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皆因果(1 / 1)

云落落抬了抬手,与关内侯一起坐下。

周身盘绕花瓣的紫鸢浮在一旁,轻巧温柔地奉上两杯茶,与样式十分精致可口的点心。

那点心关内侯瞧着倒是寻常,不过这茶……

他端起一杯,茶意已溢鼻息。

浅啜一口后,动作微滞,然后端着茶盏,又饮了一口。

身后随从察觉到,快速看了眼,心下暗讶——侯爷素来苛己,所食所饮所行所为断不会轻易露出喜恶。

这茶?

云落落已道,“侯爷,我并非方外之人。”

关内侯一顿,露出几分意外,放下茶盏朝云落落看去,“可太子妃娘娘这通天之术,并不像故弄玄虚之作。”

那附身的冤魂,寻气的纸人,满河惊人眼目的小小尸骨。

就算厉害的得道高人出手,也并不一定能如她这般轻而易举。

关内侯想了想,手往后一伸。

随从立时掏出一个绣着忍冬花绿豆沙色的荷包奉了上来。

关内侯将那荷包放到云落落跟前,郑重道,“太子妃娘娘,这是定金。若能寻到我所寻之……人,另有重谢。”

后头,站在几步外静侍的苏青注意到了那些微的停顿,不动声色。

四喜躲在角落,拽着暗七低声道,“咱们云先生压根并不在意这些铜臭,关内侯此举怕是行不通哦。”

暗七扯回自己的袖子,没吱声。

四喜纳闷看他,“七哥,你最近好奇怪喏,怎么闷闷不乐的呀?是不是九哥黑哥欺负你啦?我帮你告诉太子殿下去!”

另一边的黑影磨了磨牙。

暗七还是没出声,四喜歪头。

石桌边。

云落落看了看那荷包,果然没有伸手去拿,只是依旧淡然缓声道,“我非方外,却入道门。侯爷,可知这其中乃有何意?”

关内侯看着云落落。

他本是常年高位之人,只有他下令吩咐,何曾受人如此询问。

但是他却无半分介意,反而认真抬首,“请太子妃娘娘指教。”

身后随从又微抬了抬眼。

云落落弯了弯唇,一手放在桌上,垂眸。

关内侯顺着看过去,看见桌面上几个奇形怪状的小纸人正踮脚够着半空飞舞的紫色花瓣,满桌子的闹腾,十分没有规矩,却又……出奇地叫人心生温宁。

便听对面传来云落落的声音,“这便意味着,千人万物,于我来说,皆是因果。”

关内侯一愣,随后抬眸。

明白了云落落的意思——若要请她帮忙,便必然要让她知晓,这所托之事的前因后果。

果然,随后对上云落落抬起看来的眼睛。

漂亮得如一汪春露,平静又温和地看着他,“所以,我要知晓,此物来源,侯爷之意。”

关内侯没出声,后头随从也大气不敢出一声。

苏青静静地站在不远处。

四喜和暗七黑影几个皆秉着气息偷偷地竖着耳朵。

然后听到关内侯开口,“请太子妃娘娘屏退左右。”

“!!!”

不止那随从,连苏青都没忍住露出惊色!

这可是关内侯!南疆之主!皇室忌惮!

他不愿之事,连皇上都不能勉强!

可偏偏云先生不过三两句话,居然就叫他松了口,妥了协!

众人退到院子外。

四喜扯上暗七的袖子,惊讶地直蹦,“云先生太厉害了!我听干爹说,关内侯可是个十分厉害的……呃。”

没说完,瞧见旁边关内侯的随从,赶紧往暗七身后躲了躲。

暗七冷冷地扫了眼那随从,将四喜往后一护。

随从无奈转身,走到另一头。

唯独苏青,皱眉想了想,低声对黑影道,“让人给太子殿下传消息,关内侯请托云先生之事恐怕十分紧要,请太子殿下早做安排。”

云落落之能,他们自然心知肚明。

可关内侯常年征战杀场之人,心性之韧,非常人能及!岂会一两句话便被轻易松动心意?

唯一的可能便是,这件事,对关内侯来说,十分重要。

而且已到了无可奈何,让这位外雅内煞的侯爷不得不低头请求的地步。

黑影当即皱眉,朝苏青看了眼,低声应下。

院内。

小纸人们全都飞到了大大的香樟树下,紫鸢远远地站在花桥上,连花叶都卷起了叶尖盖住花朵。

全都如活物般,避开了石桌的方圆之外。

关内侯本是满心心事,可瞧见这样的趣景,还是忍不住笑了。

朝云落落拱了拱手,“多谢太子妃娘娘体谅。”

云落落没说话,端着茶盏饮了一口。

她神态安静,举止轻缓,倒叫关内侯本有些迟疑的心思终是渐渐安定下来。

他也端起茶盏,慢慢地喝了一口后。

却没说话。

只是将那枚似金似玉的小物放在桌上,静静地看着。

云落落垂眸。

夏日炙热的光线透过香樟树的缝隙倾洒下来,被这小物闪耀出斑斓迷离的光彩。

关内侯的手指轻轻地碰了下,那小物轻轻一晃。

瑰丽的色彩如水晕浅浅荡开。

他抬着手指,片刻后,低低开口。

“此物乃是我一年前所得……”

关内侯其人,声名威势远超其他皇亲国戚公爵侯门,原因无他,乃是因其十五岁受封南疆时,南疆本是一片蛮荒地带,不过短短十五年间,那几乎已被朝廷放任生灭的南疆,不仅在他手里盘活起来,甚至日渐强大,发展起了大玥甚至九州大陆最大的海市。

惑乱的海寇不见了声息,流窜的水寇彻底蛰伏,南疆的水军,宛若一头巨兽,在南海的水岸边渐渐地露了头,令朝廷日益忌惮。

而关内侯,做为驱纵这头巨兽的主人,必然成了皇族的眼中之钉。

一年前,景元帝曾派了丰亲王封源以视察之名,前往南疆。

此举乃是一箭双雕之意,当时景元帝忽而无缘身染恶疾久不能治愈,怀疑是文氏联合圣僧所为,所以故意将封源派往南疆。

如此,一来能转移文氏注意力以暗中查明真正病因,二来又能借文世之手查看一番南疆以及关内侯的真正形势。

平康坊朱门小宅花香萦绕的小院内。

关内侯淡淡地说道,“丰亲王抵达侯府的第二日,便同我说,要想能在皇上那儿交出一份漂亮的奏折,需得我给他些能叫他满意的实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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