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让高先达最为头疼的事情发生了。
今川义元不但没有死,而且还落在了织田信长的手里。但是木下滕吉郎空口白牙的话,并没有任何证据,高先达并不能相信他。
“如你所说,父亲大人竟然还健在?”高先达笑了,“既然如此,那你们将他放了就好了。他是一家之主,他答应你们的事情,自然会履行的。”
“他说不踏足尾张,那是因为他并不知道清州城已经落入了你的手中。”木下滕吉郎说道,“义元大人兵败如山倒,下面的家臣恐怕就没有那么忠心了。他的保证,恐怕没有什么效力。我听说你是这次战斗中最为出彩的将军,家臣们大多都比较信服你。你又是义元大人唯一的继承人,如果家臣们决定拥立你为新的家督,那么义元大人的保证,便无异于一纸空谈。”
武田晴信放逐自己的父亲,浅井长政放逐自己的父亲。在家臣的怂恿下,儿子放逐父亲,抢夺家督的事情,在战国这个乱世当中屡见不鲜。
“你们大可以放了试试,结果总不会比现在更差。”高先达笑道,“其实对我而言,我父亲还活着是比什么都快乐的事情。无论是谁怂恿,我都不会和父亲抢夺家督的位置。但重要的是,我父亲必须健康地活着。”
“这么说来,义元大人的性命对你很重要喽?”木下滕吉郎道,“没想到你还是个孝顺儿子。那我便换一个说法吧,如果你愿意将鸣海城的围困撤离,并且将清州城还给我们的话,我可以将义元大人活着还给你们。”
“条件一下子就变了呢?”高先达微笑道,“交换人质的事情我听说过,但是我只听说过一个换一个。如果你能让我确认我父亲还活着的话,我和织田信长之间也没有那么深的仇恨了。我愿意将鸣海城的守军撤离,织田信长也可以以鸣海城城主的身份侍奉今川家。但是清州城?呵呵!信长大人的两个儿子,以及妻子浓姬,似乎都在我的掌握之下啊?一人换一城的话,你们恐怕还得再打下几十座城。至于木下大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城中的家眷当中,似乎有一个叫做宁宁的少女……”
宁宁是木下滕吉郎的未婚妻。准确地说,木下滕吉郎准备在这次战争之后便向宁宁求婚。清州城中基本上大都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关系。所以高先达在清州城的日子里,将这件事情也调查了出来。
高先达此刻提出来,便是做一个反威胁。
“氏真大人果然不同凡响!”木下滕吉郎道,“一下子就抓到了我的痛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木下滕吉郎的表情竟然看起来一点都不痛苦。也是,他在外出战,将宁宁留在了家中,既然清州城已经沦陷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宁宁已经落入了高先达的手中?看来他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高先达道:“痛不痛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对木下大人似乎非常重要。既然木下大人作为使臣前来,我总要给木下大人一些好处。我能保证宁宁在清州城内一定不会有人动她一根汗毛。”
“哦?”木下滕吉郎道,“那就多谢氏真大人了。”
高先达道:“但是我的条件也仅限于此。如果你让我看见我的父亲还活着,我就撤去鸣海城的包围。至于我父亲承诺了什么,完全由他来决定。”
“恕我直言。”木下滕吉郎道,“我似乎只说过义元大人仍然活着,但是问题在于,他确实是遭到了我们的突袭,身体恐怕……没那么健康。”
“如果他死了,那么织田信长就要给他偿命!”高先达怒道,“但是如果你们能将他的尸体完好地送出来,我依然可以接受其他人的臣服。”
高先达说罢,便不想再跟木下滕吉郎谈什么条件了。他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不想再见什么空头支票。
于是他停住了话题。随后叫外面驻守的士兵拿了开水和茶具过来。
“我们先喝口水吧。木下大人来了好久,也没喝到一口热茶。”高先达于是就这么在木下滕吉郎的面前慢悠悠地泡起了茶。
高先达的茶艺虽然一般,但是他的手很稳,说明他的心态很稳定,并没有因为今川义元的死活而产生波动。
“木下大人的忠诚无用怀疑,但是您能不能告诉我,城中的大臣们,到底还有多少人依然忠于信长?”高先达问道,“如果不是实在找不到人了的话,信长恐怕也不会派你一个足轻组头前来谈判吧。你应该明白,如果织田信长不接受我的条件,我可能会杀了你。即使是现在,你也不是安全的。”
“织田家别的或许不多,但是从来不缺乏忠臣。之所以派我前来,只是因为我恰好比较不重要罢了。信长大人并不了解氏真大人的禀性,而我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即使死了,也没有什么关系。”木下滕吉郎笑道。说罢他也有样学样地给高先倒了一杯茶。
他的手也非常稳定,茶道技术也很好,完全不在乎高先达的威胁。
“这个家伙有个大心脏啊。”高先达暗道,“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够镇定自若。确实是个人才。”
于是高先达又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木下大人帮我一个小忙。”
“听起来似乎不是一点小忙那么简单啊。”木下滕吉郎道。
“对木下大人来说,只是举手之劳罢了。”高先达道,“如果织田信长不肯接受我的条件,我希望木下大人回到鸣海城之后,能与家中的大臣们转达一下。谁能将织田信长的人头送来,谁就能成为鸣海城的城主。”
“这恐怕有违我人臣之道。”木下滕吉郎道。
“没关系,你不愿意转达也没有关系。”高先达道,“只是我一个私人的请求罢了。毕竟我觉得,宁宁小姐即使嫁人,也想嫁一个出人头地的人吧?一城之主听起来可要比足轻组头强多了。”
高先达这便是再一次给木下滕吉郎施加了压力。他说得好像是希望宁宁嫁一个城主,但是实际上,却是在拿宁宁的安全来威胁木下滕吉郎。
木下滕吉郎拿茶杯的手,这时候竟然微微地抖了一下。难道,他怕的竟然是宁宁拒绝他的求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