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慕容荀率领的鲜卑军一路往中原扩张着大燕国的版图。而南面的南晋国亦是在大司马王昌、丞相谢安石的辅佐下国力蒸蒸日上,更是有恒蕴、谢非等后起之秀掌立中军,大有力保南晋图谋中原之势。
而中原却被瓜分为南北,北边以羯人石勒成立的赵国伟主要政权,南边则是以氐人新成立的秦国为主要政权。
那原本主导永嘉之乱的匈奴人因被羯人挤兑出中原,只能委屈于西部求全。西北则有羌人成立梁国,山西长安又有大晋国遗臣成立后晋国。
此刻长安城告急,便是因为石勒派遣其侄子,亦是其养子石碣围战长安已达一月。这石碣勇猛善战,天生蛮力,是石勒极其看重的继承人。此番派其前往长安,必然是下了攻克长安的决心。
闵襄蹙眉盯着煤油灯,若是直接救援长安,身在赵国都襄国的石勒定然会派兵救援。若是围襄国,上演一出围魏救赵,闵家军如今却没有这样的实力。
抬起笔,闵襄给长安回了信,这才收起桌面的文件放下笔。做好了这些,他又低头吹熄了煤油灯,天色却已经微亮,抬眼看向床上的人,果真是蜷缩着睡在床内,留了大半的空位给他。伸手将被衾给王嫱儿盖好,他自己才和衣睡下,毕竟两日未眠,困意也颇为浓重。
王嫱儿清早醒来,便看见和衣而睡的闵襄,见他睡得正沉,倒是自己把被子全卷了过去,心里愧疚。连忙拉过被子给闵襄盖好,却被拉着手:“醒了?”
“嗯。”王嫱儿点点头,以为闵襄醒了,却见后者只是翻了个身继续安睡。
王嫱儿这才抽出自己的手,蹑手蹑脚的起身下了床,穿戴好裘衣悄悄开门出去守着。
董卿清早洗漱完便来找闵襄,才到门外,便看见正打瞌睡的王嫱儿。
“嫱儿是吧?”董卿心里对王嫱儿的身份有几分猜忌,总觉得闵襄待后者不同寻常。
“董副将早,是找闵大哥吗?他还没醒,你等会。昨晚他应该很晚才睡,前天没睡,之前估计也没睡好。”王嫱儿见董卿到来,却忙上前低声道,俨然怕自己声音太大吵醒了闵襄。
董卿心念闵襄离开郭家村多时,想必回来事情较多,恐怕昨晚确实很晚才睡:“那你好生照看着,等闵将军向来再差人给我说一声。”
“嗯。”王嫱儿点头。
董卿脚步刚要走,却看见门“吱呀”被打开,闵襄却已经走出来道:“董卿,进来吧。”
“将军,您再歇会。”董卿有些不好意思。
闵襄却摇手示意没事,又看向王嫱儿道:“你也进来。”
“我去弄些早膳过来,董副将吃过了吗?”王嫱儿询问道。
董卿摇摇头,他也是有事来闵襄,早饭亦是没来得及吃。
“那我一起端来,你们先说话。”王嫱儿笑着转身而去。
“你知道伙房在哪儿?”闵襄发问,心知这人肯定是不知。果然如他所料,王嫱儿站定灿灿道:“不知,但没关系,我问问就好了。”
闵襄点了点头,便与董卿进屋。
“将军,这小兄弟是何人?”董卿疑问道。
闵襄淡淡道:“你可以把她当成你嫂夫人。”
“嫂,嫂,嫂夫人——”董卿错愕,一张嘴张得大大的,半天没合拢上来。
闵襄坐下来看了错愕的董卿一眼点头确认道:“嗯。”
董卿伸手扶起下巴,顿时面色青黄:“那——这——我说——那——不是——”说了半天,他才发现自己的舌头已经打结,根本没有办法说一句利索的话出来。
闵襄气定神闲的看着董卿,对于这位向来沉稳的副将此时表现出来的那些缤纷多彩的脸色十分有兴趣。
董卿深呼吸了一口气:“将军,您这是什么时候娶的夫人?”
“还没娶。”闵襄回答。
“还——还——还没娶?!”董卿站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仰头灌下去,这才平复了一下激动不已的心。
“顺便帮我加几块炭火。”闵襄见屋里的火已经要熄了,又对董卿道。
董卿蹲下身添了火,犹在震惊中:“将军,末将有罪!”
“何罪?”
“竟然差把夫人弄上战场!简直罪无可恕!”就说将军什么时候那么紧张个人,原来是夫人!真是大意!还好没事,不然他就是赔了自己的夫人给将军,将军也不要!
“嗯,这事嫱儿还不知道。所以你知道就好,别乱说。”闵襄想了想又道。
董卿差点没蹲稳,险些一头载进火盆里。夫人还不知道?那这是算怎么回事?
“你来有事?”闵襄回到正题。
董卿脸色凝重起来道:“昨日虽剿杀了胡兵大部,却还是有小部分流走。”
闵襄点了点头:“这次遇上的胡兵较多,会有一些遗留也是正常。如今郭家村处于大燕国与赵国交界处,不需要太过担心。”
董卿点头,他倒是确实不担心流散那么几个胡兵,而是担心会被人知道闵家军的所在之处。
“此处地势颇为复杂,只要站哨的将士第一时间通报,便有足够的时间进山隐蔽。再说闵家军的存在迟早公诸于众,倒也无妨。此番斩杀刘云义,也好给我闵家军扬威。你去把赵青找来,我有事交代他。”原本计划拖延一些时日的计划,因为斩杀了刘云义,恐怕也瞒不了多久,倒不如就借此将闵家军的名号公之于众。
“是。”董卿起身准备出门,正好赶上从伙房回来的王嫱儿。
“咦,董副将走了?我给你拿了早饭呀!”王嫱儿站定道。
董卿连忙拱手作揖道:“不必了,您和将军吃着。”说罢便匆匆离去,有些汗颜。就说这爷们怎么可能长得这般水灵,原来是个姑娘,这模样虽是穿着男装,也分外俊俏。将军的眼光自然是好的,姑娘不仅人长得好看,身手也不弱!
王嫱儿见董卿逃也似的离开,有些奇怪的进屋:“董副将好生奇怪,怎么看见我像看见猛兽似的?”
“嗯,董副将胆子小。”闵襄点点头,这话若是被董卿听见,不知该作何感想。
王嫱儿有些疑惑,却还是把早饭放下来道:“我很可怕吗?”
闵襄抬眼看着王嫱儿摇头:“不觉得。”
王嫱儿疑心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心想着下次遇见得要好好问问。
闵襄给王嫱儿端好粥:“吃吧。”后者见此怀着疑惑低头喝粥,一双眼睛打量着闵襄。
“怎么了?”闵襄询问。
王嫱儿喝着粥,摇头表示吃饭不可以说话。闵襄见此给王嫱儿夹了菜,便也吃起来……
“我觉得董副将是因为你才害怕我的,你是不是说了什么?”王嫱儿一脸狐疑的看着闵襄问道。
“嗯,说了。”闵襄非常坦白。
王嫱儿料想果然如此,难怪那董副将那么害怕:“前晚的事情不怪他,真是我自己没听话。”
“你的伤怎样了?”闵襄打量着王嫱儿的手臂问道。
王嫱儿站起身恼道:“你别转移话题,我说真的不关董副将的事。”
“嗯?凶起来了?”闵襄含笑看着王嫱儿,倒是惊奇她这般激动。
王嫱儿见闵襄这般模样,也不知道他到底罚了董副将做什么,正要问。却听见董卿叩门道:“将军,赵青找来了。”
“进来吧。”闵襄道。
王嫱儿不得不憋住话,起身收拾了碗筷,却被董卿唤了人将东西拿下去。
赵青对于董卿的行为有些奇怪,不由看了王嫱儿一眼,前夜夜色中看得不仔细,今日才看清将军那日带来的少年。怎么生得这么俊俏,倒是比姑娘还水灵?
“看啥?”董卿拉了赵青一把,后者这才回神道:“将军,您这回带回来的人怎生得这般俊俏?可是哪家的公子?怎么也带到营里来了?”这年头救了哪家公子也不稀奇,稀奇的只是这样的少年一般来讲将军不是都会另有安排么?
王嫱儿脸色微红:“赵副将有意见?”
“那倒不是,只是营里生活毕竟不适合公子。”赵青是直爽的性子,有啥说啥。
王嫱儿也不争辩,只是安静的站在一边。倒是闵襄看着觉得稀奇,本以为她被问了之后会羞恼的站到自己身边来求援助,不想却自己应对了。
“赵青,先前派去范阳的细作给他送信过去。让他好好潜伏,若是被问起我们闵家军的事情,便照着实情说一半,编一半。”闵襄吩咐道。
“是。”赵青点头。
闵襄见二位得力副将都已经到齐,便把长安求援一事说出来,问两位意见。
“不行,闵家军尚且是刚建立不久,根基不稳。别说在郭家村守着牵强,还要长途跋涉到长安更是不妥。李元也不是不知道这边情形,怎么会如此唐突来信求援?”董卿奇怪起来,那来信求助的正是大晋国遗臣,如今是后晋国丞相。先前倒也与闵家军有些往来,但也是知道他们不过是汉民组织起来的抗胡义军罢了。如今尚且也没有资格与胡贼正面对战,这前去长安救援,也真是难为他们这支小军队了。
“闵家军如今全部有多少人马?”闵襄询问。
“倒是有三万人马,但其中骑兵不过三千。”董卿回答,也就是说精锐只有三千。
赵青一旁听了半晌:“但若是不去,也对不起我们闵家军的宗旨。杀尽胡人,援助汉民!如今长安落困,即便不来求助,我们也应该帮一把。”
“嫱儿,你怎么看?”闵襄发问了旁边若有所思的王嫱儿。
董卿目光狐疑的看着王嫱儿,并不觉得后者会有什么真知灼见。而那赵青更是一脸疑惑,不明白闵襄怎么拿这样的大事来问一名弱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