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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王派遣董四、董七娘前往中山村打探李鼎善下落,二人刚刚出京,李鼎善就来到了王府,面见了景王。景王无比欣喜,让李鼎善在王府住下,也好保证李鼎善安全。李鼎善也未推辞,答应下来。
之所以决定住在王府,李鼎善也是为了长远计,为了更好地着手安排一些事情。
不多时,李鼎善来到了秘室,果不出他所料,金大夫已经料理了谢间化的伤口。他之所以在景王书房并不急于前来和谢间化见面,是他料定柳三金会让金大夫处置妥当,为谢间化疗伤之事,不必他费心。
柳三金向李鼎善施了一礼,金大夫简单一说谢间化的伤势:“并无大碍,箭上之毒是谢太尉常用之毒,谢太尉已经用过解药。”
金大夫和柳三金、孙西敢出了秘室。
谢间化伤口已经包扎完毕,神情还是十分萎靡不振,不过比起刚来之时好了几分,他一见李鼎善就要挣扎起来,李鼎善按住了他的胳膊。
“谢太尉不必多礼。”谢间化是景王府上金甲营的首领之一,是为从七品的武官,太尉之称为武官通称,李鼎善和谢间化相识多年,一直以太尉相称。
“先生,谢某无能,被燕豪所伤,险些丢掉性命。”谢间化紧咬牙关,眼中喷火,想起当时情形,恨不得现在冲进星王王府,一刀将燕豪斩首,“好在幸不辱使命,完成了先生交待之事。”
李鼎善安慰谢间化几句,等谢间化情绪平缓几分,才问:“燕豪对你出手,岂不是说他已然知道你并非星王之人了?”
“倒也不是,我和燕豪动手,并非是因为我身份暴露,而是因为董七娘。当时我一直蒙面,并没有露出真面目。”谢间化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神色,低头说道,“我奉先生之命前去灵寿县城安置宋定娘,不料去了之后才知道,宋定娘已然死去,晚了一步。我便想去她的坟上上一柱香,不料找到半天也没有找到她的坟墓所在,还意外遇到了幔陀。幔陀武功奇高,我不是她的对手,她又误认为我是她的杀父仇人,我只能避之不及。”
董四和董七娘是奉景王之命前去中山村打探李鼎善下落,李鼎善见到景王后才知此事,便让谢间化也去中山村,安置宋定娘。因李鼎善相信夏祥可以自保,宋定娘怕是会被人所害。
“燕豪的手下花关和木恩不知死活,想打幔陀的主意,却被幔陀识破。幔陀拿下二人之后,从二人口中得知了不少事情。幔陀离开后,木恩将花关杀死,在返回上京的途中,在真定和燕豪遇上了。燕豪本来并没有前来真定的打算,也不知为何他突然改变了主意,单身匹马出京来到了真定。我躲在暗处,想要偷听一些消息。木恩谎称花关是被幔陀杀死,他拼命抵抗才逃了出来。”
“我知道燕豪武功高强,担心被他发现,刚要离开的时候,燕豪却察觉到了什么,厉声问谁在偷听。我见被识破了,索性站出来,随便编个理由蒙混过去,反正燕豪并不知道我人在星王府其实却是景王之人,受命于先生。我刚要站起,董四和董七娘却站了出来。原来是他二人在暗中偷听燕豪和木恩对话。我并不知道是谁派董四和董七娘二人前来真定,二人风尘仆仆,且董四还受了伤,怕是也和宋定娘有关。”
李鼎善并不说话,董四和董七娘虽是景王之人,却并不归他节制,二人也不归谢间化管辖。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谢间化竟对董七娘有了情愫。董七娘丧夫不久,正是风韵雅致的年龄,且董七娘除了一身武艺之外,名下还有产业,全有客栈在大夏境内虽远不如好景常在,也是有几十家之多。
想想董七娘的一身本领和身家,能入得了谢间化之眼也在情理之中,上京城内打董七娘主意的人,怕是不在少数。
“我原本以为燕豪不会对董四和董七娘下手,毕竟董四在大理寺当差,也算是公门中人,暗中更是景王的手下。不想燕豪二话不说就突下杀手,一刀就直取董四的心口。董四本来已经有伤在身,又不及防备,眼见就要被一刀命中……”
谢间化绘声绘色的描述,让李鼎善也沉浸其中,大为紧张,心中却想,金大夫果然是医道高手,
金大夫名叫金不留,是景王府上众多的大夫之一,尤其是诊治刀伤、创伤和利器所伤最为拿手。他也姓金,却和太医金甲并非同门,也不认识。金不留本来是江湖郎中,游走江湖流落民间,也能混个温饱,却餐风露宿,十分辛苦。再者他最擅长的是刀剑所伤的创伤,民间百姓最需要的是可以诊治头疼脑热的郎中和可以接生的稳婆,是以他英雄无用武之处,日子过得很是清苦。
后来景王到西山打猎,一时不察被一头野猪的利牙所伤,正好金不留遇上,王府随行的大夫对于处置利器所伤的创伤并不拿手,金不留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提醒对方要如何如何。对方恼怒,要将金不留赶走。景王却听出金不留所说的手法虽然难登大雅之堂,却是经验之谈,当即让金不留为他处置伤口。
金不留顿时大喜,能为王爷诊治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他清楚机会只有一次,一旦错过,将会饮恨终身。他便主动立下军令状,若是失败,甘愿以死谢罪。若是成功,分文不取。
金不留的聪明之处就在于只承担失败的责任不要求成功的奖赏,景王对金不留的态度暗暗赞许。三日后,景王伤口大好,便将金不留收留在王府之中,成为王府府上的太医之一,专门诊治利器所伤的创伤。王府之中亲兵以及金甲营的将士,凡有受伤者,都会由金不留医治,无不手到擒来药到病除,金不留便被人尊称为金不换。
言外之意即便以一尊金人来换金不留,也不交换。金不换在王府声名日渐鹊起,深受王府亲兵所倚重。
谢间化身中箭伤,只有肩膀中箭,对金不换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是以他三下两下处置完毕,又敷上上等的金创药。
“伤势无妨吧?”李鼎善担心谢间化情绪波动之下,导致伤口崩裂,便想让他缓上一缓。
“已经没事了,死不了,先生不用担心。”谢间化继续说道,“董四没有防备,董七娘却是早有预防,她一剑挥出,挡住了燕豪的致命一刀,惊声叫道,燕太尉,我是董七娘,他是董四,奉景王之命前来灵寿,你为何要大下杀手?”
李鼎善一听,暗暗摇头,燕豪岂能不认识董四是何许人也,却二话不说就突下杀手,显然就是想要杀人。至于是杀人灭口还是杀人栽赃,就不得而知了。董七娘不抛出景王还好,抬出了景王名头,燕豪更要杀之了。
果然,谢间化也想通了其节,叹息一声:“七娘也是太过爽直了,她若是不抬出景王还好,或许还可以以燕豪忙里出错为由,对刚才向董四痛下杀招之事搪塞过去。抬出了景王,燕豪索性将错就错也非要赶尽杀绝不可。燕豪听了七娘的话,就像没听到一样,手中刀一刀就砍向了七娘的右臂。同时,木恩也出手了。燕豪和木恩联手对付七娘和董四,几个回合下来,七娘和董四就支撑不住了。”
李鼎善自然清楚燕豪的武功之高,放眼大夏几乎无人可敌,董四和董七娘虽也有武功在身,和燕豪相比,相差甚远,再加上有木恩相助,二人能走上数个回合就已然不错了。
“董四见难逃一死,用力一推七娘,他哪怕拼的一死,也要七娘乘机脱身,好让今日之事有报仇雪恨之时。不想七娘不忍扔下董四一人受死,说什么也不肯独生。二人又和燕豪、木恩缠斗片刻,木恩寻了一个空子,暗中握了一把石灰要扬七娘的眼。如此下三滥的手法,我实在看不下去,见死不救不是我辈中人行事规范,于是我张弓射箭,一箭射中了木恩的面门。”
木思杀了花关,想必是为了好回去交差,以花关是被幔陀杀死为由蒙混过关,再以一切过错是花关引起推卸责任,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今被谢间化一箭射中,也算是死有余辜了,李鼎善居然暗中叫了一个好。
“木恩被一箭射穿面门,从右脸进左脸出,连舌头也被撕下半截,他还不死心,手中石灰扬了出去。好在他巨痛之下,失去了准头,石灰一小半迷了七娘和董四的眼,一大半反倒迷了燕豪的眼。燕豪一着不慎,石灰入眼,顿时大痛,手中柳叶刀乱挥,竟一刀砍下了木恩的人头。”
“七娘和董四也被石灰迷眼,不过好在入眼石灰不多,我身上正好带了水囊,闪身出来,趁燕豪自顾不暇之时,帮七娘和董四洗眼。才洗几下,燕豪的刀就到了。我们三人联手和燕豪打斗在一起,三人却不是燕豪一人的对手,若不是燕豪被石灰入眼,看不清楚,我三人说不得已被燕豪斩于刀下了。唉,技不如人,燕豪不愧为大夏十大高手之一,武功果然了得!”
“情形万分危急之下,董四再次挺身而出,挡在了燕豪面前,让我保护七娘先走。我强行拉了七娘,才走几步,董四便被燕豪打倒在地。我回身一箭,燕豪闪身躲过,董四趁机翻身跃起。我又连发三箭,燕豪接连躲过两箭,第三箭被他接在手中。他扬手扔出一箭,直取七娘的后心,我纵身跃起,替七娘挡了一箭。随后燕豪没再追来……”
李鼎善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微一沉吟:“燕豪突然对董四和董七娘痛下杀手,想必也是一时情急,想要快刀斩乱麻,想向三王爷邀功。以三王爷的城府,此时继位之争未定胜负,还不至于乱了方寸,此事,多半是燕豪一时兴起,并非三王爷之意。不管这些了,花关和木恩一死,燕豪少了左膀右臂,也是莫大的好事……”
“先生,燕豪伤了我,又杀了木恩,此事禀告王爷,让王爷参三王爷一本,皇上震怒,定会呵斥三王爷。”谢间化咽不下心中恶气。
李鼎善却是笑着摇了摇头:“谢太尉,你和董四、董七娘结伴回京,为何他二人不来王府向王爷当面禀告此事?”
谢间化哪里会想那么多,当即答道:“董四和七娘说了,由我一人向王爷禀告即可,不必都来王府,以免招人耳目。”
董四和董七娘是明白事理之人,怪不得王爷让二人负责外围的一应事宜,兄妹二人确实行事极有分寸。若是别人,李鼎善才懒得多说,谢间化是他棋盘之上不可或缺一枚棋子,他只好耐心说道:“燕豪伤了你是不假,杀了木恩也真,如此小事,若是王爷向皇上上书,三王爷必定矢口否认燕豪杀人伤人和他有关,燕豪也不会说是受三王爷之命。如此一来,皇上反倒会怪罪王爷小题大做,王爷因此打草惊蛇,三王爷也会因此看轻了王爷。”
谢间化明白了过来,却还是不甘:“此事就这么算了不成?先生是没有看到燕豪是何等嚣张,动手杀人之时,毫不手软。”
“此事就当没有发生过……”李鼎善沉思片刻,又说,“燕豪肯定会将花关和木恩之死全部栽赃到幔陀身上,如此,幔陀和燕豪之间的积怨就越来越深了。”
说到幔陀,谢间化眉宇之间闪过一丝遗憾和无奈,面露不忍之色:“先生,我有一事不明,还望先生教我。林仙枞本是清官,为何还非要我毒死他?”
李鼎善长叹一声:“林兄写信给我,要我关照幔陀,只是眼下我不便出面,幔陀又来去无踪,实在是有愧林兄之托。林兄之死,错不在你,在我。本来林兄上书弹劾三王爷不成,被贬官海南,他生性秉正,羞愧难当,以过长江以南任官为耻,离京之时,便服下了毒药。正好三王爷派人去除掉林兄,我便让你暗中下了慢性毒药,以毒攻毒,或许可以缓解林兄毒发身亡的时间。原以为可以给我足够的时间找到可以解了林兄之毒的解药,结果还是人力不能回天……”
“为何不告诉幔陀真相?”谢间化对于毒死林仙枞一事耿耿于怀,对幔陀对他的误解,也是念念不忘,毕竟幔陀武功奇高,若是杀他易如反掌,“幔陀娘子若是知道了事情真相,再知道了我本是景王手下,并非三王爷之人,她对我也不会那么仇恨。再若是她能为景王所用,以她的武功,正是燕豪的劲敌。”
李鼎善缓缓摇了摇头:“幔陀一心只想为父报仇,在她眼中,只有私仇,并无朝廷大事,也没有皇上和景王。就算告诉了她真相,她一是未必肯信,二是她也不会为我们所用,若是让她察觉我们有想利用她之心,反倒会引起她的违逆。幔陀性子不定,喜怒随心,还是让她做一个自由自在的游侠更好。”
幔陀在景王王府对面的茶肆之中,喝了三壶茶后,不见谢间化出来,心知再等下去也是无望,不如离去。只是要去哪里呢?她在茶肆中踌躇片刻,决定回全有客栈,不再回连若涵为她安排的住处。
原本幔陀打算潜伏在上京,伺机刺杀三王爷,现在遇到了谢间化,她又多了一件事情——杀死谢间化。不管是刺杀三王爷还是杀死谢间化,她都会被官府通缉,住在连若涵为她提供的住处,一旦被官府查到,会连累连若涵。
既然要当一名刺客,骑马就太过招摇了,幔陀卖了马,又换了一身浅色装扮,比起一身黑衣更多了娇艳和明媚。走在街上,不少登徒子朝她挤眉弄眼或是吹口哨挑逗,她一概视而不见。
上京的繁华比起以前又更胜了几分,幔陀随父进京时,七八岁光景,在上京只住了一年就又随父出京,对上京的印象只停留在宽阔而笔直的街道以及处处可见的红墙青瓦。现今的上京,随处都人流如织,“眼睛深却湘江水,鼻孔高于华岳山”的波斯女子,蛾眉临髭、高鼻垂口的匈奴人,以及“幽州胡马客,绿眼虎皮冠”牵着骆驼的胡商,上京俨然已是万国博览会。
幔陀对胡人全无兴趣,只顾前行。不多时来到了全有客栈,此时已有不少学子自知考中进士无望,陆续退房离去,客栈不再人满为患,她登记了一间上房,位于三楼的最东。
虽是上房,房间却并不宽敞,只勉强够用。房间陈设也很简单,幔陀也不以为意,她只求一处安身之所即可。
推开窗户,正好可见楼下空地之上,时儿和张厚在散步,沈包和萧五在梧桐树下下棋。萧五显然是输了,右手抓了一把棋子,左手不停挠头。萧五身后,站着一个干瘦的老者和一个圆脸书生,二人指手画脚在争论什么,争得面红耳赤,只差大打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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