬,双目猛的闭上,然后,在小狸与徐天地的注视下,竟然将双手直接浸入了血盆中。
现在旁观的二人终于知道为什么小丫将两条手臂的袖子卷的那么高了,原来要将手直接浸泡在血里。
小丫的两只手在血水里浸泡了大约十几个呼吸之后,随即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似乎没有了先前的那种害怕,眼神渐渐的坚定了下来。
只见她缓缓的将双手从血盆中举起,随即,弯腰下身,两只在地面上缓缓的画着诡异的血水图案。
开始的时候,她的动作很慢,有点笨拙,渐渐的熟练之后,动作越来越快,不时的将手浸泡在血水中然后取出,继续在地面上画着谁也看不懂的古怪图案。
像是河流,又仿佛是山川,开始的时候每个图案都是单一的,相隔几尺,到了后来渐渐的被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玄妙的血红法阵模样。
修罗,就躺在血红法阵的中心位置!
一边的小狸与徐天地,都是面露震惊,以两人的见识阅历,竟然也完全看不懂小丫在画着什么。
想来也是,还魂异术只是在万年前短暂的出现在南疆,后来随着黑巫一族的消失,这重神通也跟着失传。鬼王也只是在机缘之下得到了一部分残卷记载而已,可以说,世间此刻除了小丫与他体内的鬼王之外,谁也看不懂这个法阵。
徐天地沙哑的道:“小狸,那血是人血还是兽血?”
小狸表情漠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淡淡的道:“你说是兽血就是兽血,你说是人血就是人血。这都不重要。”
徐天地眼珠子一瞪,低声道:“你杀了多少人?昆仑神山天条神碑上记载的天规你就不怕?”
小狸看了一眼徐天地,只是“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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