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2章湮没之于月陨(二百二十二)
＂我、我已经死了？＂听完居里的话，伊莱恩焦急地追问：＂怎、怎么可能！你、你没在开玩笑吧？！＂
＂很遗憾，此事千真万确。＂樱龙少女摇头叹道：＂至少从你的检测结果看来，正是如此。你的光魂不仅是破损了那么简单。它其实已经彻底打碎了，已经处于无法维持自我的状态了。＂
＂但、但我还活得好好的……＂
＂在黄金乡里的你确实如此。在现实之中的你，可能连身体都已经瓦解了，变成了一摊血水。也有可能，你和吞世龙阿努彻底融合在一起，二者都成了某种无法辨认的肉团，仅等着彻底瓦解的那刻。＂
这回答让伊莱恩心生绝望。
＂我、我不明白，＂他还是想挣扎一下，在这绝望之中：＂那、那我为什么还完好无损地在这个世界里存在着，没有死去？＂
＂你还能维持住你现在这个形象，是因为吞世龙阿努在维持着你的形象。＂居里答道，＂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他在全力地保住你的性命。＂
伊莱恩全身打了一个冷战。他逐渐知道这里在发生什么了。
＂是……是因为我和吞世龙阿努进行过[量子融合]吗？＂他纳闷地问。
＂显然地，是的。＂樱龙少女苦笑道：＂龙类就是这样奇妙的生物。两条龙在进行[量子融合]之前，会先努力去确认彼此的外形、理念和意志，为了避免意识和肉.体的混淆。那么即使他们的肉.体暂时合二为一，随后他们也能区分出彼此，成功分离。这是一个必需的过程，一种保险措施。不这样做就无法开始[量子融合]。不做好这一点的话，两条龙有可能就这样永远地合二为一，再也无法分开了。＂
伊莱恩隐约知道这件事，毕竟他曾经变身成[济世龙伊莱恩]，和[吞世龙阿努]融合到一起。
[量子融合]是绝大部分巨龙与生俱来就拥有的能力，是刻印在这些飞天大蜥蜴的基因里的模板。它仿佛自带操作说明书，是不需要特地去练习，就能使用的能力。
而成功合体之前，两条龙必须先确认彼此的存在。伊莱恩确实记得有这个步骤。
＂真是讽刺呢。和阿努进行量子融合，把原本就濒临死亡的你，逼向了死地。但同时也因为这个[量子融合]，阿努才得以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塑造出你的形象，让你得以保持你的模样，不至于分崩离析。＂
＂为、为什么他要这样做？＂
（这样做对阿努有什么好处吗？）
＂问得好，我也想知道。＂居里歪着头，似乎在细想，＂有可能是他有意识这样做的；也有可能是他无意识地这样做。可能是你和他打斗过，他把你当作一生之敌，潜意识铭记住了你的形象；也有可能他知道你是来拯救他的、有可能拯救他，故意把你的形象维持住，不让你溃散。
可供猜测的分支太多了，我且不会妄下定论，因为这不科学。
但我可以肯定，你与他已经是[命运共同体]。如果他被你杀死，你会死；哪怕你是用某种方法来拯救他，改变了他的性质，让他不再是吞世龙阿努了，你也……一样会死。维持现状，才是让你持久生存下去的唯一方法。＂
伊莱恩露出深刻的表情，虽然在扫描装置之中没人会看见。
＂但、但是这个状态也不可能一直维持下去的，对不？＂他问。他有不好的预感。
＂当然了。你的性命全靠阿努对你的印象来维持。即使是他，也不可能永远记住你、维持住你的每一个细节。三年……也许最多五年吧，这应该是你在这个世界里存在的极限时长。再之后你会逐渐地损失一些信息熵。也许在某一天少了一条手臂；也许在另一天，你整个人就消失了。＂
五年。居里的猜测，和贝利之前说的完全一致。小狐狸果然知道些什么。又或者说，他知道一切。
不管怎么做，伊莱恩都会死。他的死无法避免。
哪怕他就这样杀掉吞世龙阿努，他也要死；
哪怕他拯救阿努，他自己还是要死。
甚至，他什么都不做，只是浑浑噩噩过着日子，等大限一到，他依然会死。
不管哪一条路都通向绝望。
＂你有后悔过和吞世龙进行[量子融合]吗？＂樱龙少女问：＂从你的光魂的破损状态推测，如果你不进行这种鲁莽的[量子融合]，强行闯进黄金乡里来的话，也许还能多活一段时间。……十年左右吧？＂
好吧，还有这个选择。他可以放着阿努不管，在现实世界里多活十年。
——笑死，这根本也是死路一条。
＂人、人总有一天还是要死的，重要的不是能活多久，而是以什么形式活过。＂扫描结束了，伊莱恩从扫描仪中爬出，答道：＂重、重要的是把握现在，过一个充实无悔的人生。＂
＂难得你能这么乐观阔达。＂居里耸肩道：＂所以，你在这个黄金乡里过得快乐吗？＂
伊莱恩想都没想就速答道：＂嗯，每天都很快乐哦。这里的人都是好人。＂
＂那就好。＂樱龙少女甜甜地一笑，＂你和兰斯老爷爷都是即将逝去的人，请你们快乐地走完剩下的人生，不要留有任何遗憾。＂
想不留下遗憾，是不可能的事情。伊莱恩心想。人又怎么可能完全不留遗憾地离世呢。
但他不能太贪心。他能做的只是把该做的事情全部努力做好，尽量少留遗憾地走，尽量多给这个世界留下些美好的东西。
能做到这一点，便已足够。
＂喂！没事吧？！＂冰龙人青年罗丹似乎听说了伊莱恩这边的事情，匆匆忙忙地冲入居里家中：＂居里……还有你这家伙！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没有出什么大问题吧？！＂
＂太、太过分了。＂伊莱恩故作生气：＂我、我只是应邀过来做身体检查而已。即、即使是我，也不可能对居里小姐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不，我不担心居里，我担心的就是你！＂没想到罗丹却说：＂你没事吧？！居里该不会有把你的身体剖开做研究吧？＂
（啥？）伊莱恩石化了。
＂太过分了，＂樱龙少女也学着伊莱恩的口吻抱怨道：＂即使是我，也不可能对刚见面的客人做那么过分的事情吧？＂
罗丹指着居里：＂当你腰间的工具带上挂着那堆手术刀和手术剪钳的时候，你的话可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欸嘿嘿嘿嘿……＂少女用假意的笑掩饰着尴尬，偷偷把腰间的皮带拿掉。
不过那些被妥善保存在工具皮带的刀鞘和剪钳套上的手术工具，还是有一部分撞击到地面，发出清脆的金属响声。
伊莱恩眯起眼看着居里。
＂对了，来喝咖啡，我刚泡的咖啡味道还不错哦~＂居里吐着舌头在卖乖，同时取来一杯黑咖啡。
＂这……这咖啡里该不会有让人喝下就昏睡不醒的药物吧？＂虽然还是不太相信，伊莱恩姑且问了一句。
＂哪里可能有。这绝对不是把你弄晕再对你的身体做各种科学研究的套路啦~＂居里用那塑料笑容应对道。
＂星灵的分身不可以说谎，所以这咖啡里到底有什么？＂罗丹质问道。
＂嗯，不过就是一些让他的身体起各种奇怪反应的药物而已，为了科学研究~＂居里迫不得已答道。
＂我的天！＂罗丹嚷道，然后觉得自己的声音太大了，又克制地压住了音量：＂你在他的咖啡里加入了催.情.药？！＂
＂才不是那么下流的东西，哼哒。＂少女嘟了嘟嘴，＂不过是一种可以短时间内扰乱他五感的药物，比如让他的味觉发生改变，或者让身体某些部分更敏感。在拉普塔，用这个药做恶作剧很受欢迎哦——＂
＂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快穿上你的裤子！＂罗丹瞪着伊莱恩：＂要跑路了！＂
伊莱恩红着脸赶紧穿上衣服，＂打、打扰了。能、能和你聊天真好，下次不要再聊了。＂
然后他就被罗丹拉着跑，像逃离魔窟一样逃出了居里小姐的家。期间还差点被散乱放在地板上的各种书籍和纸箱子绊倒。
看着罗丹拉着衣冠不整的伊莱恩慌忙跑路，居里突然眼前一亮：＂——啊，新的漫画素材！＂
她在自己的脑子里补完了好几十页漫画的轮廓，包括但不限于王子和平民少年之间禁♂断的爱。她于是拿出小本子把这一切记录下来，准备随后画着玩。然后她因为太兴奋而感到口渴，就从一旁的桌子上随手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嗯？
她突然感到有哪里不对劲。
＂噗——！＂她直接把刚喝进去的加了药的咖啡，喷了出来。
逃离了居里的家之后，伊莱恩跑到罗丹家中，喘着粗气问道：＂拉、拉普塔的女孩子都这么可怕吗？！＂
＂你在说什么？＂冰龙人青年厌烦地挥了挥手：＂那不是女孩子，是女博士，那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物种啊。＂
伊莱恩拉长了脸。好吧，外表美丽和可爱的东西，内里都是危险的。他差点就忘了星灵们都是不务正业的家伙。而不务正业的科学家，不就是和疯狂科学家同一个意思吗。
＂我希望你不会对居里留下不好的印象。＂罗丹又说，＂她本性不坏的。她有时候只是……缺根筋而已。＂
尽管居里打算做那么过分的事情，罗丹还是为她辩解——就像是为自己任意妄为的妹妹辩解那样。伊莱恩本来有点生气的，但现在他都没法生气了。
＂为、为了做科学研究可以随时用手术刀把别人肚子剖开那种，缺根筋？＂伊莱恩半认真半吐槽地问：＂那、那不应该是叫做，嗯，[切根筋]吗？＂
＂嗯哈哈哈哈……是的！＂罗丹被莫名逗笑了，＂该死…你有讲笑话的天赋……啊哈哈哈哈！＂
＂我、我没在讲笑话。＂白狮人少年额角冒出一滴汗。
哪知道罗丹被逗得更乐了，捧腹在那里笑个不停。这家伙笑点原来这么低。
兰斯老爷爷在一边吃着刚切好的西瓜，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电视。不过很明显，听觉灵敏的老爷爷早就洞察了一切。说不定他也听到了楼下居里邀请伊莱恩去做体检的细节。说不定就是他派遣罗丹去救场的，在居里小姐做出失礼的事情之前。
星灵分身，恐怖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