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9章湮没之于月陨(二百四十九)
＂你、你觉得赫斯顿有可能是我的朋友奎格的转生吗？＂听完达尔文大人的描述后，伊莱恩追问到：＂奎、奎格不久之前才刚死去，他的灵魂也许刚好通过某种方式到达了这里，然后转生成赫斯顿？＂
＂我知道你说的那位奎格。我从海之巫女的记忆中观察过。我知道奎格先生死了，是的。＂达尔文大人耸了耸肩：＂但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肯定。这里的星灵没有办法和外面的世界通信，完全没法得知外部世界的情况。里面那边的世界灵体流动的方式，我们更是无从得知。我只能说赫斯顿是奎格的转生的概率并非为零，是有可能发生的。尽管这个可能性非常小，近乎是不可能。＂
伊莱恩皱了皱眉。
是的。他也想过会是这样。而且（现实世界）两天前死去了的奎格的灵魂，到底是怎样跑到这个黄金乡子宇宙里来的？伊莱恩反正是无从解释这件事。这一切说不通。
＂我不想打击你，但除了你的假设之外，还有更多的别种可能。你曾击败了吞世龙阿努，为这个封闭的子宇宙暂时打开了一个小小的出入口。海之巫女丽莎娜的记忆也是通过这个小小的出入口传递进来，为亚特兰提斯的星灵得知。
既然她的记忆能从外界传递进来，别的东西也有可能做到同样之事——比如说某个你认识或不认识的人的光魂。而那个人未必一定是奎格先生。＂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这个道理无法让伊莱恩释然。
＂灵、灵体从外界跑进来这种事情，以前也有过吗？＂白狮人少年于是追问。
＂有过。吞世龙阿努虽然处于沉睡状态，但他大概每个千年——你们现实世界的千年——会稍微惊醒一小段时间，大概是几秒。在那短暂的时间里他的封印也会变弱，会有东西从外面跑进来。根据亚特兰提斯星灵的记忆，以前确实有这样的外来者在奈恩，或者其他城市里出现过。
和赫斯顿一样，这些外来者并不知道自己是谁，或者从何而来。但他们最终都会接受黄金乡的生活，在这个世界安顿下来——毕竟这里的生活并不坏。
而当他们最终衰老死亡的时候，星灵们也会试着去接收他们的光魂，让他们汇入某个星灵的生命洪流之中。然后他们就成为那个星灵管辖的魂体之一，再次转生在黄金乡里。就像其他人一样。＂
所以这种事情以前就有过。有灵魂从外面的世界跑进来，就在吞世龙阿努短暂清醒时。
也许这是阿努吞噬灵魂的本质在作祟，他一直让自己处于沉睡也是为了压制这份特性，为了不毁灭世界。
而伊莱恩和吞世龙阿努对打的时候，阿努似乎也算是短暂清醒着的（？）。阿努是在那个时候把奎格的灵魂吸到他体内来了吗？还是说，那是别人的灵魂，刚好只是路过，不幸地被吸走了？而且那段时间也确实有不少人死去过，光是潜猎者们就死了不少人。
结果，赫斯顿的来头简直无从考究。一切只能停留在猜测的阶段。
＂但、但为什么赫斯顿长得这么像奎格呢？＂伊莱恩还是不死心地追问。
＂我不知道。他真的长得像你那位朋友吗？你确定不是亚特兰提斯的星灵改变了你的认知，造成的结果？＂达尔文大人看着伊莱恩：＂星灵改变认知的方式有时候会非常地狡猾。我不知道我在你眼中长什么样子，而在我眼中，你就是一个普通的亚特兰提斯人，身上披覆着白色鳞片，而且还是个小帅哥。＂
伊莱恩脸一红：＂别、别逗我。＂
＂所以在你眼中，赫斯顿长得和你那位朋友很像，也是理所当然了。星灵改变认知总是需要一些东西作为根据。你看到的奥利弗市长、以及市长的家属，是不是也有点像你以前认识的人？＂
被这么一说，伊莱恩倒是想起来了。奥利弗市长长得隐约地和贝迪维尔先生有点像，而市长的儿子更加像是翻版的贝迪维尔先生的小时候。伊莱恩眼中的世界是一个兽人的世界，他看到绝大部分的人都是兽人，也许都是因为星灵按照他的喜好来改变认知的。也许伊莱恩认为看到兽人会更有亲切感，星灵才会套用这个设定，把兽人们的相貌呈现在他眼前。而其中，赫斯顿被替换成的样子，又刚好是一名云豹人而已。
都是巧合……吗？
一连串的，巧合？
＂所以，那位奎格先生和你是什么关系？＂达尔文大人近乎是恶作剧般追问。
这问题让伊莱恩的脸涨得通红。
＂我只能从海之巫女那里得到关于你们的记忆，我的认知是片面的。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是你的男——＂
＂不、不要说下去了。＂白狮人少年急忙打断道。
＂……你很想念他，对吧？＂达尔文大人没有追问下去，而是换了一种问法。
＂无、无时无刻不在想念。＂
＂那就对了。也许这就是星灵在对你恶作剧。它可能并非故意要这样做，但它知道你想念着某人，故意把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的外貌替换成你想念的那人的样子。星灵很喜欢在这种小细节上戏弄人。你要知道星灵们都是不务正业的。＂
（这太卑鄙…太恶毒了……哪怕不是故意的。）
＂回答我，孩子。是什么，让我们成为了现在的我们？＂达尔文大人追问了更深层次的问题，＂是记忆，是经历，是地位，还是区区的外表？＂
＂经、经历吧……？＂
＂所以你也明白这个道理。重要的不是外表，不是地位，是心意。有形之物会随时间褪色，被淡忘。唯独那份心意一直存在。＂达尔文大人拍了拍伊莱恩的肩膀：
＂先假设你是对的。假设赫斯顿确实是奎格先生的转生。那又如何？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他没有从前的记忆，现在的他可说是一个全新的人。他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奎格先生了。
那么你还能继续认为他是奎格先生吗，哪怕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
你继续把他当作你认识的那个奎格先生来对待，又能怎样，能从他那里得到什么？＂
这一切伊莱恩都没有答案，他更是迷惑了。
哪怕赫斯顿真的是奎格的转生，但他现在确实没有了从前的记忆。如果连奎格自己都不记得自己了，那么伊莱恩还应该闯入奎格的生活里，继续打扰他新的人生吗？
那样做会不会对奎格——或者赫斯顿，很不公平？
＂你也不用那么失落。＂达尔文大人看到伊莱恩愁眉苦脸的模样，劝慰道，＂你的朋友死了，已经不在了。即使你希望他能回来，这事也不可能实现。但乐观点想，也许他真的转生了，来到了更好的世界——这个世界。在这个没有饥饿、贫穷、压迫、战争与苦难的世界里，他将拥有更好的生活。这不也挺好吗？＂
伊莱恩无法否认。
＂你的那位朋友已经不在了。但你可以从零开始，再次认识赫斯顿。＂达尔文大人继续道，＂如果你想的话，你们可以成为朋友的。那个孩子在这座城市里也没有什么朋友，他过得也很寂寞。也许我可以帮你们安排一下，让你们每天晚上参加茶话会，一起聊天交友。＂
伊莱恩觉得这提议挺好，但他也有点担心：＂这、这不会给赫斯顿添麻烦吗？＂
＂我没法命令他做任何事，哪怕我法律上算是他的监护人。＂黄金天神龙大人耸肩道，＂他不愿意来的话，我也拿他没辙。但我觉得他会很乐意跟你们一起喝茶聊天的。我有这种感觉，你们合得来。＂
伊莱恩脸一红，没有回话。
达尔文大人又长叹一声：＂那孩子刚出现在奈恩城的时候，可把我们吓坏了。他是个不受星灵们管束的外来者，我最初还担心他记得外界的事情，会把外界之事到处乱说，为这个世界带来混乱。
所以我才收留了他，为了监视他，观察他，甚至在必要时，处理他。
幸运的是，他什么都不记得。我至少不用担心他会泄露黄金乡的秘密，也不需动用星灵的力量，强行把他的记忆抹除。
但同时他也很不幸。没有记忆的他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无法融入到任何地方去。受到我的特殊照顾，貌似反而让他更加寂寞了。
我家其实并不特别需要厨子。但赫斯顿没地方可去，没有事情可做，我就给了他一个不太正式的工作，让他有个消磨时间的理由。但这终究是权宜之计，我知道这事不可能长久维持下去。
我且不管他是不是你那位朋友奎格的转生。他至少和你一样是外来者。我希望你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照顾一下他，至少让他不那么寂寞吧。
然后，如果可以的话，请帮那孩子找到他真正想做的事情，让他可以融入到这个社会里去吧。拜托了。＂
＂这、这个我可以试着去做。＂白狮人少年低声答道。
＂很好。真是好孩子！＂达尔文大人用力摸了摸伊莱恩的头。
被当作小孩子看待，伊莱恩本来是不情愿的。但是达尔文大人这样摸他的头的时候，伊莱恩又觉得莫名有点小高兴。
乘车和电梯回到达尔文大人的家中时，伊莱恩看到赫斯顿和贝利一大一小两个孩子都伏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们睡着之前似乎正忙着玩某种棋牌游戏，也许是想要借此打发时间等伊莱恩回来。但很明显他们还没等到，就先打起了瞌睡。
＂别吵醒他们。＂达尔文大人压低声音说，＂你抱着小贝利到那边的客房去，今晚你们就在这边过夜吧。＂
＂赫、赫斯顿呢？＂伊莱恩也压低声音问。
＂只能委屈他睡沙发了，我会给他盖张被子的。＂达尔文大人小心翼翼地抱起云豹人少年，把那孩子移动到沙发那边去：＂晚安。＂
＂晚、晚安。＂伊莱恩也小心地抱起贝利，往客房的方向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