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7章湮没之于月陨(二百四十七)
＂所以，我听说你除了出席[金太阳杯]的比赛之外，也会负责今年电影节的开幕表演？＂两人一路慢走，罗丝老奶奶一边问，＂那个是什么来着，魔术表演吗？＂
＂我、我还没想好具体要表演什么。＂伊莱恩苦笑道，毕竟那个魔术表演也是达尔文大人强行塞给他的工作。
＂噢，即兴演出是吧？我喜欢。我喜欢神秘莫测的东西。＂罗丝笑道，＂顺便问一句，你怎么看待我们这个世界的电影？＂
＂怎、怎么说好呢…＂伊莱恩不愿意说谎，但他也有点怕说实话会惹怒人，＂这、这个世界的电影有点……无聊？总、总是情情爱爱的片子，缺乏…嗯，那些激情的，惊险刺激的东西，甚至是…可怕的东西？＂
他不知道这个说法是不是很粗鲁，但这就是他的真实感受。
其实这个黄金乡子宇宙里的电影真是烂透了。且不说它们是黑白片，电影本身也相当无聊，无非是各种情爱故事，男性追求女性，经历了许多艰难最后抱得美人归，完满结局，之类的。
没有暴力，没有杀戮，没有死亡，没有各种各样的凶险和刺激的要素，它们纯粹就是让人看着想打瞌睡的爱情故事片。真亏黄金乡的住民们能把这种无聊的片子看完，还津津乐道，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伊莱恩承认这些爱情故事片有时也挺文艺的，有些角色的台词也相当优美，配合着绝妙的配乐，它们的素质可以说是很不错。但这依然不够。无聊的片子就是无聊，爱情故事片拍得再怎么文艺优美，当它缺乏了些什么东西时，它依然是有极限的。因此它们没法走得更远，变成更加伟大的作品。
＂是的。我明白你想表达什么。＂老奶奶苦笑道，＂但戏剧也必须贴合现实情况。自从三百亿年前黄金乡的住民们得到大星灵的赐福之后，所有人都成了不死之身，除了老死和自.杀这两种方法之外，人们是无法死去的——至少不是因为受伤而死去。当所有人都有了[不死保护]的时候，你所说的这些惊险刺激的，甚至是惊悚（thrilling）的戏剧元素，能顺利地糅合进电影里去，不会有违和感吗？＂
是的。这一点伊莱恩也想到过。这个世界的人是不死的，表面上的说法是＂受到赐福＂而获得不死，实际上他们全都是灵体，灵体自然是不死之身了。要不是＂老死＂这个概念深入人心，最终连星灵们也影响到，黄金乡子宇宙里的人们甚至不会老死。
对一群不死之身的家伙们说＂惊悚＂，如同对牛弹琴，他们根本不会死，怎么可能理解到死的可怕，怎么可能在他们的戏剧元素里添加那些＂可能会死＂的惊悚片段，让人们提心吊胆，让戏剧本身紧张刺激。即使把这些元素加进去，这个与死亡无缘的世界的人们，也无法理解那份＂惊悚＂的。
＂或、或许我们可以把背景设定成一个异世界，在那里，人们没有得到大星灵的赐福，没有不死之身，人受伤就有可能死亡，必须得小心翼翼地活着？＂伊莱恩试探地问。
＂异世界吗……新鲜有趣的设定。虽然我很怀疑这个世界的人们能否接受这种异世界的设定。＂罗丝老奶奶哼笑道，＂[不知死活]的世人，无法真正理解死亡本身的可怖。但这一切毕竟是电影，是娱乐，闹着玩就好。当人们厌倦了千篇一律的东西，说不定他们能接受一些新鲜物事，试图换换口味。＂
＂或、或许。＂伊莱恩也苦笑道：＂顺、顺便问一下，为什么你会这么关心这个？＂
＂我没跟你说吗？＂虎人老奶奶笑道，＂除了是个音乐家之外，我也是个电影导演和电影配乐师。当人上了年纪之后，往往无法满足区区一种兴趣，回去专研其他有趣的东西。我就是这样一路走过来的。＂
＂原、原来如此。＂白狮人少年露出赞叹的表情，罗丝老奶奶真厉害啊。
此时，二人也足够靠近达尔文大人了。其实黄金天神龙达尔文大人从刚才起就注意到了伊莱恩（毕竟这人群中一只白狮子真的引人注目），但他故作没看见，总是把目光从伊莱恩身上移开。但伊莱恩和罗丝此时已经足够靠近，他也没办法装作没看见了。
＂嘿，年轻人。＂没等达尔文大人开口，他身边一名中年人，似乎是个有名的音乐家，先开口问伊莱恩：＂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场合的。身为[金太阳杯]的参赛者，你至少该避避嫌吧，孩子？＂
是的。这事很多人提到过了。伊莱恩就担心就这事被人责问。
＂是我邀请他来的。＂没等伊莱恩回答，罗丝老奶奶就主动帮伊莱恩圆场，＂你们没听说过吗？伊莱恩先生不仅是[金太阳杯]的参赛者，也负责接下来的电影节的开幕演出。既然电影节的开幕演出是由他负责的，那么他出席今晚的宴会也是很合理的，对不对？＂
＂嗯……你说得也没错，罗丝女士。＂＂我没意见。＂＂确实是这样的道理。＂几名音乐家很轻易就被老奶奶说服了。
＂来吧，我们一起聊聊电影节的细节，同时给达尔文大人和伊莱恩先生留一些空间，让他们也有机会谈谈电影节开幕演出的事情吧。＂老奶奶笑着把那几位音乐节引走了，真是优秀的助攻。
围在达尔文大人身旁的名流们走后，伊莱恩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来这里干什么？＂达尔文大人这才压低声音问伊莱恩，声音中不可避免地带着些许愤怒，＂他们说的很对，不管你有什么特殊理由，你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场合的。拜托，别给你自己丢脸了。＂
＂我、我不在乎那种事。＂伊莱恩哼道，同时总算找到了机会询问：＂我、我来找你，是为了问清楚赫斯顿的事情。＂
＂我家的厨子？怎么了，那孩子做了什么失礼你们的事情吗？＂
＂不！只、只是，赫斯顿似乎是一年前突然出现在这个黄金之城奈恩的？他、他甚至没有这之前的记忆？＂伊莱恩急问，＂而、而你收留了他。你、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达尔文大人？＂
＂啊，所以你们已经谈过，而且他还告诉了你这么多。那孩子明明很害羞，不会随便把自己的事情说出去才对的……＂
＂回、回答我，别绕圈子！＂伊莱恩有点生气，差点就把音量放大了。幸好他意识到宴会还在举行，周围的人们会听到他和达尔文大人的吵架，才勉强克制住。
＂赫斯顿的身世吗。那事情不方便在这里谈啊。＂达尔文大人从桌面上取过一块巧克力蛋糕自顾吃着，＂而且我也没有义务告诉你任何事情。你今天出现在这种地方，不仅给你自己丢脸，还给我丢脸，说实话的我有点生气。我没道理再把我知道的事情如实告诉你的。＂
伊莱恩皱了皱眉头：＂代、代价是什么？＂
他逐渐懂得了和达尔文这个人打交道的方法。
＂跟我过来吧，小子。＂黄金天神龙大人一口就把那块小蛋糕吃掉了，然后放下盘子，优雅地往礼堂的其中一侧走去。
没有办法之下，伊莱恩只能跟着走。他被达尔文大人带到礼堂的深处，那里有一个几乎和建筑物本身融为一体的巨型乐器。
礼堂周围大量的柱子和这乐器本身的延伸出来的无数风柱相映成趣，就连乐器本身延伸出来的管子都被饰以极尽奢华的金雕，在灯光之下熠熠生辉。
这豪华的巨型乐器，是一架管风琴。它是如此之气派，又那样毫无违和感地嵌入到建筑物之中，仿佛这整个大礼堂就是这管风琴的一部分，房子本身也是一种乐器。
这乐器是无与伦比的宏伟。
那整整六排琴键以及两侧数百个拉杆（音栓），以及下方数都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脚踏板，踏板旁边还有更多的拉杆（音栓）……这疯狂的复杂度，它是认真的吗？！
普通钢琴只有一排琴键和三个踏板，伊莱恩都已经觉得没法彻底驾驭它了，这管风琴比钢琴夸张多了，这东西真的有人能够驾驭，是人类能驾驭的乐器吗？
＂超级神圣帝王。＂达尔文大人坏笑着说，＂十亿年前就已经存在，由远古某位知名设计师设计的管风琴。它在这个黄金之城奈恩里是一个传说，知名度丝毫不亚于[飞鲸老佩格]。
历史上没有任何人能够真正地驾驭这架管风琴，它是真正的[神圣帝王]。但它不会排斥你去使用它。反正你玩不坏它。
如果你真的想从我这里问到赫斯顿的情报，就先用这把传说中的管风琴演奏一曲吧——就在此时此地，在大家面前。
证明你有资格吧，孩子。等你充分证明自身的资格之后，我们再来谈别的事情。＂
……他是认真的吗？
所以，伊莱恩这个半桶水的音乐家要演奏如此伟大的乐器，而且还是在无数的音乐家面前班门弄斧？
他甚至都没有事前排练过，甚至这辈子都从没有碰触过管风琴这种乐器（哪怕它看起来和钢琴有点相似）。
伊莱恩瞪了达尔文大人一眼，黄金天神龙大人直接露出坏笑，一句不用说出口的话已经凿在这家伙的脸上：这就是恶作剧！
好吧。伊莱恩现在知道达尔文大人有多生气了。也许伊莱恩闯进晚宴的会场来找达尔文大人，只为了问赫斯顿的事情，确实不是个好主意。
＂怎么样，你要弹奏一曲吗？＂黄金龙催促道，＂现在退缩也不算太迟，至少你不会在无数的音乐家面前丢脸。只是，退缩的话，你也绝对不会从我嘴里问到关于赫斯顿的情报了。＂
混账。
是的。星灵的分身不被允许说谎。但是他可以缄口不言，故意回避问题。他也可以给伊莱恩出一个难题，让伊莱恩知难而退。星灵的分身不能说谎，但可以行事狡猾。达尔文大人就一直都很狡猾。
＂太、太卑鄙了，我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乐曲怎么操作啊？＂伊莱恩抗议道。
＂触摸它吧。基本的操作方式，你应该可以得知。＂达尔文大人压低声音说：＂星灵会把基本的操作方式告诉你的，通过[改变认知]的操作。＂
这听着有点离谱，但它是完全有可能的。星灵们通过改变人的认知可以做到很多事情，甚至能无障碍地翻译语言，把这些外星人们所说的语言直接译成伊莱恩能听懂的英语送入他脑中。
他甚至从没感觉到达尔文大人他们说的是外星人的语言，黄金乡里的人们开口说话时，伊莱恩听到的就是纯粹正统的英语。
连这种程度的同步翻译都能通过＂改变认知＂来做到，把管风琴的操作手册直接＂下载＂到伊莱恩脑中，自然是小菜一碟。
他叹了口气，伸手碰触了一下[超级神圣帝王]。
还真是。管风琴的基本操作他已经懂了。虽然也仅限于基本操作。
＂我、我接受这个打赌。＂伊莱恩低哼道，＂我、我可以用它来演奏，虽然我不保证演奏会否演变成一场灾难。即、即使我演奏得很烂，我好歹是有演奏过了，这之后你得信守诺言哦？＂
＂当然。＂达尔文大人坏笑道。所以这真的是恶作剧，就是为了让伊莱恩难堪的。
但是不管怎样，伊莱恩并不在意。他甚至不在意在众人面前出丑，也不在意音乐节的比赛的事情。他现在最在意的是奎格…不对，赫斯顿的事情而已。
你为了你的朋友，可以做到什么份上？
伊莱恩脱掉鞋子，坐在管风琴前。
他没有带备弹管风琴专用的鞋子，虽然这样做有点儿失礼，他还是只能只穿袜子来弹奏这件神圣的乐器。看到他这样做，在场很多音乐家肯定会皱眉吧。然而这又与他有何关系呢？
＂先生们，女士们，请容我引起你们的注意。＂达尔文大人还刻意提高音量宣布道，＂接下来犬儿将为各位演奏一曲，以答谢各位来宾。他将以这架[超级神圣帝王]演奏《帝王》。＂
＂不，我、我不会去演奏《帝王》的。＂伊莱恩打断道，这些天他连续演奏那首《超人练习曲：帝王》，快要练吐了。他暂时不打算再去演奏那首曲子。
＂取、取而代之，我会演奏另一首曲子。＂他说，＂请、请倾听吧，b小调第三奏鸣曲，《超人练习曲：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