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
傍晚时分,峡谷的高地上生起了一簇篝火。
沙漠很热，生篝火当然不是为了取暖。
篝火四周围了一圈又一圈的玩家，个个紧盯着架在篝火上的金属盆,里头咕噜噜煮着方便面,面只有一包,汤却有半锅，被稀释的很寡淡很稀薄,但比起食之无味的豆饼,这飘香诱人的方便面馋的人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疯狗盘踞在峡谷四周，石油用得不多,可以用来换食物,他们个个不缺豆饼吃,但除了豆饼外的食物稀罕的不行，最受欢迎的就是方便面，煮一包能让所有人都尝尝鲜。
但就是一天一包，这也是最后一包了。
“有人来了！”负责巡逻盯梢的玩家忽然喊起来。
“天都黑了还不消停点？”饥肠辘辘等着吃东西的疯狗们很不满地说。
“就一辆车，胆儿够肥的啊。”
“走,我们去拦下来！面可得留一口！实在不行,没面有汤也行！我豆饼还等着泡汤吃呢！”
四五个玩家站起来,准备去拦那辆车。
谁料车子才刚进漆黑的峡谷，车里的人就冲他们喊：“我是来谈合作的,就我一人,别动手！我连武器都没带！我要跟你们老大谈谈！”
这是个女人的声音。
一个明知道这里是疯狗的地盘，却敢孤身一人跑来谈合作的女人？很稀奇,真的很稀奇，「疯狗」的玩家哄笑起来，顿时卸了防备。
“你俩去把她带上来。”冯剑指了两个人。
那俩面露些许犹豫。
“我留一筷子给你。”
他们高兴了,手里端着枪，兴冲冲地往下跑。
被两把枪顶住后腰，说不紧张那是假的，陶芝芝稳住声音，跟他们商量：“能不能别用枪顶着我，你看，万一擦枪走火了，我都没地儿哭去。就我一个女人，你们俩男人，在你们地盘上，我还能逃到哪里去？再说啦，我单独来你们地盘，这诚意还不够吗？”
两个玩家互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好吧，快点走，我们还赶着吃饭。”
“吃什么呀？”陶芝芝好奇，“豆饼吗？不对，这味儿好香啊，你们在煮什么好东西？”
“哼，当然不是豆饼，我们在煮方便面。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小小一包调味料，那汤喝起来就像用好多骨头熬出来的一样香浓。”玩家说着，咽了口口水。
边上的同伴打趣他，“说得好像你吃过骨头熬的汤一样。”
“我想想，想想不行吗？”
“行行行，走快点，免的回去都被人抢光了。比起那口面，我更想装一勺汤，泡着豆饼吃才有滋味！”
“你们泡着面饼汤吃豆饼吗？”陶芝芝问。
“有面饼汤就不错了，今天之后连面饼汤都没——”抱怨的玩家被同伴踢了一脚，让他少说话。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玩家嘟囔。
陶芝芝心里有数了，觉得谈判成功的把握又大了一分。
爬到峡谷高地上的小路很崎岖，再加上夜里黑灯瞎火的，全靠一只手电，走起来磕磕绊绊，要不是被疯狗的玩家给拉了一把，陶芝芝差点摔下去，站在平地上时，还很是后怕。
“哪个是你们老大？我是游民代表。”陶芝芝往那一站，脊背挺直，下巴微扬，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
谈判么，决不能露怯。
哪怕心里发虚，也必须看起来像天王老子。
“什么代表，今天死了八个弟兄！把她切喽，给弟兄们陪葬！”
“妈的，这游民真是狡猾，还我们浪费了一堆子弹，结果人跑了，油车也是空的。”
“谈什么谈，没什么好谈的！”
疯狗的玩家对游民怨气很大，白忙活了不说，先游民后绿洲，他们死了八个弟兄，疯狗的地理位置虽然好，但也决定了很难补充新的成员。
疯狗们吆喝着，有的人站起来，有的人拿着枪挥舞，那架势，好像要把陶芝芝生吞了一样群情激昂。
陶芝芝清了清嗓子，“杀了我，你们的弟兄也回不来。石油也拿不到了。”
“难道不杀你，我们就能拿到石油了？”冯剑上下打量，笑了。
他不觉得游民有什么资格同他谈判。
不过他也想听听看，这女人能说出什么大道理。
敢一个人跑到他地盘来，总有点倚仗吧？
“你是老大？”陶芝芝上前几步。
其他人见她是手无寸铁的女玩家，也放松了警惕，没有什么动作。
倒是冯剑，他手里把玩着一把手/枪，不大，但在这么近的距离里，要想射杀陶芝芝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陶芝芝在两米外的地方站定，“当然，只要你与我们合作，就一定能拿到石油。”
“口气不小。”冯剑说。
“做不到才叫口气大，做得到那就是自信。”
“说来听听。”
“你知道为什么沙漠黄金没把油送过峡谷吗？”
“被绿洲拦了。”
“那为什么绿洲会去拦？”
“游民撺掇的。”
“这就是我要说的，沙漠黄金故意用一辆空车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等几方势力打的两败俱伤了，他们再出动一辆真油车，如果没有我们去撺掇绿洲，把油车堵在沙漠黄金家门口，你们能拦得住生命之源和沙漠黄金两方联手吗？”陶芝芝反问。
“联手？”冯剑奇怪地看向凌斌。
他没有听说这件事。
“这油是送去合作的，有了第一次的抢油，第二次他们会更加警惕，就我所知，生命之源是有打算派人来峡谷接应的。疯狗虽然占据了地利，但最怕两边夹攻，你们人数少，应付不过来。”陶芝芝三言两语就把疯狗的短处给挑出来，其他人对她的轻看之心一下子就消了。
疯狗两头吃是不假，却承受不住两头同时进攻。
生命之源和沙漠黄金联手，就算现在是联合对付绿洲。
那绿洲灭了以后呢？就是对付疯狗了。
绿洲的人就是用这一点说服冯剑与他们合作的。
当然，瓜分石油也是个重要原因。
现在游民也来跟他们谈这个，有意思了，他们的倚仗是什么？
“你继续。”冯剑吃着豆饼，饶有兴致地说。
“抢石油两种结果，我们来好好分析一下。如果你抢成功了，就会同时得罪生命之源与沙漠黄金，要是想独吞，还会再得罪绿洲，到时候就是三方势力围剿，你们打得过吗？与绿洲联手，他们不会坐地起价吗？洪旭海有这个信用？”
说到这，陶芝芝故意停顿了一会，让疯狗的玩家去思考后果。
其实后果，他们或多或少都想过。
只是当初绿洲的代表来谈判时，说的天花乱坠，用各种利益、好处把他们都麻痹了，没有深入去想万一毁约会有什么结果。
毕竟绿洲的信用确实不好。
得罪了三方，他们必死无疑。
油在手里，不仅不是香饽饽，反而成了致命毒/药。
想要紧急脱手，并寻求合作，疯狗反落了下风，被人思思拿捏。
这就叫驱狼吞虎。
用利益驱使疯狗去两大势力之间抢石油，绿洲再以此为要挟，坐收渔翁之利。
疯狗的玩家越想越不对劲，连吃饭这么件大事儿，都变得没滋没味了。
“如果抢失败了，也同样可能得罪。万一两方势力想要追究疯狗的责任，又没有绿洲合作，疯狗待如何？”
“那按你这么说，成功不成功，我们都要遭殃，凭什么要跟你合作？我们不抢不就好了。”一个玩家不甘愿地呛道。
“此言差矣。”陶芝芝不赞同地说，“有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跟你们游民合作？难道你们比绿洲还强大了？”有人嘲讽。
“你与我们合作，好处很大。你利用地理优势拦住其他势力，我们去抢，要是游民抢成功了，就四六开，我们六你们四。要是油车先一步进入你们的范围，我们就替你们把他们的退路堵死，到时候你们六，我们四。”
两方势力合作，四六分算是比较客气的了，原先绿洲可张口就是三七开，把冯剑气的够呛。
“夺了石油，我们照样会得罪两方人，甚至可能得罪绿洲，你又要怎么破局？”冯剑沉思了一会，又问。
“你可以把责任推给游民。反正我们早已经得罪了沙漠上的所有势力，没有这一出，碰到他们也是要打一架的。”陶芝芝耸了耸肩，“他们就算猜测疯狗与我们有联系，只要咬死了不认账，这也只能是猜测。”
“你怎么保证你不会像绿洲一样毁约？”
“既然你都能信声名狼藉的绿洲，为什么就不信我们？游民的声誉要把绿洲好多了吧？”陶芝芝以问答问。
冯剑沉默。
“说的容易，做起来就难了，要怎么拦？变数很多，一旦出了岔子，我们疯狗首当其冲！”凌斌有些意动，但又犹豫，说话就多了几分激动。
“这就要分情况逐一讨论了。”
“你说。”
“最好是只跟你们老大说。”
“什么意思？你不信我们？那还合作个什么劲！”
疯狗的玩家仿佛被冒犯到了，有些怒了。
“我相信你们都知道，在游戏里只要开着直播，就可能有奸细，你们又怎么保证，平时说话做事都能滴水不漏？知道的人多了，就越容易泄露，还是你们想逞一时意气，到时候全军覆没？”陶芝芝板着脸，说话语气十分的严肃，把其他人唬的一愣一愣，还真不说话了。
“好，我们去那边说。”冯剑把最后几口豆糊吃光，指了个方向，起身与陶芝芝走到一旁，“要是你能拿出个好方案，我就同游民合作。要是不能，我也不会让你离开这里。希望你想好了再说。”
不是疯狗心狠，这是沙漠的生存法则。
罗九只跟她说了个大概的方案，具体细节，以及不同情况的不同方案，是在来这里的路上，陶芝芝自己细化出来的，因此听到冯剑的威胁，她一点也不紧张，反而更加从容了。
她相信，只要听了方案，合作就一定会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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