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关上办公室的门,在霍思勉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目光长时间停留在桌上的《理想国》上。
“这有什么特别的吗?”霍思勉应该是看出我和景承眼神的异样。
“霍董事长……”
“对不起,我暂时还不太适应这个称呼,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直接叫我名字。”霍思勉打断我但看不出是做作。
“好,霍先生,你知道我是警察,作为警察我会职业性的对一些问题持有怀疑的态度。”
“你怀疑什么?”
“也不能说是怀疑,我认为现在定性为假设比较合适点,纵观昔拉的案子,他行凶的目的和动机可以说是预谋杀人,但同时也是非预谋。”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首先昔拉是九年前出现在聂蕴慈的身边,在他和聂蕴慈相处的第一年昔拉并没有行凶,而是通过和聂蕴慈接触后,两人相互产生了感情……”我抬头看了霍思勉一眼。“我这样说你不会介意吧?”
“你继续。”霍思勉翘起腿举止从容。
“昔拉是心理变态的杀人狂,却对聂蕴慈产生了正常人的情感羁绊,我不能把这种情感定性为畸形,至少这两人曾经彼此相爱过,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昔拉才为了聂蕴慈不惜一切的杀人,按照这个逻辑,假设昔拉没有遇到聂蕴慈的话,那么就不会有后面的凶案发生。”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昔拉接近蕴慈是非预谋性的,但他后来行凶却是预谋杀人。”
“不,你还是不明白。”我摇头一脸认真说。“这中间存在一个概率问题,昔拉要认识聂蕴慈,同时要被聂蕴慈所吸引,然后聂蕴慈也会同时对他产生情感,最后昔拉对聂蕴慈迷恋而无法自拔,要同时满足以上条件才会有后面昔拉为她杀人的事发生。”
“我,我还是不明白。”霍思勉一脸茫然。
“男女在一起产生感情是很微妙的事,相信这些年当聂蕴慈保镖的人不少,为什么她只对昔拉产生了情感呢?说明昔拉身上有某种特质吸引了她而且让她深陷其中,当然聂蕴慈身上也具备吸引昔拉的魅力,最重要的是,昔拉是一名擅于并且习惯杀戮的机器,所有这一切发生的概率太小,当然不排除有这样的可能,但你说……”我直视霍思勉面无表情问。“你说有没有可能不是巧合呢?”
“你想说什么?”霍思勉应该是听出我弦外之意,眉头一皱表情严肃。
“有人故意把一个能吸引聂蕴慈的杀人狂安排在她身边,你说有没有这个可能?”我反问。
“你这不是假设,你这是在指控!”霍思勉神色大变。
“你在宏宇集团默默无闻这么多年,所有人都没把你放在眼里,谁能想到一个不起眼的人竟然会收集到每个董事会成员的把柄,你能揣摩他们的弱点当然也能揣摩聂蕴慈的,何况你自己也承认过,昔拉是你安排到聂蕴慈的身边。”我目不转睛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你作为聂蕴慈的丈夫,而且如此工于心计,聂蕴慈需要什么,喜欢什么当然心知肚明,你知道把昔拉安排在她身边会发生什么事,也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霍思勉质问。
“你说过自己只是一条狗,而我也相信你的确是一条为了安于享乐放弃自尊的狗,直到今天的董事会我才意识到完全看错了你,一个卧薪尝胆雄才伟略的男人又岂会自己成为别人眼中的笑话。”我环顾办公室淡淡一笑。“你在这里韬光养晦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今天吧。”
“今天?今天的我和以前有什么区别吗?”
“宏宇集团真正的核心权力掌握在聂蕴慈和聂隐的手中,聂隐死了让聂蕴慈如同失去双手,而她自己也因为遭受打击萎靡不振,加之昔拉案件的影响让她在宏宇失去声誉,并非是她不想参与集团事务,而是她已经没有资格在参与,她唯一的女儿聂裳也死了,聂蕴慈连继承人都没有,她身边剩下的只有你。”我加快语速一针见血说。“警方在破案寻找真凶时首先要确定的就是凶案后最大利益获取人,这起案件表面上是昔拉行凶杀人,可最后的结果却是聂蕴慈和聂氏家族成员两败俱伤,而你却不显山露水成为最大的利益获得者。”
“我?我获取的最大利益?是什么?董事长?”霍思勉摇头冷笑。“这只是一个职务而已,就算我成为董事长又能说明什么?”
“上市!”转椅上的景承脱口而出。
“上市和凶案有什么关联?”霍思勉看向景承。
“宏宇集团是家族企业,正如同你自己所说,你即便成为董事长也依旧是条狗,只不过从聂蕴慈的狗变成聂氏家族的狗,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这个家族服务,显然这并不是你想得到的结果。”景承声音冰冷锋利。“所以你才会在这个时候起草上市草案,并且以董事会成员的把柄胁迫他们同意。”
“上市以后宏宇集团就不再由聂氏家族成员所掌控,董事长拥有一票否决权,也就是说到那时你才真正掌控了宏宇。”我接着景承的话往下说。
“一派胡言!”霍思勉面色阴沉。
“聂蕴慈失去聂隐和女儿聂裳对其打击太大,身边唯一还能支持她的只有你,简单点说你已经成为她唯一合法继承人,所以你才会迫不及待宣布pdl批量生产,巨大的财富会让你成为宏宇最大的股东,这远比一个董事长头衔更重要。”景承似笑非笑注视霍思勉。“我很好奇,为什么?为什么你除掉聂蕴慈身边所有会妨碍到你的人,可到现在还要留着聂蕴慈,只要她死了,那么你就能以宏宇国王的身份君临天下。”
“荒谬!”霍思勉勃然大怒。“你们身为警察凡事都要有证据,如今宏宇集团风雨飘渺,你们这些话一旦传出去足以毁掉宏宇!”
“证据,证据就是昔拉试图要杀掉所有妨碍到聂蕴慈的人,他炸死董事会成员,并且把炸弹安放在聂氏成员的家、办公室和车里,却唯独没有对你下手呢?”我加重声音回击。“昔拉对聂蕴慈近乎于变态的迷恋,绝对不会允许有人分享聂蕴慈,你虽然是她名存实亡的丈夫,但却可以天天留在她身边,这是令昔拉无法容忍的,他最想杀的应该是你,可为什么你还活着?”
“我为什么还活着?”霍思勉惨然一笑。“这个问题还需要我回答吗?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一条靠摇尾乞怜换取衣食无忧的狗,我在他们眼里就是茶余饭后的笑话,就连一个杀人狂都看不起我,不惜对我下手,你认为对于这个结果我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呢?”
“那这又是怎么回事?”我拿起桌上的《理想国》。“昔拉为这杀了三家人,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这里会有同样的书。”
“书?”霍思勉看着我手里的《理想国》,表情很疑惑。“你,你是说这和昔拉杀人有关?”
“昔拉虽然死了,但他幕后还有一个没露面的操控者,就是这个人策划了一切,霍思勉!五阶魔方最后的内核程序到底是要启动什么?还有……”我神情严峻大声质问。“还有你打算什么时候除掉最后的绊脚石聂蕴慈?”
啪!
霍思勉重重把水杯砸在桌上,锋利的玻璃边缘割伤他的手,他犹如被激怒的野兽,一把拧住我的衣领尖锐的玻璃抵在我脖子上。
“恼羞成怒了吧,这才是你该有的面目吧。”我扬起头毫不畏惧的直视他,枪口已经抵住他的胸口。
“她和我的婚姻就是一场真人秀,我走在她身边也仅仅是摆设,她利用我来塑造她的完整形象,她从来没有尊重和爱过我,是的,我就是一条别人眼中卑微的狗,但是,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不爱她!
知道真正爱一个人是怎样的吗,会为对方心甘情愿付出一切而且不计任何回报,我得不到她的爱甚至是信任和肯定,但我从未因此对她有丝毫怨恨。
为什么我要收集董事会成员的把柄,真是为了我吗?是为了她!为了有朝一日她四面楚歌时还有拨乱反正的筹码,至于上市的事你说的没错,我要的不是虚有其表一个董事长的头衔,我要实实在在掌控整个宏宇集团。
但同样也不是为了我自己,这些年我蕴慈为了宏宇集团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付出那么多心血就是为了完成pdl项目,可她身边那些聂氏成员时时刻刻都虎视眈眈,之前还有聂副董事长可以帮她,现在呢?现在她身边还有谁?
只有让宏宇完成上市并且占有大部分股权,从此以后她就再不用担心受制于人,她已经失去了亲人和希望,我不能在让她失去最后的拥有,这就是我能为她力所能及做的事。
你可以诋毁和指控我,但不能侮辱我对她的感情,无论她做什么我都不会伤害她!”
霍思勉面无惧色一扫他之前温文儒雅的样子,一脸暴怒凶狂冲着我大声咆哮,我脖子能感觉到玻璃的冰冷,即便我只需要以袭警的罪名,弯曲一下手指就能结果他性命,但完全在他脸上看不到丝毫畏惧。
景承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我们身边也没有拉开霍思勉的意思。
“别再说了,他真的会杀了你。”景承神情自若的我说。“如果他真是幕后主使不会傻对你动手,他现在的情绪是愤怒和生气,你触及到了他的雷池和底线,凶手的反应会是心虚,可他的反应是委屈,他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不是他?!”我惊讶的看向景承,他对我点点头。
霍思勉怒火中烧呼吸急促,景承指了指他手里的玻璃:“你如果杀了他的话,那么就再没有人会保护聂蕴慈,所以我认为当董事长比当杀人犯要好得多,你认为呢?”
霍思勉大口喘息最终慢慢放下玻璃,我也收起枪和景承准备离开。
“等等。”他在身后叫住我们,转头看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那本《理想国》。“你们之前说昔拉为这杀过人?”
“你知道什么?”景承问。
“前些日子我在之时那里看到这。”霍思勉抹了一把嘴不停舔舐嘴唇。“他平时除了专业书籍外从不看其他类型的书,所以我好奇也买了一套。”
“洛之时……”景承眉头一皱。“他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他今天去见蕴慈了。”
“洛之时也不在昔拉的清洗名单中,这个时候他为什么要去见聂蕴慈?如果霍思勉不是幕后主使……”
景承猛然一惊:“让苏锦调派警力保护聂蕴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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