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激动地大喊起来,“那个什么高人让您用孤魂野鬼结姻缘以换阴德来化我,那您看,我现在有一点儿被化解的模样么?!”
此时的女鬼一点儿不像喜婆口中那个内向不爱说话的模样,反而满脸愤懑,痛苦摇头,“您是不是被骗了啊!”
喜婆瞪了瞪眼,喃喃开口,“被骗?我一个老婆子,能让人骗什么……”
话没说完。
几步外的云落落忽然上前两步,抬起剑指,朝她眉心一点。
同时道了声,“冒犯。”
剑指并没触碰上她,而是往旁边一划。
流光微现。
喜婆的脑海中,骤然响起一声——“噗呲!”
是血肉被大力割开的声音!
血色在眼前迸溅!
“砰!”
她倒在了地上,四肢抽搐。
面前,站着个人。
他低下头,有点儿无奈又有点儿心疼地朝她看。
轻叹了口气,却是带着笑着地问她:“当真不悔么?”
她割破了喉咙,发不出声音,张口,只有一段嘶哑的拉扯声。
那人点了点头,面上笑意更深。
抬起漂亮的手指,并拢成剑,朝她点来。
弯着的唇角轻念。
“那便祝你心愿得成。此一世功德,我便收了。”
“去吧。”
黑暗席卷。
喜婆猛地一颤!
抬头,露出了脖颈上一道狰狞的裂痕!
她痛苦地捂住脖子,却看到对面一双黑澄清透的眼,安静又平和。
点漆般的眼珠里,映出她脑中刚刚浮现的那人弯着的嘴角,冶丽又邪气。
她又怔住——难道她也看到了?
就听云落落问:“此人可有道号?”
果然是看见了!
喜婆下意识要开口,可脑子里,那位高人的身影却骤然模糊!
她张着嘴,半晌,没说出一个字来。
云落落已然明白,往后撤了两步,没再追问,转过头又看向那森洞的大门。
“你所缚的孤魂,皆在此处?”
喜婆一时回不过神,脖子上的痛楚仿佛又不见了。
她晃了晃,才点头,“都是一些连香火与悼念都没有的可怜孩子。因着月丫头时常会发作,为免……”
顿了下,又道,“她伤着那些孩子,我还令纸人看管着。”
金芒之中,女鬼没说话,看到喜婆脖子上的痕迹时,便已猜到了自己母亲因何而死。
虽未曾落泪,可那魂体周身,血煞却再次翻涌而起。
随着血煞的浓郁,金芒中的火光也重新燃起,向她周身无声炼烧。
她痛苦地浑身抽搐,却死死咬牙,不曾发出一声!
这样无声的动静并未让还在晃神的喜婆发现。
云落落不过淡淡扫了一眼,再次问:“我可一见么?”
喜婆此时已知自己完全无力对抗云落落,更何况女儿还困于她手,立时便往后一招。
洞黑大门‘嘎吱’打开,数十个红色纸人飘了出来。
许多女鬼的哭泣声传来。
云落落抬眸,看到了先前在那间屋子里见到的少女们。
两相一见。
那个叫小甯的女鬼第一个反应过来,伸手一指,大叫,“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年轻的女孩们一个个停止了哭泣,纷纷看向云落落,这个冷漠无情的女道,眼露怀疑。
一个满头是血的少女也瞪过来,“你不是带着荷香逃走了么!荷香呢!”
另一个满面乌青的少女语气惊慌,“你不会……又把荷香送回来给他们祸害吧?”
“咳咳!”
通身病态的少女落下鬼泪,“小先生莫非是逃不出去,也被抓住了?”
更多看过来的眼神却是戒备与防范的。
喜婆没料到这群孩子居然有了意识,一时有些慌张,忙道,“小先生,她们不该如此的。我这就……”
云落落却神情平静地看向小甯,目光落在她插回高耸发髻的簪子上,问:“你这物,是从何处得来?”
……
破落的草庵前。
“殿下!”
赵一‘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目光落在封宬因泡水而发皱的衣裳以及散开的长发上,满脸愧色。
“属下护主不周!请殿下责罚!”
封宬懒懒散散地靠在草庵前的大石块边,瞥了他一眼,淡笑:“什么味儿?”
赵一一僵,猛地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血腥气!
顿时面色发白,跪着往后连退了数十步,这才高声回道,“属**上不净,冲撞了殿下!”
本以为会听到封宬的责罚,不想等了半晌,却没有声音。
他微微抬头,就看到封宬抬着头,瞧着头顶的天儿,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
可这怎么可能呢?
殿下何曾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候?便是糕点散了一点花样,他都不会再碰第二次的,更何况现在这般境况?
他只想到一种可能——殿下已然怒极!
当即开口,“殿下,往南二里外,便有一家驿站,属下已令人打扫干净,可供殿下小憩洗漱,请殿下移驾……”
不想,话没说完,却听封宬道,“不急。”
赵一神情微变,不知封宬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又说道,“暗七刚刚传来消息,赵四那边查出,殿下昨夜遇险,与无极观那纯阳子之徒有关。现已将其关押,只等殿下回去审问。”
“嗯。”
回应他的,又是漫不经心的哼声。
赵一皱了下眉,大着胆子再次抬头看向封宬,便见他依旧微微抬着头,眼帘轻阖,似是在养神,慵懒贵雅。
他想了想,再次说道,“殿下先前遇险,属下曾去过一趟灵虚观。”
“哦?”
一直心不在焉的封宬睁开了眼,看向赵一。
赵一后背一挺,立马说道,“灵虚观塌了。”
说完,那边却又没了声响,赵一再次悄悄抬眼一看。
发现封宬居然捏着下巴,轻笑开来,“塌了?”
此时早春上午的日头微暖又柔和,透过封宬所在的石块上方的枝杈洒下来,斑驳里带着一点细小的光影。
将他本就贵雅无双的面容,描摹得更加精致幽然。
赵一看得心下发颤,连忙低下头,高声道,“是,完全坍塌。且……”他略一迟疑后,再次说道,“山下一个名叫咸水村的地方,昨夜遭遇大火,整个村子,全被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