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甯跳下云落落的肩头,急忙问:“什么玩意儿就原来如此了?小三子,你到底知道什么啦?快说!快说啦!”
封宬却没急着开口,在矮几上铺开一张纸,拿起先前用过的笔墨。
提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最先发现的三具尸体,死因同后来的‘戏子案’相同,皆是因口腔撕裂大量流血而亡。”
他说着,笔尖微抬,然后又再次落下。
小甯凑过去,发现他写下了最开始那三个死者的遇害时间,非常的近,正是两月前,七日内,几家公府内连着死的。
她抱起胳膊,晃了晃鬼火。
“但是,这三具尸体,没有明显的凌虐痕迹。这也给大理寺隐瞒案宗得到了理由。”
小甯明白,公府之中家有惨死者,担心波及颜面,定然会用手段遮掩。但还是对大理寺的行径感到心寒。
“之后发现的,便是教坊司的崔玉生。”
对面,看着窗外的云落落转过头,朝他看来。
封宬似是察觉到云落落的目光,微微侧目,朝她瞥了一眼。
四目不经意地对上。
封宬笔下的动作减缓。
小甯纳闷地一抬头。
“……咳咳!正经点!说正事呢!待会的啊!”
封宬无奈地朝矮几上的小甯看了眼,继续笔下。
写下‘崔玉生’三个字,眼中笑意微敛。
接着在名字后,写出了遇害的时间,地点,以及死因,死状。
“从崔玉生开始,尸体第一次出现遭受凌虐残忍的痕迹。”
他写着,一边说道,“然而,若图谋杀人者,以凌虐为快感,那这几人的死因,便不会是卷宗上所写的这般。”
小甯抱着脑袋想了想。
又听封宬道,“施虐者杀人,惯喜看被虐者受尽折磨痛苦,最终痛不欲生而亡。”
他的语气平淡冷漠,仿佛早已看过无数这般的行径。
小甯皱了皱‘眉’。
就见一直不曾做声的云落落,转过身来,拿起旁边的墨尺,慢慢地研磨起来。
垂眸的封宬抬手,在那新研出的墨汁上沾了沾。
“大理寺仵作并未开膛剖腹,不过简而验之,故而验尸单上所能述者,皆是从尸身表面所看。但我们知晓,真正的死因,由落落探查出,是被妖物从口中直接抽出内脏而亡。”
“而崔玉生,少的,是心脏。”
他又在崔玉生的名字后写下‘心脏’二字。
顿了顿,继而说道,“如此一来,心脏骤失。人断无继续喘息之机,那么他身上的凌虐痕迹,是在生前遭受?还是在死后所遭?”
小甯歪了歪头,嘀咕,“把我绕昏了。这死者,又跟宋南晖有关,又有妖物作怪。然后不知生前还是死后又遭受了这样的凌虐。也就是说……”
她发挥了她从未这么努力用过的脑子,认真地想着说道,“要不就是这妖物,要不就是宋南晖是个变态?”
说着,见封宗微微一笑,“若这二者皆不是呢?”
小甯抱着胳膊晃了晃纸身体,“那还能有谁?总不能冒出第三个人吧?这折磨人的手段,跟封慧那死丫头倒是有几分……”
话没说完,她的鬼火猛地一蓬!
愕然抬头,“小三子,你该不会!”
“是。”
封宬搁下笔,唇边笑意浅慢,眼底却是霜色一片,“方才,了然的话,让我最终确认了心底最后一点的疑惑。”
云落落停下研磨的动作,看着眼前此时周身气势隐然不同的封宬。
矮几上,小甯已飘了起来,鬼火晃得跟要开花了似的。
“疑惑?什么疑惑?”
封宬看了眼桌上的纸,道,“我怀疑,宋南晖暗地里圈养妖物,以活人供其食用。然而,若为食物,却大可不必如此虐杀。且死者皆为貌美之人。再辅以周威先前所言,宋南晖青梅竹马遭封慧虐杀。故而我心中有疑,封慧,是否知晓宋南晖杀人之事。”
小甯若是真的有眼睛,估计眼珠子已经瞪得要掉下来了。
她的鬼火又涨大了几分,烧得她就剩个脑袋拱在鬼火外面。
“你说封慧知晓宋南晖杀人?!”
封宬点头,“我起初只是疑惑,却并无线索与证据可下手。直到方才在延福寺,看那娉婷阁罗娘子的遇害之处。”
这一回,他并没等小甯问,继续说道,“浮云寺了然方丈,严谨刻板之名在京都颇有传闻。然而,院中有人遇害,现场却遭受那般破坏。怎么看来,都像是刻意为之。”
“故而我疑,了然必定知晓些什么。”
说着,他再次看向云落落,“然而,我几番试探,他滴水不漏。幸而有落落,让他松了口。”
云落落抿了下唇,捏了捏手里的墨尺。
小甯瞄了瞄两人,撇嘴。
清了清嗓子,扒拉开鬼火,故意飘在两人中间。
道:“那我猜猜。了然发现了罗娘子时,原本是准备去报官的。可是,在这个过程中,却发现了封慧虐杀尸身一幕。封慧同时也发现了他。以封慧的性子,必然是威逼利诱的。了然这老秃……了然大师嘛,为了自保,自然就只有隐瞒的份了。所以才故意让别的香客发现了现场,然后又任由罗娘子被害后又遭受了凌虐的现场被破坏。好不让人发现封慧留下的痕迹,以免封慧怀疑到他?”
一大通推测下来,小甯的鬼火都招摇了。
——哎呀!本公主真是聪明天下无双!
然后,听封宬道,“不过是推测之言。断案,需得证据。”
一盆冷水兜头淋下!
她的鬼火都蔫了,生气地瞪封宬,“那他不说!你又没证据!怎么搞!”
然后见封宬越过她,朝她身后看去,“不是有落落么。”
“……”行啪!你能耐!软饭男!
小甯瘪嘴,故意为难他:“那封慧这小变态也只是在宋南晖杀人后,凌虐了尸体,并未杀人。你查这个,又是要干嘛?”
断案本就是任何一点疑虑都不能放过。
但是封宬不会这么告诉小甯。
他笑着说道,“如此,御察院岂不是抓住了封慧的一条把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