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位置坐下,夏侯安身躯前倾,看向与之对坐的赵昱,以手指轻敲桌面,打起官腔:“赵别驾,你们这个事情,很难搞啊!”
赵昱闻言微怔,心想你个小瘪犊子还要跟我装腔作势,但这里毕竟是曹操的地盘,这小子又是曹操的爱侄,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还要任务在身,遂赔笑说道:“夏侯大人说笑了,一道诏旨便能完成的事情,何来麻烦一说。”
想在我这儿白嫖?
夏侯安摆摆手,故作为难:“赵别驾有所不知,陛下居于东郡不假,但百官如今尚在叛贼之手,地方管理的升降调动,不能没有天子和人事官员的印绶加盖,否则就不合规矩了……”
“唔~这倒也是……”
赵昱沉吟一阵,随口问了句:“既是如此,何不派人去把百官接回?”
听得这话,正优哉游哉的夏侯安猛地一拍大腿,好似恍然醒悟:“哎呀呀,我咋没想到呢!”
夏侯安的反应在赵昱看来,实在过于夸张,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奇思妙计,是个人都能想到的吧?
然后他便看见坐在对面的小子起身,走到从事王朗面前,紧紧握住他的手,表现得情真意切:“王朗兄,朝堂里不能没有百官,你可愿去趟长安,将百官接回?”
王朗楞住了,他不明白夏侯安为何会突然找上自己,正欲开口说话:“我……”
然则夏侯安立马将其打断,语气哽咽起来,说得感人至深:“君之大才干胜我何止百倍,若是前往长安,必能万无一失!”
“其实……”
王朗试图开口,却又立马遭到沉默:“希望兄能看在汉室江山社稷以及众万万生灵百姓的份上,莫要推辞啊!”
说着,眼前少年还擦起了眼角。
王朗看在眼里,心中不禁感慨:没想到,这少年年岁不大,却也有如此家国情怀,我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只要大人不弃,我辈自当义不容辞!”
王朗面向夏侯安拱手,语气斩钉截铁。
搞定!
夏侯安心中轻快,表情却是感激无比:“如此,汉室江山有救,实乃王司徒之功也!”
“王司徒?”
王朗怔了一下,下意识的以为这个‘王司徒’是指的王允,但如此一来,逻辑就有些说不通了。
夏侯安发现口误,想来是以前管王朗叫‘王司徒’说顺口了,于是顺势说道:“我是这么认为,以兄之才干,早晚能登上司徒之位。”
王朗心里荡起涟漪,他看得出来,夏侯安不是客套,于是心中不由的更多了几分好感。
咳咳~
见两人越说越起劲,感觉遭到冷落的赵昱轻咳两声,想找些存在感。
而且,这小子似乎搞错了主次。
此番觐见,他才是主使,王朗只是陪同,夏侯安却忽视了自己,一个劲儿的在夸王朗,甚至连三公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这令赵昱恰够了柠檬。
“赵别驾有话说?”
夏侯安回头看去。
赵昱心里固然有所不满,却也不敢公然得罪了这位曹郡守的爱侄,满脸堆笑的说着:“若是能接回百官,那州牧的事情……”
夏侯安拍了拍胸膛,很负责的打起包票:“这你放心,只要百官回朝,徐州牧的事,简直小菜一碟。”
“但愿如此吧!”
赵昱心里默默祈祷。
见完了徐州使节,夏侯安回了趟郡守府。
“如何了?”
曹老板放下手中政务,投来询问目光。
夏侯安将事情复述一遍。
“王朗,真的能行?”
听到夏侯安举荐王朗为使时,曹老板的神色略显狐疑。
前些时日,李傕派了人来,说是以百官的名义,想让曹操把天子送还长安,否则的话,他们就要像当年董太师入京勤王一样,率军来打东郡。
然则曹老板压根儿不怵,就怕他们不敢来。
结果,李傕、郭汜果然只是口嗨了一把,只顾在关中一带,烧杀劫掠。
可怜了那些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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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老叔的疑惑,夏侯安认真说道:“光有王朗当然不行,须得许以李、郭等人好处,否则这二人未必会放百官离去。”
“比如呢?”曹操接话询问。
夏侯安直言不讳:“加官晋爵,重赏金银。”
这是最为实际的好处,也是李傕、郭汜这样的西凉莽夫,最为喜欢的东西。
曹操却是不喜,皱眉站起身来:“如此一来,岂不是等于承认了他们攻打长安的合法行为?”
若是如此,不知要遭多少士人谩骂。
忠君为国的王司徒,也就白死了。
见曹操神色不悦,夏侯安也不与其抬杠,反正他只是给出自己的意见:“凡事有利就有弊,至于如何权衡,这就是老叔你的事情,我就先走了哈……”
说完,夏侯安便溜了。
只留下曹操一人孤零站在大堂,陷入无尽的沉思之中。
从那以后,夏侯安好些日子没见着曹操。后来听说,朝廷派王朗为使,携带不少珠宝,动身去往长安。
又过上一段时日,吕布也要走了。
尽管夏侯安再三挽留,吕布仍是去意已决。
在他眼里,东郡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而且并州军和东郡兵私下里发生过数起摩擦,有一次甚至发生火拼,全靠夏侯安从中调解,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更何况,他也确实在这里小住了很长时间。
比起东郡,吕布更想念家乡,更喜欢在塞外驰骋,纵横于天地之间。
将吕布送出城外十里。
前方便是宽阔浊河,渡河以后就是河内,再往北就是并州境内,五原,则在并州最北。
“伯阳,就在这里止步吧!”
骑着火红神驹的男人与身旁少年拉开距离。
“大兄,一路保重!”
勒马停住的夏侯安难掩不舍之情。
旁边的董白也正与吕玲绮道别,说着贴心话儿。
两个小姑娘年岁相差不大,好不容易才玩到一块儿,这会儿就要分别,心中也是万分不舍。
然则,世间无不散之宴席。
吕玲绮在母亲数次的呼唤声中,依依不舍的上了马车。
旋即,她又将车帘打开,探出小脑袋,把一直憋在心底没说的话大喊出来:“伯阳,一定要来并州看我呀!”
“傻姑娘!”
夏侯安挥着手,目送吕布率军远去。
起初那会儿,他真的只是拿吕布当工具人使,然则相处久了,他却发现,其实吕布才是所有军阀中,最像‘人’的一个。
日久生情这句话,未必没有道理。
队伍渐行渐远,夏侯安仍旧伫立原地。
他心中想了许多。
当然,最希望的就是吕布平安回到并州,继续当他的‘飞将’,再也不要掺和进来,以后得空了,还可以去塞外找他骑马。
别再有白门楼的悲剧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