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家村依山傍水,地处两大山深沟处,人烟稀少,统共也只有十户人家。
因为都是受过闵襄的帮助,便自发的将小村落的名字命名为“闵家村”。
正是夏日,大山绿荫浓茂,间或几许大石,有些突兀却还算温和。一条清净的小溪流穿过两山之间,溪流千百年冲刷出来的河道淤积成一小块平地,倒是十分适合人居住。
而闵家村的人都是从中原来的农户,因为在中原被胡人烧抢了家园而不得不齐家逃亡,路上各种艰难几经杀戮,最终因获得闵襄的帮助而来到闵家村,便从此在这里扎根下来。
再说闵家村地处深山之中,甚至连鲜卑人都很少来此处,每年他们只要交给当地官府一定量的粮食作为税赋便可。当地官员因为祖上也有汉人的血缘,对于汉民倒也不苛刻,所以也算是乱世中难得寻到的一方净土。
也因此闵襄劝王嫱儿留在闵家村,毕竟在这里对于目前的王嫱儿来说其实是最合适不过的。然而王嫱儿却因为此处还是大燕领地,便一定要走。
而王嫱儿因为养着脚伤,闵襄又因有事不能等便先出山谷,约定半月后回来带她一起走。
王嫱儿便好好的留在村里养伤,并一心等着闵襄半月后来带她走。
然后半月过去了,闵襄却没有回来的迹象……
“王姑娘,你快起来,我自己来洗就好了。”李大婶从田里回来,便看见刚能下地的王嫱儿正在溪边洗衣服。
王嫱儿摇摇手道:“没事,再说这也是我自己的穿的衣服。”
“你这细嫩的手可不要伤了,快起来起来。”李大婶却一定不肯。
闵襄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好好的照顾这王姑娘,这如今怎么能让她洗衣服啊!再说这王姑娘水灵水灵的,看模样闵大人也是喜欢得紧,怎么好意思让恩人的姑娘亲自动手洗衣服啊!
“李大婶不要再客气,而今我的脚伤依旧好得差不多了,这样白吃白喝的实在受不住。”王嫱儿温婉的笑道,眼底已经在没有当初见到闵襄时候的害怕。
半月的休养已经让她从那次的阴影中慢慢的走出来,原本就经历过创伤的她恢复能力良好,很快便将那些事情压在脑后。除了午夜梦回噩梦缠绕,她已经能够坦然面对。
“王姑娘真是好姑娘,人长得水灵又和气,难怪闵大人喜欢得紧。”李大婶心直口快道。
“李大婶不要笑话,闵大哥是我的恩人,也是可怜我凄苦罢了。”王嫱儿浅笑,落落大方的回答,便依旧洗着衣物。心里却微微沉重,他是不是嫌弃自己太柔弱,所以不想带自己走。
半月已经过去了,回想当初自己第一天见面就在人家怀里哭了一场实在是丢脸。不知道是不是因此闵大哥觉得自己太柔弱,所以将自己留在这里养伤,许下半月之约却其实不愿意带着自己一路走。
“王姑娘可许了人家?”李大婶却听出了一点端倪,便问道。
王嫱儿点了点头道:“许了。”
“哪家的汉子这样好的福气,竟然有你这样好的人当婆姨。”李大婶羡慕道,心里为闵襄觉得可惜。
王嫱儿浅笑道:“嫱儿哪里有李大婶说的这样好,又不会做饭又不会劈材,田地里也不会种菜,更不会织布,洗衣服也洗不干净。”
“可你会绣花,识字念书。”李大婶却不依道。
“绣花,识字念书又不能当饭吃。”王嫱儿不以为然。
李大婶稀奇道:“都稀奇识字念书的,就王姑娘不一样,到羡慕我们这些庄稼户。”
“李大婶,明儿起我跟你一起道田里。你做什么都带着我,我也要学可好?”王嫱儿却张着一双水灵的大眼望着李大婶请求道。
“别嚜,你刚好的伤,还是再养养。活也不多,我自己忙得过来。”李大婶却拒绝道。
“李大婶,你就让我学吧。要是哪一天我一个人在外面,就是想生火煮一口粥都不会,要怎么活下去?”王嫱儿摇头,她深知自己会的实在太少。
李大婶点头道:“这个倒是,那好。”
王嫱儿灿烂的笑着谢道:“谢谢李大婶,不过我什么都不会,到时候李大婶可不要骂得太凶哦?”
“哪里舍得骂你,真是好笑。那么你洗完赶紧回来,一会我教你摘菜做饭。”李大婶直爽,见王嫱儿真心要学,便也没有推托。
“好嘞!”王嫱儿笑嘻嘻的回答,目送李大婶离开,自己却仰头看了看蓝蓝的天空。
“啊——”一声轻灵动听的嗓音响彻山谷,王嫱儿大声的喊出自己的声音。
王嫱儿,从今往后不可以随便掉眼泪,不可以随便就害怕,不可以什么都不会,一定要努力坚强!
“啊——”山谷里回荡着少女清脆动听的嗓音,田里的庄稼户笑了笑继续耕作,家里的婆姨们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都是经历战乱的汉民,却能从嗓音中听出一抹不同寻常的悲凉。
而王嫱儿喊完两嗓子之后,舒坦的松下肩膀,安静的蹲下身洗干净衣物。
从那一天开始她在李大婶的帮助下开始学最基本的生存能力,生火做饭、摘菜识菌、劈材织布……
这样一来便又过了两月,已经是秋收,农户们都忙着收麦子,打场子晒干麦子。
王嫱儿也帮忙着务农,李家怜惜她细皮嫩肉,两月来已经是把一双细嫩的手磨出了细细的茧,确实一定再不肯她去田间务农,便拜托了她帮忙煮饭送到田间。
但王嫱儿把饭食送去之后,也一定要帮忙着收割一些麦子,然后在李大叔和李大婶的催促下回去。
“真是个好姑娘。”李大婶看着王嫱儿离去的背影赞道。
那李大叔也点头道:“确实是好姑娘,二喜要是没死,也是这般大了。”
“可不是,这些羯族的人,真是太可恨了!”李大婶低头抹泪。
“哭什么,能活着都不容易。这姑娘也是好姑娘,就当是二喜送来的,好好养着。”李大叔怒斥了李大婶道。
李大婶噤声点头,却还是暗自抹泪。
其实两人都清楚,这王家姑娘是留不长久的。虽然他们都不说,但心里却都清楚。
……
农忙过后,便有闲下来的庄稼汉商议着准备进山打猎,好储备一些干货过冬。
王嫱儿听说打猎,却一定要跟去。
李大叔劝不住,再说另外几名庄稼汉都知道王嫱儿是闵襄带回来的,又见着姑娘虽然水灵却不娇气,想想也只是在附近山林打猎,当日也便回来,也就没有再阻拦。
山林里原本遮天蔽日的树丛已经干枯落叶满地,夏日里一些可以吃食的菇类已经消失,人踩在路上却“咯吱咯吱”的都是落叶、小树枝的断裂声。
王嫱儿背着弓箭,拿着佩刀也是全副武装。
虽然弓箭她是刚学不久,甚至连拉弓都有些吃力,但准头却还稍微可以。李大叔便也配备给她一副简易的弓箭,至于佩刀却说是闵襄留下的。
“李大叔,兔子!”王嫱儿眼尖,看见林里有兔子。
李大叔搭起弓箭射去,却射中那兔子的腿,兔子受了惊吓跑进林子里。
王嫱儿泡着过去一面道:“我跑得快,我去追,一会子出来。”
“小心点,追不着就赶紧回来。”李大叔身后跟着一面道。
“知道了!”王嫱儿远远的答应,人已经随着兔子钻进了干枯的丛林里。
“这王姑娘好是伶俐,倒是和闵大人极其般配。”同行的周大叔赞赏的看着丛林里的王嫱儿道。
“可不是,就是听说已经许了人家。可惜了!”李大叔叹息道。
“许了是许了,如今战乱,哪里还讲这些。依我说要是闵大人愿意,下回回来我们就把这好事办了,也算是报答闵大人的救命之恩。若不是我家那三花长得太丑,我早把她许给闵大人了。”周大叔无比惋惜道。
李大叔捋了捋胡子道:“老周,你这话说得对。再说若不是闵大人救了王姑娘,只怕这王姑娘也活不长了。指不定她夫家那边已经以为她死了,就这本办。下回闵大人回来,咱就把这事办了。”李大叔一锤定音道。
“成,也不知道老徐他们情况如何。”进了林子后,李大叔和周大叔王嫱儿一路,徐大叔父子三人一路。不过离得并不远,这是为了避免有事也好相互照应。
“林子野味还是挺多,快跟上王姑娘,免得出事。”李大叔眼见王嫱儿的身影有些看不清,连忙紧紧跟上道。
周大叔也知道林子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危险,就怕有毒蛇猛兽万一出没,那可不是好玩的。
正紧紧跟上去,却听附近徐大叔大喊道:“老李、老周,快来!”
李、周二人一惊,又见王嫱儿在林里,那李大叔忙到:“老周你先过去,我去追王姑娘回来。”
“好。”周大叔点头,便循声过去找徐家父子三人。
“李大叔,抓住了!”王嫱儿山林里冒出清脆的嗓音道。
“好好,赶紧回来。”李大叔心里欢喜道。这兔子可是好东西!
“好。”王嫱儿应了一声出来,身后却被一支离弦的剑射中!
“啊——”王嫱儿一声尖叫,惊得李大叔连忙往林里去!
却听见鲜卑语的人叽里呱啦说了什么,李大叔脑子一白,鲜卑人!怎么会有鲜卑人!又想王嫱儿姣好的面容,心道坏了!
王嫱儿痛得惊呼出声,却同时听到一声熟悉的鲜卑嗓音。脸色一变,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