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房门口。
赵一朝那边瞥了眼,又看向走来的云落落,视线落在她的头发上,微微一滞,然后挪开目光,将门推开。
躬身退了一步,“先生请进。”
云落落颔首,走了进去。
才入内。
就听到‘咳咳咳’的声音,跟小鼓捶动似的。
抬眼一瞧,看赵四笔挺笔挺地坐在桌边,而封宬,负手立于一侧,正低着头看他。
见她去了,笑着又扫了眼赵四。
赵四立马‘咳!咳咳!咳咳咳!’
他的脸上露出几分担忧,朝云落落道,“落落,你来瞧瞧,赵四昨日在那阵法当中昏过去后,好像就一直脸色不大好,别是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小山一样’的赵四,咳嗽声跟着又重了七八分。
那架势,是不把心肝脾肺肾给咳出来便不罢休了。
云落落走过去,看他脸都红了。
于是抬手,朝他额头摸去。
方才还笑得云淡风轻的封宬,嘴角的笑意凝住。
赵四瞪大了眼,看那摸过去的手指,突然往后一倒,大叫一声,“啊!!”
云落落叫他吼得眼眶瞪了瞪。
赵山,哦不对,赵四又猛地站起来。
云落落抬着手,愣愣地看他。
他迅速朝封宬看了一眼,见他眸中冷色,绷紧的后背唰地一层汗毛倒立!
张口便道,“我,我已经好了!多谢云先生!”
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跟打雷一样。
震得云落落又眨了几下眼。
然后,就见他身形一闪,明明跟头牛一样的壮硕,可脚下却轻盈如鹧鸪,落在窗户上,一个转身,没影了。
“???”
云落落的眼里慢慢浮起一层疑惑,不过很淡,顷刻便又消散。
她放下手指,看向封宬。
封宬的笑意再次浮于玉面,垂眸看她,“昨夜休息得可好?方才的吵闹,没惊着你吧?”
完全不再提及赵四刚刚的‘不适。’
云落落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似乎还有点懵。
封宬叫她逗笑了,视线落在她挽起的头发上。
眸光微动。
随后又道,“还有半刻钟就能靠岸了,听说金陵有一种盐水鸭特别好吃,待会上岸了,要不要去吃吃看?”
怎么每回不是说吃的,就是说吃的?
暗七蹲坐在甲板一处摆放酒桶的角落里,瞟了眼落到身侧的赵四,不怀好意地笑问:“四头领,您的‘病’好啦?”
赵四给了他一个眼刀子,心有余悸地跟着蹲了下来,摇头,“差点没命了。”
暗七差点哈哈大笑开。
乐呵呵地掏出一块牛肉干塞到他手里,自己也嚼了一口,一边动腮帮子一边道,“我倒觉得殿下这一回是多此一举了。”
赵四瞥了他一眼,咬住撕下一块,顿时眼前一亮——好辣!劲道!
“你敢非议殿下!我告诉赵一打你板子!”他也跟着嚼。
暗七撇嘴,侧耳听了听封宬和云落落的动静,道,“我瞧着云小先生这一回不像是要丢下殿下的样子。殿下也不必这样担心。”
还拉着赵四这个笨蛋去演戏。
啧啧。
要是云小先生聪明点,你俩当场就能被拆台信不信!
赵四翻了个白眼,朝他伸手,“再给一块儿!”
“你想得美!”暗七立马捂住腰袋!
赵四扑过去。
两人正闹着,画舫不远处,忽然有人高呼。
“救!救命啊!”
有早晨捕鱼的渔船和其他行舟的船舫立即发现了河里大声呼救的人。
画舫靠岸后。
云落落同戴着帷帽的封宬登上码头时,一个浑身湿透的秀美男子,抱着胳膊,被人扶上了岸。
秀露忍不住低呼,“仙姑娘娘,是画舫上那个人!他被救了!”
声音里有止不住的欢喜。
云落落想起昨夜在那画舫中,并未见到面有死兆之人。
转过脸来,视线慢慢落在那被救起的人身上。
春日早晨尚寒,水边尤其。
冷风一吹,他顿时抱起胳膊打起哆嗦来。
旁边有个富家太太瞧着不忍,命下人给他送了件披风来。
他立马跪在地上,给人磕头。
嘴唇青紫,身影单薄,俯身垂首的时候,露出后脖颈处延伸出来的青紫颜色。
不少人顿时惊呼起来,正要询问。
一声高骂忽而从画舫之上响起。
“贱东西!居然还没死!来人!去把他给我立即打死!”
众人一惊,纷纷朝那画舫上言语嚣张的人看去。
便见是个不过二十来岁,相貌普通,但是眉眼俱有几分阴鸷的年轻人。
似乎是宿醉未醒,被他们一瞧,立马又骂起人来。
“看什么看!那贱东西是爷的人!爷想怎么着都行!滚!”
清晨靠岸补充船給或登岸休息的人不少,其中还有不少富贵,闻言纷纷皱眉。
却听那浑身湿透的男子低声哀求,“爷莫要生气,都是……娼家做不好事,惹了爷生气。”
娼家?
原本有些愤慨不满的人纷纷变了脸色——这是个倌儿?
再看那人登的画舫,悬挂的六角灯笼上,分明写着‘乌衣’两个字!
便有人往后退了退,不想理会这档子事儿。
画舫那青年见状,立时露出几分满意,“哼!跟我作对!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一个下贱的脏东西而已,爷怎么玩都是爷的乐子!轮到你们来多嘴多舌?!”
说着,又一个示意。
几个家丁模样的立马如虎狼般扑了过来。
那倌儿瑟缩了下,却并未任由那几人拖走,而是小心地将身上的披风脱下,朝那方才赠与披风的富家太太方向磕了几个头。
恭声又不失敬重地说道,“多谢夫人的披风,娼家身份卑贱,蒙夫人垂悯,心中感念不尽。今日若能……侥幸得生,日后必定为夫人上香祝祷,祝夫人福喜安康……”
“废什么话!”
一个家丁猛地上前,一把将那倌儿拽倒,然后拎着他的头发就往画舫上去!
那倌儿本就纤细瘦弱,又生得柔美婉约,此时被冻得脸色发白,浑身湿透中竟显出几分难以形容的风情滋味。
偏他眉眼之中却又是一片隐忍和绝望,多了一股子克制这种风情的清冷。
反叫人莫名心生在意,难以就此撤手不管!
“慢着。”
忽有人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