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美清顾不上有摄像机对准这边,反正事后再处理好了,她在谢糖身边坐下来,对谢糖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但心中其实是微微有些心急的,按捺了半晌,组织好语言,她才低声问:姑娘,你锁骨前这块玉石,哪里来的
;谢糖略微有些警惕。
;可她仔仔细细打量了舒美清一眼,却觉得这老太太慈眉善目,格外亲切,再加上,她身上所穿的全都是价值不菲的特别设计名品,应该也是什么受到特别邀请的重要人物,否则摄像机不会一直紧跟这边
;之前她没换座位过来时,谢糖穿着单调的西装制服,扎着低调的马尾,并没那么显眼的,可见,这摄像机是跟着她过来的。
;这样的人,应当不会做什么。
;谢糖便答道:我外公去世之前
;可谁料,话还没说完,舒美清呼吸一窒:他真的去世了接着,脸色苍白得不行,一瞬间像是力气被抽干了一般,摇摇欲坠。
;虽然这么多年没见,知道到了这个已经是半截身子入黄土的年纪,可能对方早就已经不在世间了,可真的亲耳听到这个消息时,却仍然受到了莫大的打击。
;谢糖猜到,这人可能是外公生前认识的朋友,便问:您认识我外公吗
;舒美清却没有答话,而是神情飘忽,仿佛陷入了一段往事,甚至眼圈都有些红了起来。谢糖见她这样,知道她是在缅怀外公,不由得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外公去世得早,而谢母一向耻于对豪门圈内的人提起自己出身于农村,所以非常少回老家去看望外公。
;至少,谢糖待在外公身边那几年,就没怎么见谢母回来过。
;而谢父更不必说,感情淡漠,更加不会回去探望对自己毫无帮助的老丈人。
;所以那些年,谢糖陪伴在两位老人膝下,一直都是孤零零的,直到他们相继去世,也没有多少人来吊唁。这位外公的朋友,看来对外公情深意重。
;品鉴会已经开始了,谢糖忍不住收回心思,抬头朝台上看去。
;而舒美清也良久才回过神来,她细细瞧着谢糖胸前的玉石,隔着这么近的距离,即便谢糖不交给她手上,她也能辨认得一清二楚,的确是当年,他差点送给她的那块玉石。
;只是,当时两人还没定下,她便说不要,等他回来后再送给她,以后世世代代传下去,留给最喜欢的孩子最疼爱的孙子。只是没想到,世事变迁,一切却都已经变了。
;而现在,这丫头说是她外公,那么,应该就是当年他所说的要留给的那个最疼爱的孙女。
;舒美清定了定神,细声问:姑娘,你叫什么
;谢糖怕影响别人,也低声道:老太太,我叫谢糖,外公给我取的。
;谢糖,真是个好名字舒美清喃喃道,感慨道:我和你外公以前认识,不过,那都是旧事了既然是旧识,他最疼爱的小孙女,我也理当好好照顾。
;她没有说明的一点是,这么多年来,她没有结婚,膝下无子无孙,孑然一身,只有享誉国外的名气和庞大的财产。她本来想找到那个人,看看那个人现在过得怎么样,然后将自己这些带不进棺材里的财产,统统给那个人,让那个人处理,可是现在,看来没办法那样做了。
;她打算,立下遗嘱给谢糖,却不知道这姑娘愿不愿意接受。
;不过,现在才刚认识,倒也不急着提这件事,否则显得太过心急。
;况且,她身子骨还硬朗,还能活个两三年,在那之前,她不如让这丫头陪陪她,借此机会,也可以听她说说那人那些年的旧事。
;想到这些,舒美清忍不住伸手去攥住了谢糖的手,问:待会儿品鉴会结束,能陪我走走吗
;当然。谢糖笑了笑。
;很多年没有遇到外公以前的故人了,她很想外公,也想和这位老太太聊聊。
;不过
;上一世怎么没这桩意外插曲呢这位老太太是靠着玉石认出自己的,而上一世,自己的玉石却一早就被谢翩跹给夺走了。难不成上一世,谢翩跹在这位老太太面前抢了自己陪伴外公十年的孙女的身份
;可是,谢翩跹上一世似乎从没提起过。
;谢糖觉得有些不对劲,忍不住扭头,朝着坐在后排的谢翩跹看了一眼。
;这种品鉴会,自己是被汪教授带来的,但姐姐算是谢家的门面,当然也会受到邀请。果不其然,谢翩跹正坐在后排,视线毫不掩饰地盯着自己,见自己转回头去,她才冷冷看了自己一眼,扭开头去。
;谢糖蹙了蹙眉,回过头来。
;谢翩跹咬着牙,没想到,参加一个品鉴会而已,谢糖竟然能吸引到舒氏品牌创始人舒美清的注意。刚刚来,发现谢糖坐在座位,而自己作为谢家的代表人,竟然位置只是在边缘,她心情便非常不美妙,看来谢糖踩着自己成为汪教授的助理,得到的好处可不少。
;紧接着,就看到舒美清朝着谢糖走去了,所有的记者在那一刹那都悄然兴奋了,转动摄像机悄然对准了她们。
;而自己,今天盛装出席,却没有一个镜头。
;谢翩跹越来越恨,她细细回想,发现从谢糖落水肺炎出院之后,逐渐将自己的一切都抢走了。
;陆昼暂且不提,光是一向对自己最好的顾远,都莫名奇妙因为她疏远了自己,闺蜜窦雅然也和自己发生争执生出嫌隙,而学校里的姐妹小团体梁兰竟然也不知为什么突然脱离了团体,还有,系花的头衔一级考试的通过光环,而最最令谢翩跹愤怒的,便是谢父
;现在的谢父,对待谢糖的重视程度,比当初对待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也就算了,现在,她在,自己在角落,她吸引了舒美清上前去悄声谈话,而自己在这里无人问津。
;上回,那两个将谢糖推下看台的人,只是谢翩跹为了报复当时一时之气,可现在,谢翩跹是真的想让自己这个不动声色就打败了自己的妹妹,永远消失在自己面前。
;她不是怕海吗,那如果,有一场和自己根本无关的意外呢
;品鉴会终于结束时,谢糖暂时回到房间,打算换一身衣服,再去见舒美清,而此时,一个一直跟在舒美清身后的端着托盘的酒侍在房间门外敲了敲,告诉自己,舒美清约自己十分钟后在品鉴会的会场秋千旁见面。
;谢糖没有多想,秋千那里,距离被栏杆围起来的大海和礁石还很有一段距离。
;她换了身衣服,脱掉死气沉沉的制服,换上一身较为低调的长裙礼服,让自己显得成熟稳重一点,才挽起头发,去了那边。
;但,刚到秋千那边,谢糖就愣了愣,由于品鉴会结束,场地被分成了两个,汪教授那样的学者去了会场里面继续讨论刚才品鉴会上提到的一些研究问题,而外面,则有很多人在举办一场party,喧闹嘈杂,人很多,像是在狂欢。
;而秋千旁,舒老太太并不在,应该是还没到
;但她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会迟到的人啊,这都已经过了五分钟了。
;谢糖自然是无心参加的,她抱歉地笑着拒绝了侍应生的酒,拎起裙角,穿梭在人群中,努力寻找着刚才那个在房间门外敲门,让自己尽快过去的侍应生,想问问,是不是地点时间变了。
;或许舒老太太突然觉得头疼,于是取消了
;她作为一个晚辈,自然是要配合舒老太太的时间的。
;人很多,太多了,谢糖被挤来挤去,一个侍应生端着酒,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猛然从她肩膀上撞过去,她一刹那便被撞了一个踉跄,正站直身子,心烦意乱地想看看礼服被酒泼上没有,忽然人群中有人叫了自己一声。
;仿佛是有什么感觉一般,谢糖抬头,看见不远处停车场匆匆下车的陆昼
;遥遥的,人头攒动,他一脸焦灼,身上还是清晨自己遇见他的那一身,脚踝上的裤子还沾着血迹,没有换过,他拨开人群,顾不上狼狈,额发被狂风卷起,他疯狂地朝自己跑过来。
;谢糖视线落到他的脚踝上,早晨刚重新包扎过的伤口,肯定又要裂开了。
;谢糖皱了皱眉,刚要朝他那边走去,想缩短他过来的距离,可下一秒,忽然被人从身后重重一撞,人群汹涌,几乎是在一瞬间,她瞳孔猛缩,翻出了围栏,在所有人的有人掉下去了的尖叫声中,扑通直直掉进了海里。
;砸起数米白色澎湃海浪。
;宴会上救生员惊了一秒,连忙跟着跳了下来,而与此同时,谢糖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幕,看见的是陆昼惊慌失措的脸,以及,他也跳了下来。
;夏天的海水滚烫,可是,却危险无比,陆昼从前是会游泳甚至潜水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在接触到海水的那一瞬间,心底却涌起无边的恐惧,但好在,他抓住了她,没有什么比抓不住她更让他害怕。
;谢糖比他更加惊慌,脸色苍白,几乎是还没有淹没下去之前,就已经昏迷了过去。
;陆昼死死搂着她双臂下方,尝试着朝礁石边游去,脚踝的伤口一下子在海水中,鲜血晕染开来,他呛了几口水,伤口裂开的疼痛和脑子里尖锐的刺痛齐齐汹涌而来
;他几乎脱力。
;而就在这时,快要被海水淹没时,他眼皮沉重地阖上之前,仿佛有什么白光,变成破碎的记忆,在他脑海里疯狂拍打,好像有什么尘封了许久,他记不起来的东西,渐渐成碎片组合成了一小段段,接着,倒退,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