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的房屋里没有电灯,只有油腻腻的桌上燃掉一半的白蜡烛,我已经没法安然入睡了,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手机,刚好天色快亮了。
隔天一大早起来的时候,鬼面佛又恢复了昨天的正常模样,不过他眼神里怪怪的,看到我出来,转悠了半天,才神秘的对我问:“小丫头,你昨天夜里,有没有看见可疑的人?”
我撇了他一眼,当然,我看到唯一古怪的人,就是他自己。
“没有。”理智的,我摊手不去说昨天晚上他鬼鬼祟祟的模样。
“真奇怪,到底是谁在偷我的花,他娘的,要让我看到了,非打死他不可。”鬼面佛凶狠狠的嘀咕。
吃过早饭,鬼面佛从楼板上找了木头做的梯子,招呼我们,提着就往外走,弄得我不明所以,我问他干嘛。
鬼面佛嘿嘿一笑,说道:“丫头,你想不想知道那古井下面压的是什么?”
我当时一愣,就知道他肯定是要推石头下老井了!
想到昨个那张脸,我心里害怕,但同样好奇的很,反正大白天,我们好几个人,这段时间遇到的事情多,没什么怕的。
走在半路的时候,王小帅莫名其妙的问我昨天晚上有没有感觉不对劲。
他问我我就想到大半夜看到鬼面佛神经病似的在我c头,可是现在看鬼面佛又正常的很,我问王小帅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
但是他摇了摇头,说也没啥大事。
我们跟着鬼面佛到了古井老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的噩梦,让我对这里产生了一种心理阴影,那压在古井上的大石头也不知道多久了,都生根了。
但我没有想到的是,鬼面佛的力气大的吓人,那么大石头也不要王小帅帮忙,竟然自己给从井口推开了,我们凑上去看了看。里面黑漆漆的,不过隐隐的还能看到底部。
鬼面佛用手电筒往里一照,里面好像很宽敞,只能看到一小块地,王小帅看不过眼,说先下去,被鬼面佛拦住了。
“不怕下面有人扯你腿你就下!”鬼面佛骂骂咧咧的说了一声,大清早的弄得我心里发怵。
好半天看里面没动静,鬼面佛下去了,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王小帅推了推我,示意我们俩也下去。
犹豫了会,我和王小帅还是先后下去了,这是一个葫芦井,里面空间很大,但是黑的不行,下去后我们看到鬼面佛像是木头桩子一样背对着我们站在阴暗的地方,手里拿着电筒。
我感觉气氛有点古怪,王小帅看了我,我们俩走过去,王小帅刚要问话,才说两个字就停止了。
我走过去一看,才发现鬼面佛身前的阴暗角落里,有一具尸体。
我当时看到那尸体的瞬间,脑袋又炸开了,和我昨天从井口看到的一模一样啊。
那是阿香啊。
“林香儿!”我想走过去,但被鬼面佛一把拉住了:“这他娘的,是坐尸傀儡,别过去。”
“狗.日的王八羔子不得好死。”
鬼面佛嘴里恶狠狠的咒骂,一边骂一边跺脚,还不停的用拳头捶着自己心口。
我不知道鬼面佛为什么会这样生气,就算是生气,也不至于对自己下手吧,难不成他知道什么内情?
“丫头,知道这尸体是谁么?”鬼面佛平静下来,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不是阿香吗?”我当时就愣了。
“这是那丫头的亲娘。”鬼面佛冷不丁的给我说了这么一句。
听到这话我脑子一下就大了,再次看这尸体的时候,的确发现了和阿香有一些不一样,尽管样貌很像,但是阿香的鼻子左侧没有痣,而这尸体上却有一颗不太明显的黑痣。
转念一想,当初阿香娘死的时候叫阿香装疯,肯定是知道一些隐秘的,而如今看来,她死的很蹊跷,而且这么久了,尸体竟然没有腐烂。
“她的尸体涂抹了一层朱砂,混杂着观音土,加上这个密封的古井,腐烂的速度肯定会慢上很多。”
鬼面佛解释,他让我们先上去,可我看不过眼,毕竟阿香娘的尸体摆放在这里,在山村都讲究一个入土为安。
鬼面佛说现在不能碰,等过两天通风后把身上那层朱砂和观音土分解后才能带出去。
从井口上来后,鬼面佛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而很凝重的看向我,说道:“丫头,你想不想知道这一切的真相?”
我当然想了,我如今最想知道的就是我奶奶真正的死因,我妈去了哪里,还有我爷爷隐瞒的事情,十八年前发生的一切,那个大学生跟我们家的关系。
我很想,非常想,但却并没有失去理智,鬼面佛说这话让我始料未及,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鬼面佛伸手指向村子前面的半山腰,我顺着他指的方向,隐隐的可以看到在山坡的半山腰有一栋老屋。
“这一切都跟那个死老太脱不了关系,你要是想知道,就自己去问她。”鬼面佛面色愤怒不已。
我不用问也知道,那半山腰的老屋里,住着一个老婆婆,我都能想象出那种样子,那也是阿香说过的阎婆婆。
下午的时候我和王小帅围着整个荒凉的村转悠了一圈,其实我的心里一直在思考一些问题,这其中处于的关系微妙的很。当初阿香娘本家可能就是鬼火村的。
在这里阿香娘知道了什么,可是为什么搬到白岩村后,在死之前还要让阿香装疯,我不聪明,但也不是傻子,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存在了两个原因。
阿香娘搬到白岩子村后,让他们害怕的人,也搬到了白岩村,因此让阿香装疯,害怕走后阿香受到伤害。
柯云海?
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我这次来虽然是为了自己,但从外婆那里得知,柯云海其实对于当年马家媳妇马小月的死隐瞒了一些真相。
鬼面佛这个人神经不正常,时好时坏的,说话有些时候不着边际,他的真名肯定不是这个。然后最终说的阎婆婆,从他的样子也能看出,鬼面佛非常憎恨。
简单点说,我好像又被当枪使了。
即使憎恨,鬼面佛并不敢上门,从这点看就不难看出,阎婆婆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老太婆,她有足够的手段震住鬼面佛。
但是我没时间拖延下去,我想要知道答案,想要弄明白我妈现在的处境,到底她去哪儿了。
晚上的时候吃了一些东西,天都已经快黑了,我已经想好了,必须去,没得选择。
我问了鬼面佛基本情况,也就是让他害怕的阎婆婆,到底是何方神圣,没想到鬼面佛摇摇头,只说那死老太很可怕。
“我劝你还是不要去,那死老太跟蛊三娘有过节,你去的话,保不准她会对你做什么。”鬼面佛摆手,说这件事处理不好,又要出大麻烦。
我是第二次从鬼面佛口里听说蛊三娘这个词的,没太明白,就问了一句蛊三娘是谁。
没想到鬼面佛神色一皱,略微惊讶道:“你不知道蛊三娘?”
我纳闷了,他用古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但随后就不说话了。
“我去找王小帅。”我说。
“你有权利牺牲自己,但没有权力牺牲别人。你懂我的意思吗?”
他的声音不紧不慢,我突然停顿了,我当然懂这话的意思,这一趟,我只能一个人去,鬼面佛清楚阎婆婆的恐怖,我和王小帅一起,很有可能会害他。
“我懂了。”
说完我看着鬼面佛,他脸上的表情依旧笑眯眯的,但似乎没有说话的意向。
可随后就碰的一声,刚还笑着的鬼面佛突然用手砸了一下桌子,然后像是疯子一样,哐哐哐的砸起桌子来,他一边砸一边喊:“死死死,都他妈要死,都要死!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心里咯噔起来,完全不知所措。我估计他真的精神有点问题,现在他通红着眼,跟疯狗一样。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手臂上刻画的鬼面佛心图案,两只鬼眼睛竟然隐隐透露出凶光,导致鬼面佛本身双眼也通红一片。
他的身上冒着一股煞气,我还没动静,这个时候他腥红的目光突然间就瞪向了我,然后把桌子一掀,整个桌子在半空中翻滚着就向着我砸来了。
我本能的叫了一声蹲着身子用手护头,可是瞬间我就感觉幽冥戒指抖动了下,发出一阵刺目的幽光,黑气爆涌出来,接着就是一个漆黑的身影显现。
随后‘嘭’的一声,飞过来的桌子被挡住在我身前的身影一脚踹飞,轰然的砸在了旁边的门板上,发出了嗵的炸响,整个桌子和门板都粉碎了。
“这是本尊的女人,伤她,你问过本尊了么?”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这冷冷的夜里传开。
那好闻熟悉的冷漠味道,钻进我的鼻子里。高大的身影挡住在我的前面。
那么一瞬间,我感到鼻子一酸,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桀桀,小子,挺狂啊。”
鬼面佛面露嗜血的笑,手臂上的鬼面佛心那两只鬼眼睛竟然不停地在眨巴,就好像是活过来了一样,说话的口语也和平常不一样,声音变的古怪沙哑了。
不过鬼面佛的笑还没完全成型,北冥夜的身影闪现,瞬间让鬼面佛面容大变,但根本就没有让他做出多余动作的时间,北冥夜鬼魅般的影子,带着一股黑雾就出现在了鬼面佛身前。
右手冰冷刺骨的一把捏住了鬼面佛的脖子,身上有一股戾气隐隐的散发而出。
“要试试么?”
他讥讽的冷笑,冷冰的声音仿佛千年不化的寒冰,冷的让人窒息。
我吞了吞口水,艰难的站起身看着,发现北冥夜脖子上的麒麟图案像是墨水一半,竟然扩散开了,不过他身上透着一股若隐若现的睥睨一切的邪肆。
我知道鬼面佛肯定有问题,他好像经常会控制不住自己,我隐隐的猜测出,跟他身上那个鬼面佛心的纹身有关系,一旦鬼面佛心的鬼眼泛红,他似乎就会失去理智。
而现在鬼面佛身上鬼眼逐渐淡化下去,我看气氛太僵硬,连忙走过去将北冥夜拉开,结果没想到他直接松开了,转身拉着我就往外走。
那冰冷的手虽然没有温度,可那宽大的手心带来的安全感,还有他身上独特的味道,和他本身的气场,又让我想到了他在的时候。
我眼睛情不自禁的润了,情不自禁的就想到了这段时间我一个人承受的恐惧,想到在山洞他在被咒印反噬还想要出来帮我。
他很愤怒的拉着我往外走,我任由他这样拉着,快到我跟不上他的脚步,小跑中转头看着他那冷峻的侧脸。
那么清晰,那么熟悉。
他将我拉出了院子,走出很远,在荒野上转而松开我,冷声的道:“女人,你真不知道死活么,谁让你一个人来这里的,你知道这里怨气有多大么,你知道那人身上有恶灵么,我如果苏醒在晚一点,你知不知道自己的下场?”
他眉头紧锁,一双眼睛露出凌厉的光芒,我感觉到气氛是如此的压抑,空气仿佛像是凝固了一般,他眼神一冷,让我感觉周遭都充满寒气。
可我却没有半点畏惧,相反我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仿佛是可以给我所有的安全,我的鼻子一酸,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委屈和恐惧就好像是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我冲上去紧紧地抱住了他,将头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
“对不起!”
我想到了他以往那对任何人都漠不关心的样子,想到屠村那晚上,我的逼迫,他眼神的决然和复杂。
他明明可以不用管的,可还是插手了,我明明知道,他和那些阴司有联系,不能帮忙,可我还是硬逼着他。
“对不起!”
我浑身颤抖着,眼泪大颗大颗的滑落,我想到自己满村子去找他,看到的却是无虚弱无比的北冥夜,没了最开始的桀骜和冷漠。
那一声女人,你自由了的话,让我如同被针扎一般的疼。在眼睁睁看着他化成一团黑雾消散的瞬间,我才觉得自己仿佛抽干了力量,让我随时可能倒下。
“对不起。”我只能哭泣哽咽的不停道歉,就如同我在山洞,被恐惧和害怕包裹,是他承受剧痛还要出来,给了我坚持下去的勇气。可我却什么都帮不了他,只能不停地的反复说无数次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