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边,云落落没出声。
琪官儿又笑了一声,刚要转过头去。
不想,却听云落落道,“他今日本就会死。”
“什么?”
袖子里,小甯吃惊。
门口,琪官儿一顿,朝云落落看来。
就见她目光平静地朝他看着,问了一句,“不是么?”分明是……已看透一切。
他与她对视着。
须臾,忽而放声轻笑开来,“哈哈哈……难怪这样轻易地就让娼家把道真带走了,原来是如此。道真您可真是……”
他笑着摇头,脸上却渐渐没了笑意,再次抬头看向云落落,轻叹,“道真您可真是……残忍啊!”
袖子里,小甯一点点瞪大粗糙的‘圆眼睛’。
——什么意思啊?
试探着想从袖子里探个脑袋出来,突然听到门外传来‘哐啷’一声响!
接着,有人低声怒吼。
“琪官儿!狗东西!躲哪儿去了!过来!老子把屠武给你弄来了!”
还在笑着的琪官儿不慌不忙地起身,将杯子放到一边,朝门外看了眼,又回头,对云落落行了一礼。
然后转过头,刚要出门。
却忽然听身后的云落落问:“她的尸身,你寻到了吧?”
琪官儿跨出门槛的脚倏地顿住。
片刻后,又落下,踩在了门槛外的破旧石板上,头也没回地,走了出去。
桌边。
黄色粗糙的小纸人飘忽落在桌面上,朝外看了‘眼’,又扭过头,一巴掌拍在云落落的腕骨上。
恶狠狠地骂:“那脏玩意儿明显地居心不轨!你居然还敢独自跟他出来!你疯啦?!想死你可别拖累我啊!我告诉你,我还没穿漂亮的花裙子,没有贴花钿,没有涂胭脂!要这么丑地死了,我就是化成恶鬼也要拖你一起的……”
“喂!我跟你说话呢!臭道姑,别只顾着吃啊!你说清楚,那脏玩意儿说你残忍,什么意思啊!喂!”
桌边,云落落居然拿起了筷子端起了碗,一边吃,一边夹了一个珍珠丸子在旁边的小碟子上,然后放到小纸人的面前。
剑指一划。
原本还在骂人的小纸人怀里突然出现一个比她头还大的珍珠丸子!
差点没被直接压倒!
她踉跄着往后直退了好几步!
愣愣看着怀里的珍珠丸子,后知后觉地瞪大(并没有的)眼。
忽然大叫出声,“我的娘亲!我我我我,我不会是可以吃东西了吧!这,这是什么!啊啊啊!是肉?不对,是米?我可以吃?我可以吃么!!!”
她颤抖地整个纸片身体都在晃。
云落落瞥了她一眼,又往小碟子里放了一块儿鸡腿,剑指一点。
“啪!”
小纸人直接被压趴在了桌上!
她艰难地从那巨大的鸡腿下伸出半个圆溜溜且剪裁得并不光滑的纸手,扒拉扒拉扒拉……出来。
然后,一个跳跃,扑在了鸡腿上!
——小道姑有什么算计?跟她有什么关系!鸡腿真香!
破损的圆桌旁。
云落落捏着筷子,往地上一点。
一道黑乎乎的影子,便如游蛇般,顺着光线找不到的暗处,无声无息地滑了出去。
……
乌衣阁内。
“啪!”
刘明成一巴掌扇在宋妈妈的脸上。
宋妈妈一个歪倒,跟着便跪了下去,眼冒金星地伏在地上,“奴婢该死!”
刘明成伸手指她,“你是该死!让人在眼皮子底下没了影,现在还找不到!你说你不该死,谁该死?”
宋妈妈已是满面灰败,趴在地上,再不敢开口!
刘明成气到几乎撅倒,强忍了怒火,又转过脸,对身旁的白衣兜帽之人笑道,“请真人勿怪,都是底下人办事不力!不过您放心,钱大人那边我已打过招呼,明日卯正前,都不会开城门,他们绝对不可能逃出去!”
还朝白衫之人拱了拱手,“还要劳烦真人辛苦,帮忙找一找人。”
说着,又朝后瞥了眼,先前高呼的那个二十多岁书生上前,手里捧了一方漆木红盒。
刘明成将盒子打开,里头流光溢彩霎时毕露人前!
白衫之人扫了眼。
书生退下。
刘明成再次笑道,“若事成,先生那边您好交待,殿下那边我也能交差。两不耽误,先生您看?”
白衫之人笑了一声,却并没急着答应,只朝那依旧在大堂上躺着的尸首看去,语气漫不经心。
“能不能找到人,都并非小人失职。”
刘明成眉头一皱,扫了眼那漆木红盒。
捧着盒子的书生突然赔笑说道,“乌衣阁内凶鬼做煞,若非真人出手相助,只怕如今连国舅爷都要性命不保。国舅爷承真人恩情,必定铭记于心,将来少不得也会在殿下跟前儿多美言几句的!”
刘明成本不满他擅自开口,沉了脸,尤其听到那句‘性命不保’,差点就要呵斥出声,不想接着听到后面的几句话。
当即朝那兜帽之人看去,果然见他面上神情微得。
心下一动,立时点头,“真人救命之恩,自然没齿难忘!殿**边最需要的,正是真人这样的高人!”
那兜帽白衫之人将胸前的铜镜拿了起来,“国舅爷客气,同为殿下做事,如何有恩情之言,都是小人该做的。还请国舅爷稍候……”
说着。
剑指在那铜镜上一划!
原本模糊的镜面,忽而如水波荡漾开来。
刘明成急切地往跟前靠近一步,便听那兜帽之人低低念了个名字——
封宬。
正是三殿下的名讳!
铜镜水面翻腾,片刻后,涟漪散去。
镜面上浮现了一个人影——面若冠玉,俊美似仙尘!
真是封宬!
刘明成看得大吃一惊,再要细细看去时。
那镜中的光影却又倏然一变。
接着,白衫之人的笑声却自兜帽下传来,“国舅爷要寻的人,此时正在您的府上。”
“什么?”刘明成大吃一惊,“我府上?怎么会……”
“而且,在您小儿子的卧房中。”
“什么!”
刘明成顿时面色大变,就见那铜镜之中的影像缓缓成形。
封宬的脸散开,化作一道修长身影,远远地站在一座精美华丽的卧室中。
那身影伸出手,正从摇篮中,将一个不足百日的胖小子抱出来。
另一手上,利刃森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