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远到来,不是一身戎装,依旧素蓝衣袂,与那眼眸间流淌的蓝玉之光相得映彰。深目挺鼻,俊朗风流!
李沐等人微微惊讶,此人就是宁王?
王嫱儿微微叹气,石远虽然还是从前的模样,看着他们时却添了几分冷峻。不像之前相见,眉目里都含着欢喜,如今故人再见,却是两相对立。
王嫱儿眼眸之光看向闵襄,后者面色如常,只是一双眼眸里那一丝惋惜依然被她这个知情人捕获。终究还是要两两敌对了吗?石远又为何要来见闵大哥?
“石闵,走吧。我们单独聊聊!”石远的话语清淡,却含着一丝决然。
王嫱儿担忧的看着闵襄,后者已经点头:“走。”
“大将军!”董卿不放心,这个宁王看着不是善茬啊!
“无妨,你们守着,没有本将命令,秋毫不许犯!”闵襄下令道。
石远微微颔首,显然很满意闵襄的作为。目光看向王嫱儿,后者一身戎装,如画的眉目添了几分英气,明眸盯着前者,俨然很担心。
“我不会伤他。”石远淡淡的开口,王嫱儿怔然的看着他,知道他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她感激的点头。
“放心。”闵襄向王嫱儿点头示意,后者却还是万分担心。
“走吧。”闵襄的马迈开步子向石远而去,后者点头,等他前来并马而行。
王嫱儿大喊:“闵大哥——”我等你回来!后面的五个字,是用嘴型说的。
闵襄笑着点头,眉眼温和如夏日初阳。凌晨的微光里掩盖不住那抹风华,王嫱儿只觉得时间仿佛就那么定格在那里,她便看着那抹初阳消失在眼前。心中忽然一痛,有一种深深的惶恐从心底散发,令她忍不住泪流满面!回过头去的闵襄却没有看见她的泪!
王嫱儿伸手捂着心口,不明白自己的心为什么在这一刻会这么难受!
“王副将,您没事吧?”董卿低声问道,见王嫱儿泪水满面,当即散了身边的人,免得被看出异样。
李沐下马安慰道:“看起来他们二人是旧识,应该不会有事。否则大将军不会单刀赴会而去,不要担心。”
“我知道石大哥不会伤了闵大哥,可石大哥手上有五万兵马。他是这么想,别人不一定这么想!”王嫱儿越说越觉得自己担心得有理,心痛亦然。
“那怎么办!你怎么不早说!”李沐大骇,董卿脸色也不好起来。
王嫱儿摇头:“就算知道有变,闵大哥会去,因为他愧对石大哥。”她说的没错,闵襄无论如何都会去。
“稍等。”董卿色变,连忙召人吩咐了一圈。
“看来你的人也不是很听话。”石远淡淡道。
闵襄叹了一口气:“她只是担心我的安危。”
“刚才一见,倒是把我惊了一跳。当初你带她来,我可没看出她竟然有这样的能力。王副将,听说阵前出手不比你弱多少。方才那一鞭,也凌厉非常,恐怕谁受了不死也残。”石远感慨。
“能让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你惊一跳,嫱儿倒是有幸。”闵襄浅笑。
两人闲聊间却多了几分疏远,却语气平和令人根本难以想象这便是两军交战的两方将领!
“就这里吧,走远了,你的人要担心了。”石远并未走远,与闵襄于一处楼台上相坐。
远远的,他们可以看见晨光微雾中的城门,那里三匹高头大马矗立,领头者身姿有些瘦弱。
闵襄目光留恋在那道身影之上,想到她方才当着众人不好意思说,却用嘴型告诉自己的话,不由微微浅笑。
“咳——既然是会谈,你也专心一些。”石远咳嗽一声道。
闵襄收回眸光看向石远:“对不起。”
石远一怔,淡淡笑开:“算你有心!”伸手自怀里拿出一副图:“这是五万兵马图,此役,我不插手。”
闵襄却并未接图:“收起来吧,只要你不插手,我便有心踏平襄国。”
“哦?这么小看赵军?”石远淡淡收起兵马图,他知道他不会要,不过是他手贱。
“你怎么打算?”闵襄却问。
“回关外,从此不再驻足中原。”石远回答。
闵襄点头,没有想到石远竟然选着放手!惊讶之中却又意料之中,若是他有意,早也不会一直呆在宁王府。他留在宁王府,不过是为了让他的叔父、兄长安心。只有他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他们才会相信他无意吧。
“我本以为叔父一死,兄长就会让我走,没想到其实都是一样。”石远闭上眼,掩盖心里的纷杂。此番以自由为条件,只要守住襄国他便放任自己去任何地方。
闵襄明白,那种被至亲之人背叛的感觉石远终身难忘。生在羯部,又是贵族,他却有一颗赤诚之心。也是因为如此,他活得比任何人都艰难,也都快活。
“什么时候走?”闵襄又问。
“马上。”石远回答。
“这么快?”闵襄惊讶,这一点他倒是不曾想到。
石远站起身点头:“早一点走,早一点清净。以后恐怕就真的不会再见,代我向夫人问好。”
“嗯。”闵襄起身点头。
“她是难得的奇女子,一如洛双。”石远的目光飘得很远,很远。
闵襄伸手拍了拍石远的肩膀,洛双,石远的爱人。死于王权之争……
“王爷,国主有信!”正说话,却有报!
石远淡淡的看着家臣,却没有看信的意思:“走吧,我也走了。”
“保重!”闵襄点头,大步离开,他牵挂这城门口的人,因为那一句:“我等你回来。”
“王爷,您不再看看?”家臣不死心。
石远摇头,既然要走了,还看什么?大哥,你既猜忌我,便让你猜忌吧。
蓝衣飘摇,他亦起身离去,楼台寂寥,两方将领各自离开!
王嫱儿焦急不安的等着人,心中的难受越发明显,越是如此,越是担心。她那双捏着缰绳的手指发白,唇被咬得出血!
急促的马蹄声飞驰而来,来人却满身鲜血!正是董卿派出去跟踪闵襄、石远的人!
王嫱儿眼前一花,差点从马上栽下来!李沐连忙扶住,董卿下马急问:“大将军呢?”
“大将军遭遇伏击,快救——”话未尽,人已死!
董卿色变,立即调遣兵马救援!
“董副将!你留在此处,我领兵去救援。四哥,你与董副将务必守住城门!”王嫱儿面色微白,思路却极其清晰!不能乱,不能乱!
“是!”董卿立即明白,五千精锐立即随着王嫱儿动身救援!
城门处,李沐调遣兵马分守着襄国四处城门整军待发!对外,守住准备攻来的石碣所领赵军,对内准备防御五万襄国守城军!无论如何,襄国他们是要定了!
王嫱儿领着五千轻骑,听闻声响,急促救援!但闻刀枪相见,兜兜转转,却见兵马不多!正围着一处民宅,见他们到来,却都停下看来!
王嫱儿见这阵势,有些疑惑,莫非闵大哥被围进了民宅?再看那些兵卒,正是赵军无疑!
“放箭!”王嫱儿二话不说,一声令下。闵大哥单刀赴会,即便这里是一小只人马若非来报及时,恐怕也足以要了闵大哥的命!念及于此,她心中大乱!
“将军,不好了,有大股赵军围来!”正寻思,却有报道!
“先看大将军是否有事!”王嫱儿面色一紧,看来他们是真的想围了闵大哥!
说着她已经率先令人闯进民宅,细细查找,却哪里有闵襄的人影!王嫱儿心道不好:“中计了,快退!”
饶是王嫱儿反应过来,大批赵军已经围剿她回城门的退路。
“将军,怎么办?”将士面色微变。
“杀入城中!声势越大越好!城门有勘察兵,见城中有变,必然救援!”王嫱儿面色不动,不见闵襄有难,她已经恢复了冷静。
“是,将军!”将士们面色一松,没错,现在城门处都是他们的人,怕什么?!
当即王嫱儿率领五千轻骑杀入城内,沿途烧府衙,声响巨大。
却说闵襄那边!石远确实无意埋伏他,并且沿途还设了护卫,根本就没有中伏击。自他匆匆返回城门,却见城门口倒地死了一人,还满身是血!
“怎么回事?”闵襄大喝。
董卿一眼辨认出闵襄,早已经相迎:“大将军!王副将呢?”
闵襄顿时错愕:“王副将不是与尔等在城门口?”
董卿色变,立即将方才一事细细说明,说罢他顿时面色大惊:“大将军,王副将恐有变!末将立即支援!”
“不,调集兵马,以城中主干道围剿皇宫!”闵襄心里更急,但他却更心惊!石远已经撒手走人,是谁还有这样的主意?若不是嫱儿镇定,只带了五千兵马去救援所谓中伏击的自己。而是三大将都全数前去,那么此时城门是不是已经失守!
两军交战,先斩主帅,便能扰乱军心。大军各将听闻自己有变,必然倾力救援,何况他是单刀赴会!军中将士自然倾力相救!
“报——城中西北起硝烟!”城门上观察兵连忙来报。
“调集人马,洗城!”闵襄下令,硝烟处一定是嫱儿!等着,我这就来!
董卿领命,因料赵军增援未达,七万义军便是只留一万守城门,其余全数分各个主干道往围剿襄国皇宫!闵襄更是一马当先,直取西北,俨然救援王嫱儿而去。顿时襄国城兵马鼎沸,寻常百姓绝不出门,义军所过之处,但凡有赵军便格杀,所谓洗城,便是格杀胡贼!这一点,义军人人心中明白!
皇宫大院,本该离去的石远却没有走!宫门上眼见义军攻城略地而来,一抹苦涩盈满他俊朗风流的容颜:“洛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