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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这话倒是没有半点掺假的成分,知行合一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本就很难,更难的是一辈子都始终如此!
遍数整个三国,刘备出山便是以仁义著世,也将仁义贯彻了一辈子,如此不算仁义,那要什么才算仁义耶?
世人皆道刘备虚伪,盛赞曹操的厚黑学,无外乎是想满足自己内心那求而不得的邪祟心思罢了。
只有当亲自处于这个乱世的时候才能真正明白,相比于一个“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主公,有一个仁义的上司是有多么幸运!
看着眼前刘备的样子,江宁的嘴角也不由得漏出了一抹微笑,兜兜转转,自己还是选对了阵营。
“子奕在笑些什么?”看到江宁的笑容,刘备不由得开口道。
“并没...宁只是想到了一些事罢了...”江宁摇了摇头,看向了上首的刘备,岔开了话题,道:“既然主公并无称帝心思,岂非意味着这些时日准备的旌旗仪仗、牲畜祭品全无用处了?”
“呃...”说到这,饶是刘备脸上也漏出了一抹尴尬,并没有直接回答江宁的问题,而是开口道:“士元出征前曾言,方今天下分崩离析,英雄并起,各霸一方,四海才德之士,舍生忘死而事其上者,皆欲攀龙附凤,建立功名罢了,备麾下亦有此辈。”
嗯?!听到这话,江宁也迷惑了,好好的怎么又扯到这上面了?
只见刘备继续说道:“姑且不论此等人,备麾下亦有那些大志向之人!自然也更不缺那些矢志不渝追随备左右的袍泽手足...”
“他们虽不追名逐利,但备却不敢,也不能作此想,此其一也!”
“二来,而今备已有荆襄、两川之地,却只是暂代益州牧而遥领汉中和荆州两地,于礼不和倒是其次,愧占季玉之家业,备之内心也颇为懊恼!”
“再者,益州牧、荆州牧同为封疆大臣,怎有上下级别之分?以益州牧之名管辖其他两州之地,如此...岂非让天下英雄耻笑?”
“汉中之地,本为张鲁辖下之地,其间五斗米教盛行,百姓苦其久矣!而今子奕率大兵出征,张鲁也只得仓皇北逃,百姓思得明主,自是欢喜非常...”刘备越说,声音也就越低,再不复刚才的气势。
好家伙,说到这,江宁怎么能不明白,刘备这是对汉中有想法了啊!
汉中...
汉中...
莫非主公要在汉中称王?!
果不其然,似乎是验证了江宁的想法,刘备开口道:“士元等人欲尊吾为汉中王,备虽知未得天子明召,是为僭越之理,然若非如此,备下辖三洲之地,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所以...”
“咳咳,让子奕见笑了!”
见到刘备如此局促的模样,江宁也不由得笑了笑,现在天子受难,哪怕是异性都想要为君为帝,刘备乃是汉朝宗派,虽说称帝并不合礼制,但是若只是称王,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便是如此名正言顺之事,刘备还能有此紧张一面,仿佛小时候干坏事被大人抓个现行一般,在江宁眼里,自家主公当真是...可爱啊!
“主公无需内疚,便合该如此!”
“子奕也如此觉得吗?!”
“必然!”江宁点了点头,一脸肯定的说道:“也是宁疏忽了,若是主公并非拿称帝一事,而是拿称王来试探宁,恐怕宁不仅不会不同意,反而欢欣鼓舞,拍手称快!”
“在宁看来,主公称王,好处有三!”
“其一,主公麾下将士连年征战,本就战功卓绝,受制于主公地位,他们早已经赏无可赏,封无可封,一旦主公称王,将士们得到封赏,必会更加尽心卖力,如此...岂不乐哉?”
“其二,正如主公所言,以益州牧之名下辖三洲之地,名不正言不顺,如此还落得欺占同宗兄弟祖业的恶名,反倒不美,但以汉中王之名,便并无此虑!”
“其三嘛...”
说到这,江宁并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戏谑的看着刘备,缄口不言。
“其三又怎地?”
江宁笑了笑,说道:“此时主公称帝,时机不对,可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但若是再等上些时日呢?这世间之事,谁又能说的准?”
听到这话,刘备大惊,连连开口道:“子奕慎言!”
说来也有趣,前些时候一直想要称帝的刘备,现在反而对江宁提到的称帝畏之如虎;但是前些时候反对刘备称帝的江宁,现在却对刘备称帝极为热衷。
两者竟是在此刻完全反了过来。
江宁和刘备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两人不由得对视了一眼,而后同时大笑了起来。
试探一事便在两人的笑声中作罢,他们谁也没再提起这一茬,二人之间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亲密无间!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建安十三年四月夏,刘备筑坛于绵竹,方圆九里,分布五方,各设旌旗仪仗。群臣皆依次序排列,江宁、许靖请刘备登坛,进冠冕玺绶讫,面南而坐,受文武百官拜贺为汉中王。
子刘禅,立为王世子。封许靖为太傅,法正为尚书令;诸葛亮为前军师,总领军国重事;江宁为中军师,辖荆州;庞统为后军师,辖益州;封关羽、张飞、赵云、马超、黄忠为五虎将;魏延为中护军,统领军事。其余众人亦各拟定功勋定爵。
当江宁第一时间得知这个封赏时,饶是他也不由得愣在了原地,由于现在魏延几乎和自己的贴身侍卫无差,所以倒是没了汉中太守一职,但是却得了一个中护军的职位,相比于前世那有地无民的封疆大吏,眼下这个中护军的职位倒是蛮适合魏延的。
不过这样的话,对于汉中此地来说就颇为尴尬了。
黄忠和张飞同为五虎将,只是互相掣肘,但并没有上下级之分;而法正为尚书令,属于中朝官的范畴,现在却被调到了汉中,虽然能力足够,地位也足够,但是按理说也是管不到黄忠和张飞二人;
至于徐庶师兄,由于是新投主公,哪怕众人都知道他有着通天之才,但是也不可能刚投奔没有功劳就直接给予重用,所以现在也就只有一个六百石的丞相参军的名号,细算下来,这职位甚至还不如黄忠和张飞二人官职高。
这样一来,汉中就成了一个大杂烩!
虽然有文臣,有武将,但是地位足够的法正管不到黄忠和张飞二人,能力足够的徐庶又指挥不动,这就导致了他们只能选择拒汉中以守,一旦主动出击,军令不达的情况下,很有可能会出大问题!
江宁也曾问过刘备此事,但是却并没有得到一个准确的回复,连续问了几次未果,江宁也只得作罢,只当主公有着自己的考量,毕竟对于封赏一事,他若是再多插嘴,倒是显得有勾结朋党之嫌。
建安十三年四月六日,一直躺在床上的魏延也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江宁于是果断带着魏延、赵云等武将并五万人马前去支援庞统。
当听说江宁前来,庞统连忙起身走出大帐前去迎接。
两人坐定后,庞统见江宁面带喜意,也不由得开口道:“子奕似乎颇为高兴啊,不知最近可好?”
虽然庞统问的是江宁最近的情况,但是江宁也知道庞统想要问的究竟是什么,他笑了笑,抱拳说道:“全赖士元好意,宁一切安好!”
听到这个消息,饶是庞统也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对于主公和江宁之间的博弈,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做,无论偏帮哪一方都是他所不愿的。
不过从他内心来讲,在主公和江宁两者之间,他其实更倾向于江宁。
所以他才会在出征之前去牢狱看江宁一眼,才会把那个带血的祭文和封赏拿给江宁看,目的就是为了提醒他主公的用意,现在看来,江宁想必是已经看懂了自己的潜台词。
“主公他...”想到这,庞统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似乎察觉到庞统的情绪不高,江宁摆了摆手,一脸坦然的说道:“此事宁已悉数知晓,便到此为止了,士元莫要再因此心怀愧疚了...”
说完这话,江宁话锋一转,继续开口道:“却不知...前线战事如何?”
见江宁提到前线战事,庞统也正了正脸色,拿出了地图,仔细分析道:“统初来时,高定、朱褒、雍闿三人麾下各有五万大军,其中雍闿在左,朱褒在右,高定居中,三路大军齐头并进,几乎要攻破我益州界首。”
“那士元是如何应对的?”
庞统得意的笑了笑,开口道:“子奕如此机智,不妨猜一猜统是如何做的?”
“呵!”江宁瞥了瞥嘴,开口道:“士元神机妙算,宁又如何猜得到,莫非士元打算借此来羞辱宁?”
“哦?!子奕这话可就有失偏颇了,统怎敢羞辱大名鼎鼎的江子奕?”庞统戏谑的笑了笑,而后开口道:“战事纷杂,这也不过是闲暇之余的乐子罢了,子奕...不妨一试?”
“唔...”江宁点了点头,这次倒是没有拒绝,反而凝神看向了行军地图。
见江宁看向了地图,庞统也识趣的闭上了嘴,就连呼吸都放缓了几分,老实说,他其实也想知道,以江宁的智慧,究竟能不能看出来自己的谋划...
江宁倒是没那么多心思,只当是玩乐罢了,看着地图上的敌我部署情况,江宁其实内心已经明晰七八分了。
很明显庞统的部队几乎没怎么推进,反而是以一个圆形的防守阵型拒敌,这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啊!
想到这,江宁略组织了一下措辞,而后抬头看向了庞统。
“子奕...你...你已经想到了?”似乎诧异于江宁的速度,庞统疑惑的问道。
“士元之计,宁怎敢说尽知?那恐怕早已经超出常人的范畴了,宁怎有如此之能?!对于士元之策,宁倒是有了些许心得...”
“子奕请讲!”
只见江宁淡淡的伸出了一根手指。
“反间计!”
听到江宁说的这个词,饶是庞统,都惊得怔在了原地,江宁没有理会震惊的庞统,而后又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各个击破!”
好家伙,庞统这次是真的淡定不下来了!
无他,因为江宁说的...全中!
“子奕...你...你是怎么猜到的?”
看到庞统那幽怨的眼神,饶是江宁也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
这很难吗?
很容易判断好吧!
不过江宁没敢继续拿这话刺激庞统,只见江宁淡淡的说道:“士元想知道宁是怎么猜到的?”
“嗯...”
“很简单...”
“我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