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百元钞票差不多1克左右,一百万块钱大概是二十斤出头。
拎着这么重的东西,戴靓感到胳膊越来越吃力,但她不仅不敢换个手拎着,还要表现出一副轻松的表情。
一个女人孤身拿着这么多钱,即便是大白天,她也害怕。
在酒店门口等了十来分钟,终于等到了一辆出租车。
开门,将装钱的包扔到后座,上车,关门。
在包被扔上车的那一瞬间,司机明显感觉车身晃荡了一下,等戴靓上车后,他从后视镜里好奇地打量着她,啧啧,这妞儿真他娘的漂亮!
戴靓从后视镜里发现司机正在看自己,那种赤裸裸的眼神让她极为生厌,不知怎么回事,一股无名之火突然直窜脑门。
她猛地摘下墨镜质问道:“看什么看!”
司机被她吓了一跳,连忙收回目光,问道:“去哪儿?”
戴靓报了个地名,不料,司机听了这个地址后摇头道:“这地儿我没听说过,不知道怎么走。”
戴靓疑惑道:“你开出租车怎么会不知道那地方呢?”
司机笑呵呵道:“小姐,瞧你这话说的,开出租车就必须所有的地方都知道啊?”
戴靓顿时提高音量:“你连路都不认识,你还开什么出租车?”
“呦呵,挺楞的啊。”司机也火了,干脆熄了火,“爱坐不坐,老子还不想拉你呢!什么人啊你!”
“你怎么说话呢!不就是想加钱吗?我还就不惯着你们!信不信我投诉你!”
如果是以前,司机还真不怕什么投诉,可就在上个月,省城对客运出租市场进行集中整顿,到现在还没结束呢。
他认识的人中,已经有好几个因为乘客投诉而受到处罚,不仅停运,还被罚了好几千块钱。
他可不想步那些人的后尘,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倒霉后,连忙满脸堆笑道:“大姐,您大人有大量,这就走这就走!”
“你叫谁大姐呢!”
“不不,小姐小姐!”
“你才是小姐呢!”
“姑奶奶,姑奶奶,我错了还不成?”
“哼!”
出租车很快上了路,可戴靓却没有一点占到上风的得意,反而目光呆滞地看着窗外。
一路无话。
到了目的地,戴靓付了车费,拎着沉甸甸的一袋子钱,走进银行。
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不好,银行里办理业务的人非常多。
这年头银行这种服务业还没有取号排队的做法,人多的时候,只能像在火车站买票那样,人工排队。
戴靓扫了一眼,找了一个看起来人最少的窗口,但队伍也已经快排到门口了。
只站了一会儿,她就感觉拎着钱的胳膊发酸,于是赶紧换了只手。
连续换了两次,她已经快坚持不住了,有心想把包放到地上,但一想到里面装着一百万的巨款,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排队等了一个多小时,看到前面只剩下一个人了,戴靓长长出了口气,马上就可以解脱了。
就在戴靓翘首以待时,突然从后面蹿过来一个妇女,一句话不说,直接用肩膀将她挤开,站到了她的前面。
戴靓愣住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遇到插队的了。
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算了算了,反正快到了,不差这点时间,而且对方年纪也不小了,就当是尊老爱幼了。
戴靓想的是退一步海阔天空,但插队的却根本不领情,在发现自己插队后,戴靓屁都没放一个后,连忙朝旁边招了招手:“哎哎,这边这边。”
很快,四五个老娘们儿便从另外一条队伍里面冲过来,而戴靓就像是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被几个老娘们儿挤得东倒西歪,最后挤出了队伍。
几个老娘们儿旁若无人地有说有笑,不仅没对戴靓说一声抱歉,而且连正眼都没瞧她一眼。
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手背上青筋暴露,大脑里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作响,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
戴靓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队伍旁边,目光扫过她们的脸,只觉得这是自己有生以来看到过的最丑陋的几张面孔。
比恶魔、鬼魅、骷髅都要丑陋!
“你们干什么!”戴靓用尽全身所有力气,声嘶力竭地怒吼,声音尖利,像一把把锋利的匕首,刺向周围每一个人的耳膜。
然后,戴靓顿时感觉整个世界重新恢复了色彩,耳鸣也消失了。
看着眼前几张丑陋的老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她一字一顿道:“请你们不要插队!”
大家恍然大悟,原来是插队惹出来的矛盾啊。
戴靓没有理睬周围的窃窃私语声,只是盯着最开始的那个老娘们儿,冷冷道:“你一个人插队我忍了,我想你年纪毕竟大了,插就插吧,尊老爱幼嘛。你是怎么做的?啊!你又叫来了这么多人!有你这么欺负人的吗?”
插队什么的最令人讨厌了!
没有人愿意被人插队,尤其还是这种插队法,实在太缺德了!
看到周围的人朝这边指指点点,几个老娘们儿感觉脸上挂不住,纷纷指责戴靓:“不就插个队吗?至于吗?”
“至于!”戴靓声嘶力竭地吼道,“我一点半就来了,老老实实排了将近两个小时的队,凭什么?你们凭什么?你们凭什么啊!凭你们不要脸吗?”
“你说谁不要脸?你再说一遍?”几个老娘们儿一拥而上,推搡着戴靓。
“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不就插个队嘛,耽误你生孩子了?”
“小骚蹄子,穿成这样出去卖的啊!”
戴靓从小到大就没打过架,哪里是这些老娘们儿的对手,很快就被推得踉踉跄跄不断后退。
“住手!”
这时银行的工作人员终于赶了过来,将双方拉开。
等问清了事情经过后,工作人员用一副教训口吻对戴靓道:“你说你,跟几个老人较什么真?让一让少你一块肉?”
戴靓一直认为自己是占理的,但没想到工作人员不仅不帮着自己说话,反而责怪起自己了,她又气又怒,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
这一哭,可谓是肝肠寸断。
有人看不下去了,对工作人员道:“我说你这个小同志,有你这么和稀泥的吗?在你这插队还有理了?”
“就是!你要是敢说插队有理,那咱们都插队!”
“这年头儿都是老实人吃亏,什么世道!”
“闺女,别哭了,你到我这边,我让你先办。”
……
戴靓拎着一个空荡荡的包,浑浑噩噩地走出银行。
银行大厅里的人目光复杂地看着她的背影,谁也没想到,这个刚才声嘶力竭、哭哭啼啼的女人,居然一口气往银行里存了一百万块钱。
为此,那几个本来打算找她麻烦的老娘们儿,也不敢乱动了,只能眼睁睁地目送着她离开。
戴靓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啊走,一边走一边哭。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哭,但就是想哭。
走过一个路口又一个路口,终于,她发现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想起来晚上还要跟傅松一起吃饭,可现在自己这模样……
算了算了,就这么去吧。
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到了南郊饭店后,戴靓没有马上去找傅松,而是先去了大堂的公共卫生间,在里面稍微打扮了一下。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却一时之间又说不上来。
刚从卫生间里出来,戴靓就看到傅松和另外一个人往酒店门口走去,那个人她有点印象,好像是远景集团的公关部经理,姓郭。
“傅松。”她紧追了两步,脆声喊道。
傅松回头一看,笑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戴靓道:“刚到。”
“怎么了这是?”傅松发现她双眼通红,似乎哭过。
“没事儿。”戴靓勉强笑了笑。
傅松没有追问,指着郭凡声道:“郭总,你们应该见过吧?”
“见过一面。”戴靓跟郭凡声握了握手道:“郭总好。”
“叫我老郭就行了。”郭凡声刚才已经从傅松那里听说过她的事情,知道今晚这个饭局是傅松专门为她准备的,所以态度相当客气。
傅松对戴靓道:“你来的正好,陈书记马上就到了。”
“陈书记?”戴靓疑惑道。
傅松一边往外走一边道:“陈建设,听说过吧?”
“听说过,今年年初刚调到省里的常wei……。”说到这,戴靓猛地扭头看着他,心脏扑通扑通乱跳,咽了咽唾沫问:“你认识陈书记?”
傅松笑道:“你这话说的,陈书记在沐城当了三年的一把手书ji,我能不认识吗?”
戴靓感觉鼻子有点酸,咬了咬嘴唇,更咽道:“谢谢你!”
傅松装傻道:“谢我干什么?吃顿饭而已。”
戴靓用力吸了吸鼻子,努力笑道:“你这人……。”
话还没说完,便被傅松打断了,“来了。”
她抬头往左手边看去,一辆轿车缓缓地开了过来。
等陈建设下车,傅松快步迎上去,伸出手道:“陈书记,好久不见啊。”
他去年八月份去苏联,今年春天回来的时候,陈建设已经离开了沐城,算起来有一年多没见了。
陈建设笑道:“可不是好久没见了,你从苏联倒腾回来那么多宝贝,全便宜了别人!”
傅松哈哈一笑:“我这不是追你追到省城来了吗?”
陈建设苦笑道:“我啊,现在又不管经济工作,占不到你的便宜喽!”
寒暄了两句后,陈建设跟郭凡声打了招呼,最后目光落在戴靓身上。
傅松连忙介绍道:“戴靓,我大学同学,现在在黄三角农场那边驻点。”
陈建设微微一愣,满含深意地看了傅松一眼,笑道:“听说你那个农场搞得不错,有机会一定得去看看。”
……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傅松只字不提戴靓二哥的事情,但陈建设却心里跟明镜似的,所以在酒店门口上车前,他隐晦对傅松道:“老戴的事情我听说过,回头我会关注的。”
妥了!
傅松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虽然陈建设从一言九鼎的地级市一把手,成为排名最末的省gwei成员,说话没多少分量,但再怎么没份量,也是正八经的gwei成员,更何况他还是戴靓那个未来“公公”的顶头上司。
戴学武的事情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明眼人都知道他是被推出来背黑锅的,所以,到底怎么处理他,归根结底,还不是上面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