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银尾罗亚血脉断绝后,黑尾便与红尾争夺不休。然而与奥斯瓦尔德家族不一样的事,厄斯金家族内斗严重。
人鱼本就是慕强好斗的种族,黑尾更是其中佼佼者。奥斯瓦尔德出了萨默,只要萨默一日未死,奥斯瓦尔德便不会出现大的动荡。黑尾则不同,现任的祭司年纪已高,而且他并没有亲生的子嗣。格尔达是他的外甥,算是从一众小辈中杀出血路,过继来的继承人。
这样没有可靠后盾的继承者,地位自然不稳。更何况老祭司比起他,其实更喜欢艾格,格尔达正是发现这一点,才诱导了艾格插手帝国的事,鼓动他前往第七星域闹事。
只可惜——艾格命大,没死在帝国的枪炮下,还又被送回来了。
老祭司对艾格的偏爱,厄斯金家族有目共睹。可以说,艾格一日不死,格尔达便一日不能安稳。可偏偏老祭司已经有所察觉,他想要在水晶之都再对艾格下手,已经没那么容易。更要命的是——如果艾格将他诱导他前往第七星域的事情告诉了老祭司,格尔达也会身处危机之中。
可以说,从接到帝国国书起,格尔达便没有一日安眠。
他翻来覆去寻找破局之道,最后的最后,竟把目光投向了前来出使的帝国皇女身上。
格尔达与一般的厄斯金不同,他对奥斯瓦尔德没有什么敌视情绪,与人鱼王的关系,并不像其他黑尾一样紧张。
所以人鱼王在艾格和他之间,是支持他成为下任祭司的。皇女出使这件事,也是人鱼王先暗示了他——
萨默与他说:“帝国与我们之间,估计较长时间都不会发生战争了。若要作为友邦,为确保双方遵守盟约,便有通婚的必要了。”
“我对帝国的皇女没兴趣,可若要通婚,不是皇帝就得是祭司才行。”萨默看向他:“人类也不是一无是处,必要时,倒也有点用。你认为呢,格尔达?”
格尔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萨默不可能让人类成为人鱼的王后,可若两国当真通婚,皇女也不会嫁给祭司以下的人。简单的倒推,道理便是谁能娶到皇女,谁就会成为祭司。
格尔达也有调查过这位帝国的皇女,出生宁县这种荒芜星球,刚被皇室寻回去没多久。按照情报机构的调查,这位皇女在王星并不受重视,皇室派她前往名声狼藉的第三军校求学,事后,又派遣她来蔚蓝海这对人类而言极危险的地方。
这样的安排经历,怎么想也是个可怜的、缺乏关爱、极容易讨好的傻瓜。
格尔达对自己的形貌很自信。
他相信只需稍稍准备,就能够轻易获取帝国皇女的倾心,从而借着她来稳固自己的祭司之位。
原本应该是这样没错。
只是皇女似乎太害羞了一点,见了一面就躲了起来,让他的计划被迫稍稍拉长了点时间。
害羞的黎里一结束寒暄就招呼了楚檀配给她的智囊团开始推测格尔达的动机。
厄斯金家族的格尔达也是帝国调查过的对象,她一脸严肃地同那些个心理行为专家说:“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条黑尾不坏好意,我想请你们判断看看,他会不会在我进入水晶之都的瞬间埋伏我,好借此拉扯人鱼王下台?”
众人都是楚檀认可的专业人士,他们非常重视黎里的顾虑,即刻观看起监视器录下的有关格尔达的所有行动。
君瑶瞧着黎里如临大敌的模样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该不该和黎里说,他觉得格尔达可能是别的意思。
好在这群人里一样有着对人鱼了解颇多的专家。
他们看见了格尔达耳后的鳞片,再结合他的行为,厄斯金家族的现状,做出了一个让黎里完全想不到的猜测。
“他可能是想要向您求爱。”他们以着非常专业性地口吻判断,“如果不是,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了。他疯了。”
“毕竟您进入蔚蓝海是事实,如果只是要让您放松警惕,他大可只与您释出善意,没有必要露出耳后的鳞片。”专家观察着黎里的表情,谨慎措辞,“露出耳后的鳞片是一种示弱,在人鱼这个族群中,示弱即代表臣服,雄性的人鱼在向雌性表达恋慕之意时,会选用这种方式。”
黎里:“……”
黎里闻言大惊失色,她问君瑶:“人鱼还有这种习俗?我们对人鱼的了解不是很少吗,人鱼由来都没弄清楚,他们的求爱模式,帝国怎么会知道!”
君瑶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他的神情也有些愣怔。
面对黎里的质疑,专家敢怒不敢言,他委婉提醒:“研究院对于人鱼的研究从未停歇。耳后鳞片的习性是研究院得出的结论之一,是很珍贵的线索,我相信联邦也清楚我们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才向您展示了他的鳞片。”
黎里:“……”
黎里看了一眼君瑶,君瑶未置可否,却默不作声。
黎里慢声道:“所以……这个格尔达,他不是想杀我,是想要泡我。”
使臣轻咳了一声,提醒道:“殿下,请注重措辞。”
提醒完后,他又觉得这不是坏事,说:“如果这名厄斯金确实对殿下又好感,或许可以利用。”
黎里面无表情地想了一会儿,说:“你会喜欢仇人吗?”
使臣闻言一愣,黎里道:“帝国和联邦,虽说现在议和了,但大家都清楚,这是迫于形式的议和。双方都不知道杀了对方多少人,说是血海深仇都不为过,与敌人谋利就算了,你会想和你的仇人日夜相伴吗?”
使臣哑然。
黎里越发确认:“这条黑尾确实不怀好心,只是他大概对我的性命没有兴趣。”
黎里思索着自己对厄斯金可能的利处,犹疑着说:“他该不会是想借我帝国的身份来争联邦的权吧?”
黎里不太敢相信人鱼的少司祭会这么蠢,可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其他的原因。
好在这趟出使是为国出使,她什么都缺就不缺人。楚檀配给她的人马自然会为她来考虑调查格尔达的目的,她要做的,只有小心不要落进对方的陷阱里去。
会议简短开完,联邦的那条人鱼就又来催命。
毕竟是人鱼的少司祭,一直把人晾着也不是回事。黎里皱了皱眉,只能先去应付他。
和君瑶一起往外走时,黎里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问君瑶:“你看过人鱼耳后的鳞片吗?”
君瑶:“……”
君瑶本能的沉默。
他一沉默,黎里反而更好奇,她试探道:“见过啊,见过几个?”
君瑶:“……”
褐发金眸的青年罕见地有些窘迫,他低声道:“殿下,我并不清楚人鱼的习俗。”
这倒是,战场上都是你死我活,谁会管你家有什么习惯啊。
不过,黎里还是忍不住好奇,她比了数字:“十个?还是更多?说一说嘛。”
君瑶无奈极了。
他包容地凝视黎里,半晌解释说:“我不清楚人鱼的习俗,在我看来,人鱼露出鳞片,是要保护要害。所以,只要发现鳞片,我通常都会将它们刺破。”
黎里:“……包括耳后?”
君瑶慢声说:“耳后更致命,是非常适合的击杀点。”
黎里:“……”
黎里仰头看了看天。
好家伙,她和君瑶两个,一个瞧见鳞片觉得对方想杀自己,一个瞧见鳞片想杀对方,怎么说呢——
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