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4章湮没之于月陨(二百五十四)
因为贝利赖在居里家中不走，伊莱恩劝也没用，就任由小狐狸留在那里多研究那个什么微型晶体管一会儿了。反正如果拖得太晚了，伊莱恩还是会过来扯着小狐狸的耳朵带走的。
小蛋糕还得送出去。他就跑到伊菲图斯家中，试着问一下。
＂小蛋糕吗？我不吃这个，糖分太多了。糖分是健美体格的大敌。＂伊菲图斯上来就答道，＂不过既然你都送过来了，可以留下一袋哦。我家里今晚有客人，我可以用这个来款待客人。＂
＂谁、谁啊？＂伊莱恩好奇地问。
＂差不多算是我的养母吧，总是她我很尊敬的一位女士。＂红铜龙大汉笑道，从伊莱恩手中接走那袋小蛋糕。
确实，伊莱恩看到伊菲图斯少有地穿着正装。这名肌肉白.痴平时一般都是穿田径短裤加无袖背心的，很少会穿这种＂猴子服（monkeysuit）＂。他会穿得这么正式，肯定是要接待很重要的人物。
＂好，好吧，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了。你、你也许想要试试这个小蛋糕的味道，在你拿它出来款待你的客人之前。＂
＂我会的。如果只是吃一块的话。＂伊菲图斯吐了吐舌头，仿佛他接下来是要去舍身试毒。
伊莱恩没好气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接下来是去兰斯老爷爷家里送小蛋糕。老爷爷肯定会喜欢吃这个的，那只老蜜蜂绝对爱甜食。
想到这一点，伊莱恩就不由自主地露出些微坏笑。
＂噢，你来啦。＂罗丹打开门迎接伊莱恩，仿佛早就预料到伊莱恩会来，＂老爷子在等着你，快进来吧。＂
＂嗯？我、我只是来送蛋糕的。我、我的朋友做了不少这个马卡龙小蛋糕，我想是否要送一些给你们吃。＂
＂行了，别啰嗦了，快进来。＂冰龙人青年拉着伊莱恩进屋，然后反手就把大门扣上。
＂你来啦，孩子。＂兰斯老爷爷坐在大厅中等待伊莱恩，他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我、我送来一些小蛋糕，希望你喜欢吃。＂伊莱恩把那袋小蛋糕放在茶几上。
＂好好好，我回头会吃一些，它闻起来很香甜。＂老爷爷虽然脸色不太好，却还是慈祥地呵呵笑着：＂坐下吧，我们来谈谈。＂
＂谈、谈什么？＂白狮人少年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便摆出严肃的表情，坐在沙发上。
＂我想，是时候该把[永生之华]托付给你了。＂老青龙突然说。
伊莱恩瞪大了眼：＂现、现在就给我？可、可是我才刚学完两首《超人练习曲》，都还没有彻底掌握它们。剩下的十首《超人练习曲》怎么办，你不打算教我了吗？＂
＂呵呵呵，没事的。我已经优先把演奏难度最高的《超人练习曲：帝王》教给你了。你虽然还没能完美无缺地把它演奏出来，但你的演奏已经具备雏形，接下来只是不断精进就好；
而另一首，另一种意义上很困难的《超人练习曲：深海》，你也基本能演奏出来了。虽然它的演奏难度不如《帝王》，演奏《深海》却需要很强的对音乐的感受性和表现力，才能把它想表达的意象呈现出来。这一点你做得非常好，比我期待之中还好。所以《深海》的演奏也算是及格了。
另外十首《超人练习曲》其实都是大同小异的东西，它们的难度依然很高，但它们对你而言已经不再是无法逾越的鸿沟。我相信，即使没有我的指导，你对照着黑胶唱片的乐曲来练习，假以时日，也能把剩下的十首《超人练习曲》完美地演奏出来罢。
所以……是时候了。＂
伊莱恩没有争论什么。他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他的脸上无法掩饰地流露出悲伤：＂所、所以，老爷爷你……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对吧？＂
空气凝固住了，好几秒钟。
＂嗯。我的大限似乎来得比想象中还要早，也许活不过这个月了。＂老爷爷低声答道。
星灵的分身是不被允许说谎的。兰斯老爷爷如是说，那么这事就必然是真实。
分别来得如此突然，伊莱恩不禁悲从中来。泪水从他的眼角涌出。
＂噢，你不用这样的，孩子。美好的东西，不管再怎么美好，总有一天都会消逝。＂老青龙呵呵笑道，但那笑声之中带着些许苍白，
＂有形之物终究会消逝，而无形之物会永存。
我接下来要托付给你的那个[永生之华]，就是那份可以永远存续下去的美好，阿玛兰斯这个文明真正的瑰宝。
请你保存住这份美好，并把它继续留存下去，让更多人体会到这份美好吧。如此一来，阿玛兰斯就不算是灭亡，它的精神会得到永生吧。＂
伊莱恩露出痛苦又恋恋不舍的表情，但其中更多的是无奈：＂好、好吧……我准备好了。＂
＂即使我现在把[永生之华]托付给你，你也不可能马上就理解其中蕴含的真理。不过不要紧，你已经具备了那个资格，对音乐有足够高的领悟力。只要你保持现在的节奏、持之以恒地锻炼自己，大概是十年之后吧，你一定会懂得[永生之华]的真髓。＂
老青龙挤出一个更为苍白的微笑，＂小罗丹，可以拜托你去放风吗？我不希望有任何人来打扰这个神圣的仪式。＂
＂当然了，老爷子。＂冰龙人青年点头道，走出门口，守在家门前。
＂我们也开始吧。＂兰斯老爷爷盘腿坐在沙发上，＂这也许不是最合适的场合，但是这个世界上也许就不存在真正合适进行这个仪式的场合，不管怎样都是不够正式的。所以没关系了。＂
伊莱恩闷哼一声。这也许是阿玛兰斯文明最为神圣的一个仪式，它本来应该在合适的祭坛上盛大地举行，而不是在老爷爷暂住的这个简陋的家中。但这一切都只是个形式而已。真正重要的东西并不是这个形式，而是传承下来之物。
＂那么——＂老青龙用手轻抚自己的胸口。
数秒之后，整个客厅的灯光逐渐暗淡下来，而一个发着柔和亮光，那亮度却盖过周围一切光源的光球，从老爷爷的胸口中冒出。
那个光球发出的光芒是天蓝色的，仿佛是天空的颜色，又仿佛是伊莱恩以前见过的某种美丽的花朵的颜色。
他至今仍未知道那种花的名字。
没有任何隆重的仪式，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操作，兰斯老爷爷只是把那个光球递到伊莱恩身前，然后那个光球逐渐就融入到伊莱恩的胸口之中，被白狮人少年吸收了。
有些东西，某些记忆或者知识一样的东西，流入伊莱恩脑海里。
但是那些知识的数量是如此庞大，它们又是如此深奥难以理解，即使伊莱恩接受了这个记忆，他仍然对之一无所知。
唯独有一个很美丽的画面，不断浮现在他脑海里。一片花田的画面，那蓝色的美丽的鲜花铺满了整个大地，那光景蔚为壮观。
这就是阿玛兰斯音乐的精髓，[永生之华]吗？
不。不仅仅是音乐。
那是一种哲理，一种关于生存、生命、宇宙万物的，领悟。
那是阿玛兰斯这个古老而伟大的文明，花了几百亿年时间总结出来的经验，真正的大智慧。
的确，对音乐缺乏感受性之人，连这个意象都感受不到，更无法理解其中蕴含的、深不见底的智识。
也难怪兰斯老爷爷会把这个东西交给伊莱恩。
他是目前唯一有希望，能理解[永生之华]蕴含的那份大智慧的人。
但伊莱恩也仅仅是＂有希望到达那个境界＂而已，不代表他真的就能到达那个境界。没有数十年的苦练，伊莱恩没有自信能窥探甚至理解那份深邃的知识。
伊莱恩简直无法相信，阿玛兰斯人能拥有这样深不见底的智慧。
他们难道不是一个垂垂老矣的文明吗？
阿玛兰斯人难道不是一个直到文明面临衰落，都无法掌握宇宙航行技术的种族吗？
但即使是这样的文明，都拥有着如此惊人的、弥足珍贵的东西吗？
白狮人少年深吸了一口气，眼泪从他脸颊滑落。原本他是因为悲伤而流泪，但现在的他却因为感动而流泪。
仅仅是瞥见了[永生之华]的冰山一角，他就感动得泪流满面。
天知道这份大智慧真正对他开启的时候，他眼前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哈、哈、哈……＂兰斯老爷爷捂着胸口，喘着粗气，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
＂你、你还好吧，老爷爷？＂伊莱恩赶紧过去扶兰斯老爷爷躺下，让老青龙躺在沙发上休息。
＂没、没事……我躺一会儿就好。＂兰斯老爷爷合上眼，＂年纪大了，就是不中用了。＂
伊莱恩并不知道[永生之华]对兰斯老爷爷意味着什么。但那个光球之中不仅蕴含着惊天动地的大智慧，还蕴含着强大的魔力。
把这份魔力从兰斯老爷爷体内抽出，再赠予伊莱恩，这个过程肯定会对老爷爷的身体造成毁灭性的影响。
老爷爷不惜这样做，不惜进一步减损自己已经不多的寿命，都要把[永生之华]传承下去。
伊莱恩的眼眶更加湿润了。
＂……完事了？＂罗丹回来问道。
＂嗯。＂伊莱恩低声回应。
＂辛苦你们了。你回去早点休息吧，老爷子这边我会照顾好的。＂冰龙人青年不带感情地说，冷静淡定得难以置信。但伊莱恩知道，罗丹肯定只是在佯装冷静而已。
＂啊！我想吃些小蛋糕啦！＂当罗丹想扶兰斯老爷爷回房间休息的时候，老爷爷像个小孩那样耍脾气。
＂睡觉之前吃糖可不太好，老爷子。＂罗丹苦笑，＂明天再吃吧。＂
＂人家就是想吃啦！择日不如撞日，现在不吃什么时候才能吃？＂兰斯老爷爷像个小孩那样撒娇。
＂好好好，真拿你没办法……那么只能吃一个哦。＂
＂三个！＂
＂两个。＂
＂成交！＂
伊莱恩苦笑着，目送那一老一少你一言我一语地离开。他自己也百感交集地推开老爷爷家的大门，离开了兰斯老爷爷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