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只有上班以后才能真正体会到学生时代拥有寒暑假的快乐,祁暖便是如此了。
学校开始放寒假时，正是社里最忙的时候，全体员工日日加班加点冲业绩,直到年二十八老板才放人。
何秋蕴晚上八点多打来电话的时候，祁暖正在挤回家的地铁——当然回的是程之宁家。
何秋蕴让祁暖和她一起吃年夜饭,祁暖回她说“想和程之宁一起”。
何秋蕴有些不满:“平时天天待一起还不够,妈妈想和你一起过个年都不愿意吗？”
何秋蕴知道女儿和程之宁住一起还是两个月前。那时祁暖打电话给她,说想要申请在外面住，需要她的同意。
何秋蕴是何等敏锐的人物，自然不信祁暖为了方便实习的借口，祁暖实习的地方她又不是不知道,根本没必要多此一举。一番“逼供”之下,祁暖老实地交待了要去程之宁和她一起住的事实。
“你那里有那么多人,程之宁就一个人。”祁暖回道。
何秋蕴一听，心说果然有了媳妇忘了娘。她没好气道:“有本事把你的程之宁也带来一起过年啊。”
原本安静的地铁不知为何一阵喧闹，祁暖没听清,便回道:“地铁里人有点多,听不见。”
何秋蕴一口气堵在心头,不吐不快,于是用比平时不知高了多少分贝的声音吼了回去:“我说！你有本事把女朋友也带回来过年啊！”
祁暖只觉耳朵疼，忽然感觉周围一阵诡异的安静,她抬眼看去，发现好几个人都在看着她,目光或惊讶,或好奇，或玩味……
祁暖一阵热气上脸，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社会性尴尬。她急忙低下头,咬着牙对电话里低声道:“妈，你太大声了！我在地铁上，人很多。”
便听见何秋蕴边发出一阵“哈哈哈哈”的笑，并对她说道:“谁让你说听不见的……没事，现在你们年轻人对同性恋的接受度不是挺高的吗？”
“……”祁暖有些无语，“那就这样，先不说了。”
“诶，等等！争取年后把小程带回来给妈妈看看！”
祁暖连忙捂住听筒，草草回道:“再说吧……”抬头瞥了一眼周围的人群，还有几个人在偷偷注意她，难掩好奇的目光。
被行注目礼什么的，真的好尴尬……于是在车门打开的时候，她选择了下车，打算等会儿坐下一趟车。
有个和祁暖年龄相仿的女孩跟着她下了车，站在旁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上前和祁暖打了个招呼。
祁暖搓着手呵了一口气，听闻人声抬眼看去，是个不认识的女生，她疑惑道:“请问，有事吗？”
“小姐姐，是这样。我刚才……不小心听见了你和你妈妈打电话……”女生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祁暖:“……”
“没关系。那……有什么事吗？”祁暖表现出一副内心毫无波澜的模样。
“我，我是想说，你妈妈好开明啊……”女生看着祁暖的眼神里是满满的羡慕。
祁暖噎了一下，呐呐道:“她只是有点不正经，喜欢开玩笑……”
女生的表情透着失望:“所以她说的，你的……女朋友也是开玩笑的吗？”
祁暖看向她，不知怎么就说了实话:“不是，是真的。”
女生的眼神突然就亮了一下，可不一会儿又黯淡下去，她露出一个有些伤感的笑容，轻声说道:“真好……小姐姐，你们一定要幸福啊！”
祁暖见了她的表情，心里有些触动，她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谢谢，我会努力的。”
女生回以一笑，对她说道:“那……我得走了，再见小姐姐。”
“你原本是要在这个站下车的吗？”祁暖问道。
“其实……我在上一站就要下车的……”女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所以我现在要往回坐一站。”
“是嘛。”祁暖看了看对面电子屏，“那边的要到站了。”
女生“啊”了一声，忙说道:“那我就先走了，小姐姐再见了。”
祁暖朝她挥了挥手。她想，这个女生大概也有自己的故事吧，或许是和喜欢的女孩被父母强行拆散，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导致不能和对方在一起。
相比之下，自己的爱恋虽不算完满，但已是幸运的了，她一定要更加珍惜来之不易的和程之宁在一起的机会才行。
程之宁正在沙发上用电脑处理文件，听见开门的声音，她抬头看去，便带了三分笑意:“回来了？外面冷吗？”
“还好。吃饭了吗？”祁暖边换鞋边问道。
程之宁愣了一下:“……忘记了。”
祁暖顿时皱起了眉:“程之宁，你又不按时吃饭，这样很伤胃的！”
明明对方的年纪比自己小这么多，程之宁还是被说得有些心虚:“我……一忙起来就给忘了。”
祁暖无奈地叹气:“你这个一忙就忘记吃饭坏习惯真得改改，太伤胃了。你想吃什么，我现在给你做。”
“算了吧，你已经很累了。我点个外卖就行。”程之宁道。刚说完，便瞥见祁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一副“我回来了还会让你吃外卖吗”的表情。
程之宁只得妥协:“那就简单点，煮一碗清汤米线吧？”
“米线是吧？”祁暖点点头，走进了厨房。十几分钟后，程之宁便闻到了香味。她这才觉得自己有些饿了，放下电脑去找祁暖。
祁暖正端着一眼米线出来，上面能看到青菜，火腿，番茄，还有一个荷包蛋。
“来，趁热吃吧。”祁暖道。
程之宁有些过意不去，本想尽量让祁暖不那么麻烦，还是费了她这许多工夫。
米线味道鲜美，为了不让祁暖的辛苦被浪费，程之宁努力吃完一整碗——然而失败了。剩大概三分之一的时候，她实在吃不下了。
祁暖有每天喝牛奶的习惯，这会儿正在厨房给自己热牛奶，余光瞥见程之宁看着碗里剩下的米线犯了难。
她走近道:“吃不完就别吃了，吃撑也对胃不好。留给我，我也有些饿了。”
“啊？”程之宁一愣，“可是……”
“没关系，我不介意……还是，你介意？”祁暖问道。
程之宁忙说:“不是，你都不介意我又怎么会……只是，这么点也不够你吃吧。”早知道自己就不吃这么多了，搞得现在这么撑……祁暖这傻孩子自己饿怎么也不知道多煮一些呢……
“差不多，我等会儿还要喝牛奶。”祁暖拿起程之宁的筷子，“不介意吧？省的多洗一双筷子。”
程之宁当然是摇头。
祁暖三下五除二吃完了剩下的米线，还喝了几大口汤。嗯，味道不错，自己手艺还行。
她看向程之宁：“明天有空吗？”
“有，怎么了？”程之宁道。阑星的惯例是春节放9天假，从昨天开始她就没去公司了。
“一起去买点年货吧。”祁暖道。虽然只有两个人，但过年总要有些过年的气氛。
程之宁笑了笑:“好。”想了一会儿，又有些犹豫道:“你过年不回家吗？”自己是一个人，祁暖总是要和妈妈一起过年的吧。
祁暖摇摇头，看向程之宁:“你不想我在这里和你一起过年吗？”
“怎么会……”程之宁嗔怪地看她，“我是觉得过年你妈妈应该会想和你一起……”
或许是之前程之宁“再也不说分开”的保证给了祁暖底气，又或许是这些日子两人之间充满温情的相处让祁暖多了些勇气，她想起刚才自己妈妈在电话里说的，捂唇轻咳一声，选择性地截取了一句。
“我妈说让我有本事就把女朋友带回家给她看。”她说这话的时候忍不住偷瞄程之宁的反应。
“女朋友”这三个字让程之宁心里一颤，继而生出一些酥酥麻麻的感觉。
“你妈妈……她，已经知道我和你在一起了吗？”程之宁想起当初何律师和她说的，顿觉又羞又窘。何律师这是，一语成谶了吗……
“你别紧张，我妈妈不会反对的，她很喜欢你。”祁暖自然不知道妈妈和程之宁其实已经说开了，以为程之宁在担心她妈妈反对她们现在的关系。
见程之宁不语，祁暖有些慌乱地说道:“我妈妈其实早就知道我喜欢你了，也已经接受了。是真的，程之宁，我妈还教我追你来着，她说要温水煮……”话说到一半连忙顿住。
程之宁:“……”
祁暖:“……”遭了，她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祁暖悄悄看了一眼程之宁，发现她的脸好像有些红了，但似乎没有生气的趋势……呼，幸好。自己真是的，一紧张激动起来就什么都往外说……
程之宁有些窘迫地站起身，道:“我，我先回房洗澡了……”说完便匆匆离开餐厅，从头到尾没勇气看祁暖一眼。
回到房间，程之宁关上门，靠在房门上顿时卸了力气。这都是什么奇怪的对话，还有，何律师好可怕……
她心不在焉地走向床边，经过梳妆台的时候，余光瞥见镜子里的自己，顿时停住了。
她转身走到镜子前，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为什么脸会这样红……所以，刚才，自己就是顶着这样一张脸和祁暖说话的吗？
她心塞地“唔”了一声，趴在桌上，把脸埋进了臂弯里。
大年三十这天晚上，祁暖主厨，程之宁负责打下手，做了一桌丰盛的年夜饭，尽管只有她们两个人吃。
祁暖把最后一道菜端上餐桌，程之宁笑叹道:“看来，今晚不吃撑不能下桌了……”
“能吃多少吃多少。”祁暖笑了笑，“年夜饭不就是得剩一些吗？表示年年有余。”
两人相对而坐，动起筷子。
期间远在异国他乡的程君熠打来视频电话，看着这满桌的美味佳肴，馋得直流口水。尤其看见那一盘饱满莹润饺子，再看看自己正在吃的速冻饺子，顿感凄凉。
“姐，我就不该和你们视频，本来这饺子还勉强吃得过去，这下我的饺子也不香了……”
程君熠用筷子戳了一个饺子，一不小心掉在了桌上，他没好气地对桌上的饺子说道:“我太难了，连饺子也和我作对。”
程之宁和祁暖都笑了起来，程之宁笑过才恢复作为姐姐的模样，叮嘱他道:“在外面好好学，过几个月就能回来了。”
程君熠撇撇嘴:“姐，我觉得你像是在说，‘在里面好好表现，过几个月就能出来了’。”
这下更是让两人乐得不行。
程君熠看着祁暖有些不满:“喂，祁暖，你笑什么？等我回来，你要是不照着这一桌一样给我来一份，我可不认你这个……这个朋友！”
祁暖笑着点头:“行，到时候给你接风洗尘。”
“这次差不多……”程君熠哼哼道。他已经很久没和祁暖聊天了。刚知道祁暖已经和他姐住一块儿时，他着实震惊了一把，立马质问祁暖“我姐真的和你在一起了？！”
祁暖只道：不算是，她只是不忍心拒绝我吧。
可是程君熠现在看这两人，总觉得有种举案齐眉，如胶似漆的感觉。祁暖对他姐就不用说了，她姐对祁暖似乎也不是没感情啊。这还和他视频着呢，看他的时间还没看祁暖的时间多……所以说啊，女人的心思真难猜。
作者有话要说：被亲妈当众出柜可还行？
放个五一太累了……明天休息一天哈宝贝们~
有小可爱说希望能虐虐姐姐，嗯，不出三章姐姐就要流泪了(字面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