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太妃眼眶一颤!
“皇上!奴婢冤枉……”
然而话没说完,对上景元帝目光竟是一怔!
徐嫔掩着眼睛的帕子晃了晃,暗暗松了口气。
却又听景元帝道,“彻查赵美人同四公主平素的饮食。”
徐嫔猛地抬头!
然后就见景元帝已走了出去!
她下意识要拦,“皇上!”
却见王鹤朝她看了一眼,登时吓得浑身一凉!
景元帝已走到门边,看了眼封宬,道,“之后的东西,你亲自审问。不要经第二人的手。”
文太妃同封宗无冤无仇,为何会杀他?
她的背后,到底有谁?
景元帝的用意再明显不过。
知道的人越少,真正的秘密,越能被轻易掩埋。
封宬眼底嘲弄难掩,垂眸,俯身行礼,“是,儿臣明白。”
景元帝没再说,走了出去。
从凉风台的台阶上下去的时候,突然往前踉跄了一下!
王鹤立即伸手将他扶住!
“陛下!”
景元帝站稳,摆了摆手,苍老的脸上,隐隐露出几分疲惫。
他轻声地说:“王鹤,朕如今走的路,连朕自己都看不清了啊。”
王鹤扶着他,压低了声音,“陛下,您宽心。”
他转脸,朝慈宁宫的方向看了一眼,片刻后,收回视线,面上再无半分弱色。
道,“明日太后启程前往避暑山庄,文太妃夜里受凉抱恙不得送行。若太后问起,就说朕下令,让慈心堂上下全陪着文太妃去思雨阁休养了。”
思雨阁在南苑,与慈宁宫几乎跨越整个太液池。
王鹤垂首,“是。”
景元帝抬腿,继续朝前走去。
暗影的地方,数十个御前侍卫无声跟了上来。
他们的最后面,丰亲王和风萍被堵着嘴,扣押这无声地往前。
内侍提着的灯影绕过树林,直到不见。
封宬侧着的视线转回来,扫了眼瘫坐在地上的文太妃和徐嫔,以及地上的蔡姑姑。
淡声道,“赵一。”
赵一走了出来。
封宬点了点文太妃,“带走。”
赵一应声,上前,抓住文太妃的胳膊,文太妃似乎意识到什么,猛地挣扎起来,却被赵一直接击在脖颈上,彻底晕了过去。
徐嫔看得心惊胆颤,爬起来朝封宬扑去,“三殿下,我们说好的!你不能过河拆桥!我指认了文太妃,你不能害我!不能害我!”
没到跟前,被突然现身的赵三给挡了回去。
封宬挑眉看她,“徐嫔,我们的交易内容,何时变了?”
徐嫔猛地僵住!
上午送到御察院的那封信,明明白白地写着——
只要能放了父亲,她什么都愿意做!
所以,当封宬让人将那颗佛珠交给她的时候,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只要父亲还在,徐家就能保住,她的宠爱就能保住!
可是!为何会这样!
——封宬从最开始,就没准备放过徐家!
她尖叫起来,“封宬!你算计我!是你!你这个恶毒阴损的下贱野种!你怎么敢……”
“徐嫔娘娘!请慎言!”
赵三猛地冷脸呵斥!他不打女人,可是看样子也差点要动手了!
门口的封宬却像是被人骂得习惯了,笑着看她,“徐嫔,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眼帘一掀,冷意迸溅,“不可活。”
徐嫔一颤!
封宬转身,走出了凉风台。
刚要下台阶的时候,忽而又听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声。
“封宬!你不过就是一条狗!害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赵美人那是赵家送来替代你生母的!你还帮她!贱人生的也是贱人!当年你怎么就没叫皇上掐死!下贱的东西……呜呜呜呜!”
封宬脚下微滞。
徐嫔的嘴已被堵住。
封宬看了看身前重重的台阶,须臾,面无表情地勾了勾唇,迈步,走下台阶。
绕过方才景元帝走过的漫长鹅暖小道。
经过太液池边嶙峋精致的奇巧假山。
穿过他幼时十分贪恋的御花园百花丛林。
走过曾经无数次抬头仰望的光明门。
过右掖庭,却不往清华宫去。
他一直走,直到走出建福门的时候,忽然又失了去处。
心头骤然浮起一丝茫然。
他抬头,看这大玥入夜的天。
却发现,天上,没有月,没有星,甚至,连一点叫人获得胜利后欢欣鼓舞的雀跃都没有。
他下意识又想去握住左手上那圆圆小小的玛瑙。
忽听一声轻唤。
“三郎。”
封宬深瞳微颤——幻听了?
“三郎。”
那轻和平软的声音又传来。
封宬低头,目带茫然地看过去。
就见。
皇城墙边,停着一辆马车。
一身道服的云落落,手持一盏灯,自马车边,朝他缓步而来。
天上的月,落到了眼前。
自遥远不可触的天际,一步步靠近。
驱散了他周身的黑暗、浓郁不可化的阴冷。
他看着那灯,那灯后安然的人。
只觉心头的血潮,像那江南见过的江潮,被这轮月引得,涌动,汐前,悸动不能休。
“三郎。”
然而,月到了近前。
他却忽然后退了一步。
刚退完,又猛地僵住,立刻朝面前提灯的云落落看!
下意识张口,“不是的,落落,我身上……血气重。冲撞了你。”
云落落似是不解,手中的灯笼散开的柔光,让她素来静然安谧的脸庞上涂染了一层近似温柔的颜色。
她忽然凑前,鼻尖靠在封宬的胸前,轻轻一嗅。
在他愕然的目光中。
抬头,轻声说:“只有三郎的味道呀。”
“咚!”
血潮翻天覆地!
凉风台的血意,狰狞的丑态,恶毒的算计,扭曲的死尸,无情的冷漠。
全都化作一缕烟云,自这柔和的灯光里,散去了。
封宬抬手,似是想抱一抱面前的女孩儿,却顿住,半息之后,转过手,接了她手里的灯笼。
问:“你如何来了?”
云落落靠在他身侧,与他一起往马车那边走,一边静然地说:“想见你,便来了。”
封宬脚下未停,心跳却停了。
他不知道后面的几步是怎么走的,每一步落下的地方,似是云端,又仿若泥塘。
浮沉贪享,他竟不想醒。
直到走到马车边,他才再次问:“等了很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