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阳郡督军罗艺,看到手上的这幅调令,差点没有气出个好歹。
没错,任是他这一个见惯了风风雨雨的汉子,也被气的脸红耳赤的。
旁边的儿子罗成看到老父亲的这副样子也有些惊讶,他可从来没有见到过罗艺这副样子。
罗艺一边看着这封调令,还一边骂道:“无耻,真是无耻啊!”
看见儿子有些不解的样子,罗艺又把手中的信件递给了儿子罗成,说道:“你看一看这封调令。”
而罗成也本来就十分好奇罗艺手中的这封调令,到底是什么内容。
见到罗艺肯把这份调令递给他,他也连忙接了过来。
可等到他真正看到了这一封内容的时候,心里也是无比的惊讶。
只见他口中喊道:“无耻,这真的是无耻啊!”
罗成抬起头来看,向父亲罗艺说道:“这幽州总管给我们发来了这样的调令,显然是不符合常理的。”
“父亲如果想不要管,那就大可不去管他就是了,休要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渔阳郡督军罗艺哼了一声,说道:“这个为父自然不会去管他,裴璟还以为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他以为他还是以前那个圣眷在握的幽州总管?”
“只怕他这个幽州总管的位置,都快要立不住了,到时候就是你父亲我猛虎出闸的时候。”
渔阳郡督军罗艺这样说,确实有着他的根据,在前一段时间他突然收到了一个朝廷送来的东西,那就是一把杨广御赐的宝剑。
杨广的这个做法,一度让渔阳郡督军罗艺也感到有些不解。
因为陛下向来信任宠幸的都是裴璟,然后对于他的所受的委屈,以及他对裴璟的弹劾,都是置之不理的。
可如今杨广却突然派人给他送来了一柄宝剑,那这其中蕴含的意思可就太多了。
按理来说,陛下赏赐他宝剑,就只能说是有对他宠幸、信任或者鼓励的意思。
但罗艺最近这段时间,都没有立下什么军功,所以这基本上不可能是职务上的奖励。
而应该是罗艺其他的一些做法,得到了杨广的嘉许。
于是,罗艺很自然地就想到,他这接连不停地给杨广上书,弹劾裴璟的事情。
罗艺思来想去,觉得也只有那个原因了。
罗艺也研究过杨广的性格,知道他这个人为人多疑,并且反复无常。
他便也很敏感地猜测到,杨广可能不是那么信任裴璟了。
而罗艺作为渔阳郡督军,他的军队又刚好在琢郡的边上,便自动成的钳制裴璟的有力工具。
所以,杨广才给他发来的这一柄宝剑。
事实上,罗艺的猜测确实是十分正确的,这正是杨广的意思。
这有了杨广的帮助,也属实让罗艺对于裴璟不再有那么畏惧心理,他甚至有了与裴璟分庭对立的野望。
而罗艺没想到的是,他还没开始进行他的行动,裴璟却给他送来了一份大礼。
这次裴璟的这个调令,内容也十分简单。
说的简单点,就是裴璟要求调渔阳郡的郡兵,去参与进攻高句丽战争。
同时,裴璟为了不落人口实。也不只是调了渔阳郡的军队,还掉了其他各郡的军队。
并且,这本来也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幽州的郡兵也本应该在裴璟的管辖之下。
只是裴璟派人给渔阳郡督军罗艺发的这份调令,着实也有些不太正常的地方。
之所以说这份调令不太正常,便是因为罗艺麾下的兵力,本来只应该只有五千人,但是裴璟的这副吊令里面,却要求调他一万五千人到辽水隋军大营集合。
这就不符合常理了。
其实罗艺拿不出一万五千军队吗?
那也不是。
就像上一次去琢郡开会,裴璟当中羞辱他所说的话一样。
渔阳郡督军罗艺,其实是拿得出一万五千军队的。
甚至不止一万五千,罗艺能拿得出的军队,足足有两万人之多。
除了五千人是渔阳郡本应该有郡兵之外,而剩下的一万五千人,就是这些年来他招募流民,养起来的庄丁。
这是庄丁的装备,并不如何的好,只有三分之一有皮甲,其他的人都是只有一把长矛。
可就算是那么差装备的军队,裴璟还是看中了他们,我想把他们调到辽东去撞城墙。
因为裴璟所说的一万五千军队里面,肯定就包含了一万渔阳郡督军罗艺亲自招募的这些庄丁。
但事实上,罗艺怎么可能把这些庄丁,都交出来拿去跟高句丽死磕。
不用想都知道,他一旦拿出一万五千军队来了之后,便马上落入到了裴璟的圈套之中。
到时候裴璟退可以向朝廷举报,说他蓄养军队,图谋不轨。
在铁一般的事实下,罗艺肯定是没有办法否认的。
而就算裴璟不这样搞,只拿着他的军队到辽东城去撞城墙,他也是没有办法的。
所以,在有了杨广暗地里的知识之后,这罗艺就更加不可能,接受裴璟这个所谓的调令了。
甚至罗艺看着手上的这个调令,嘴角也是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他心里突然想到,如果陛下撤销了裴璟幽州总管的位置,裴璟就只能灰溜溜地离开幽州。
那个时候他身边随行的军队想必不多,以罗艺自己手下两万人的实力,想在半路上绞杀他,应该也不难吧!
如今天下大乱,各地的乱军纷纷而起。
到时候,罗艺不可说是乱军袭击了裴璟的军队,那又算得上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
再往深一层想,如今在幽州能和他竞争的,也只有裴璟的军队了。
裴璟一旦不在这个幽州了,那他想要掌控幽州就太容易了。
那时,他也就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一方诸侯,运气好的话还能找个皇帝来当一当。
只可惜罗艺越想越高兴,正准备把裴璟的这副调令。扔进火盘里的时候,殿外堂外却闯进来了一名顶盔冠甲的军官。
只见那军官的脸上,布满了惊慌之色,一边走,还一边喊着:“督军,大事不好了。”
罗艺看到这名副将惊慌的样子,心里感觉到颇为不满。
他当场训斥道:“这一惊一乍的像个什么样子,难道还能有军队打过来了不成!”
谁知道那副将听到罗艺这样说,还真的微微点头说道:“督军,正是如此!”
“怕是真的有军队要打过来了!”
罗艺听到这话也是心中一惊,连忙问道:“可是北边的胡人们,又南下打草谷了?”
不过他想想,又觉得这个事情也不太可能。
渔阳郡虽然比琢郡更靠近北边,但是北边的几个郡的督军和郎将,对裴璟都算是俯首帖耳。
如果北边的胡人真的南下打草谷人,恐怕在他罗艺收到消息之前,早就已经有人将消息禀报给裴璟了。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罗艺也不得不承认,裴璟麾下的幽州军战力之强,确实要比他麾下的这些郡兵和庄丁,高了不止一筹。
有裴璟在幽州,北边的那些胡人,也占不了太多的便宜。
所以按理说,胡人也不可能那么快打到渔阳郡来才是。
可是那副将却是连忙摆了摆手,这时候他已经勉强缓过一些气来了。
只见他脸色潮红地说道:“督军,并非如此,这些军队不是从北边过来的,而是从南边过来的。”
“那幽州总管裴璟竟然差了他麾下的徐世勣和裴行俨。率领了一万骑兵越过了渔阳郡的边境,并且正向我们开来。”
罗艺突然感觉到,有些怒不可遏。
他恶狠狠的训斥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在边境的军队,为什么没有对他们进行阻拦?”
结果那副将听了这话,当场都快哭出来了,只说道:“我们守卫在渔阳郡边上的军队,看到幽州军不打招呼,进入了我们的防区,便上前问询。”
“结果,他对竟然被那裴行俨给打将了回来,并且他们也不愿意说明他们来到渔阳郡,到底是干什么的。”
“只说这裴璟是幽州总管,他们来的是幽州军,整个幽州他们想来哪里就来哪里,谁也管不着。”
这裴行俨说的话,还真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只是裴璟来到幽州之后,一直都还算是克制,跟他们这些地方的郎将和督军,都还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只是有不少的郎将和督军上赶着给裴璟当鹰犬就是了。
而这样大规模的骑兵靠近渔阳郡,在过往也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罗艺转念一想,就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来意。
他的脸色慢慢变得无比的阴沉,久久竟然都不能说出一句话来。
他身边的儿子罗成想了一下,着急地对父亲说道:“父亲,他们这就是在威逼我们呢!”
罗艺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了,他们才刚收到裴璟的调令不久,这一万精锐的幽州支骑兵,就已经进入了渔阳郡的境内。
这毫无疑问就是一个威胁。
对方虽然没有说明他们的来意,但他们的来意本来就已经十分明白了。
这几乎就是裴璟明着告诉罗艺,如果不能按照他的要求来,那么这支骑兵就只有可能,会对他们发动突袭。
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军事威胁。
罗艺的心已经跌入了谷底,用一句从天堂跌入到地狱来形容他,也丝毫不为过。
半天之前,他还因为裴璟失去了杨广的信任,而感到沾沾自喜。
可是半天之后,他却如同感受到了一道晴天霹雳。
这驴日的裴璟,正是在宣示他的权威。
这也就等同于告诉杨广,他要自立了。
而偏偏这样的军事威胁,罗艺虽然感受到了,但是他却没有应对的办法。
如今他要上报给朝廷吗?
法理上也说不过去。
裴璟是幽州总管。他的职责就是统帅幽州军,以幽州各地的郡兵,抵御外侮和内乱,所以罗艺其实也是他的下属。
他派人调遣罗艺到边境,参与对高句丽作战,也是名正言顺的事情。
只是裴璟的调令,来得不太正常而已,渔阳郡只有五千在编的郡军,他竟然要调出一万五千人。
如果说这个时候,罗艺想要派人到朝廷去,准备告一告裴璟的刁状,也不是说不行。
但是,这在时间上是根本来不及的。
何况,从现在裴璟的这个做法来看,他也根本无惧这种挑战了。
以现在裴璟在幽州百姓中的威望,以及他手上掌握的兵权,他根本就没有必要,对朝廷怀有畏惧之心。
因为但凡是个傻子都知道,此时的朝廷,根本已经无力铲除裴璟。
现在摆在罗艺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
第一条,接受裴璟的命令。派出一万五千人,参与对高句丽的作战。
但是这种情况下,这一万五千人。极有可能是有来无回的。
第二条,就是死撑着在渔阳郡内固守着,不接受裴璟的调令。
那么裴璟马上就可以向天下人表示,他罗艺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乱臣贼子,意图谋反。
那一万精锐的幽州军骑兵,马上就可以向他发动攻击。
别看裴璟进入渔阳郡的军队,只有一万骑兵,但是罗艺麾下实际上也只有那五千郡兵顶用。
并且,郡兵身上装备都是普通的皮甲,那一万五千庄丁更是连皮甲都凑不齐。
这种情况下,想要跟裴璟作战,那可谓是极其不智的。
甚至不用三两个月的时间,裴璟就可以平定他。
可是。这一万五千名庄丁是罗艺,耗损了家族的所有钱财,省吃俭用,这才养出来的。
若就让他们这样白白地消耗在高句丽战场上,罗艺实在是舍不得。
他的眼睛很快就开始充血,显然是有些上火了。红眼睛红得吓人。
罗成在旁边看到罗艺的这副样子,心中也是充满了心疼与愤怒。
他恶狠狠对罗艺说道:“父亲,不如我们就跟他拼了。”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不就一万骑兵嘛!”
“我们也未必打他不过。”
罗艺无语以对,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心里叹了一口气。
他自己的这个儿子,始终都不如那裴璟精明,不……这实在是鲁莽而又愚蠢啊!
他终究会老去,甚至自己的生命会结束,那么继承他势力和财产呢,就只能是面前这个唯一的儿子了。
可是偏偏自己的儿子是这副样子。
这就算他打下了家业,他的儿子又真的守得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