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5章湮没之于月陨(一百一十五)
＂怎、怎么可能！＂伊莱恩看到奎格的瞬间，整个人如同被雷电击中般僵住，一时间连声音都变得沙哑。
＂等等。你别说话。＂奎格却阻止了伊莱恩，转而问贝利：＂这就是你实验的成果？你这次又是从哪个时空把哪个伊莱恩绑架过来了？有得到许可吗？＂
（又？绑架？许可？）
＂我当然是有得到许可。＂小狐狸一脸自信地答道：＂这个大哥哥可是十年前，在亚特兰提斯地下第十三层失踪前夕的那个大哥哥哦。我是得到了那边的贝利的帮助，才顺利接通时空隧道，把他送到这边的世界来。＂
于是奎格露出深刻的表情——那种悲喜交集，又犹豫不决的，微妙的表情。
＂真的是这样吗？＂他转而问伊莱恩：＂你最后的记忆是在哪里？＂
＂我、我确实是打算闯过地下迷宫第十三层，那个雨之世界。＂伊莱恩答道：＂想、想穿过传送门的时候，莫名其妙就被送到这边的世界来了。＂
于是，奎格脸上的表情多了几分悲伤。
＂你、你为什么还活着？＂伊莱恩反问：＂你、你应该是死在第十二层的……为了保护我。＂
＂在你那边的世界是这样？＂云纹的豹子漠然地看着伊莱恩，若有所思：＂确实，因为是平行世界的缘故吗……＂
（所以在这边的平行世界，奎格并没有死？！）
看到伊莱恩都一副想哭出来的样子了，奎格连忙按住白熊人的头：＂你控制一下自己。别在店里哭闹，跟我到后台来吧。＂
＂那么，我这边的事情也完成了，我走咯~＂小狐狸坏笑着，站起来转身就走。
＂那个，结账……＂一旁的尚恩想叫住贝利。
＂让他去，这次我请客。＂奎格却打断道。
＂嘻嘻，谢啦。＂贝利直接开溜，人都跑到店外了，声音却在伊莱恩手边响起：＂大哥哥你戴着的手环有传送器的功能，用它就能直接传送回研究所门口。如果你实在迷路了，就传送回来吧。可不要玩太得晚才回来哦！＂
伊莱恩额角冒出一滴汗，怎么他反而被当成了孩子？
奎格也没多说什么，拉着伊莱恩就往店铺的后台走，甚至都不给伊莱恩吃完蛋糕的时间。
＂蛋、蛋糕好浪费……＂被带到后台以后，伊莱恩才说。
＂没事，再做就行。＂豹子揉了揉额角，露出一副困惑的表情。
他把上衣脱掉，甚至松了松领带，让自己稍微放松了一点，才坐在沙发上，面对面地和伊莱恩坐着：＂所以，你是自愿被带到这个世界来的？＂
＂也、也不算是。我莫、莫名其妙就被带过来了。＂伊莱恩答道：＂前、前一秒还想攻略亚特兰提斯地下迷宫第十三层，后一秒突然就被送到这个十年之后的世界里。有、有点摸不着头脑。＂
＂确实。是贝利那小子惯用的手段了。＂奎格闷哼道。
＂……你说、说话变流利了呢。＂伊莱恩说。
＂嗯？我都在大不列颠住了十年了，说话水平没有进步才是怪事吧。＂奎格理所当然地答道。
＂好、好吧……＂
而且奎格不仅是说话流利了，说话的时候还带着英国佬特有的腔调，就是那种像是舌头肿了似的卷舌音——英国佬们自以为这个腔调很＂高贵＂很＂正宗＂。
＂倒是你…和十年前的你一模一样，一点都没有变化。＂奎格定睛看着伊莱恩，搞得白熊人怪不自在的。
＂你、你刚才说的[又]和[绑架]是什么意思？＂伊莱恩追问。
＂啊，那个吗。＂云纹的豹子捂着头，在犹豫着要不要把事实说出来：＂贝利跟你说，这是他的时光机的第一次启动实验，对吧？＂
＂嗯嗯。＂
＂他骗你的。＂
＂欸？！＂
＂在几年前他就做出了另一台时光机的原型，并且做过启动实验了。那台时光机还是大不列颠出资让他建造的。不过那个启动实验出了些意外，被传送到这个世界来的那个伊莱恩，其实只有小孩子的心智。＂奎格挠了挠他的豹子头：
＂那个只有小孩心智的伊莱恩被困在白熊人型人造人的身体里，大哭着想要回到原来的世界去。但是贝利就是不肯送他回去，甚至还背着我们把那孩子监禁起来。＂
＂什、什么？！＂伊莱恩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很不好的画面，另一名白熊人伊莱恩被重重枷锁困住，在冰冷的地牢里受虐待的画面。不过他很难想象贝利会做出那种事情就是了。
＂但是纸终究包不住火，贝利绑架并监禁了另一个平行世界的伊莱恩的事情，终究是被我们发现了。这事传到亚瑟王陛下的耳朵里，国王勃然大怒，责令贝利把囚犯释放，并把那个只有孩子心智的伊莱恩送回原来的世界去。从那时候开始，大不列颠就砍掉了贝利的研究经费。
我们以为他没有经费就会安分一点，放弃时光机的研究的。没想到这孩子真的是个天才，他自己能为自己搞到经费……＂
是的，贝利就是这么离谱的天才。拿他没办法。
＂那孩子似乎有一种能力，可以和无数个时空中的平行世界里的自己进行交流。＂奎格继续道：＂所以他懂得比我们多，多得多。所谓的天才，其实也是因为这份能力。＂
确实如此。伊莱恩也逐渐懂了。贝利之所以能成为天才科学家，不仅仅是因为这孩子拥有天才的大脑。拥有天才大脑的人，世界上并不少。但贝利却是其中的佼佼者。——因为小狐狸的能力是＂和平行世界里的自己交流＂。
伊莱恩以前还以为贝利只是能够预知未来，实际却完全不是那样。
贝利的能力不仅能知道过去与未来（时间的纵坐标），也能同时得知每一个时间节点上延伸出来的每一个平行世界。
世界有无限多个，每一个平行世界都和我们这个世界有微妙的差异。有些平行世界的科学更加发达，有些世界的医学也许更发达，有些世界甚至在某门技术上远超我们的世界。
而贝利可以通过自己的能力，把每一个平行世界里的每一种独特的、超前的技术，据为己有。因为造就了他这个＂天才＂。
当然，即使拥有可以透视平行世界的能力，如果只是智力平平的普通人，还是没有办法掌握别的世界那些超前的技术。普通人甚至连理解那些超前技术都做不到。
但偏偏贝利又是聪明过人的存在，他就是能理解。
他那个可以透视平行世界的能力和他自己的高智商相辅相成，造就了贝利这个＂超规格的科技怪物＂，就很离谱。
于是他能用区区十年时间造出时光机，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但是，绑架吗，囚禁吗。伊莱恩倒是没想到贝利会是这样的坏孩子。也许贝利本质并不坏，只是因为太过绝望而不择手段了而已。
＂所以，我有且只有两个问题。＂云豹人奎格推了推眼镜：＂其一，你的心智是成年人吗？如果只是个小孩，我无论如何都要贝利把你送回原来的世界里去。其二，如果你的心智真的是个成年人，你愿意留在这个世界吗？＂
伊莱恩定睛看着豹子。戴着眼镜、用英国佬的腔调一脸认真地对伊莱恩讲话的奎格，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
＂你、你小子，明明长着一张滑稽的脸，就别装出认真的模样来和我说话。笨蛋。＂伊莱恩说道。
这句话似乎刺痛了奎格，云纹的豹子全身打了个颤。
＂好吧……我知道你是成年人了。＂奎格妥协道。
＂而、而且我没有打算留在这个世界，贝利说过，如果我要回去，他会想办法把我送回原来的世界。＂伊莱恩又说。
＂如果他真的会这么简单地放弃就好了。＂豹子闷哼：＂他让你来见我，不正是因为他知道些什么，希望我能挽留住你吗？＂
确实。因为这个世界的奎格还活着，伊莱恩原本那个世界的奎格却已经死了。某种意义上说，这个世界其实是更加完美的世界。
＂你、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伊莱恩忍住眼泪低声问。
＂我？就是普通地活下来啊。十年前，在第十二层那片光雾里，我为了救这个世界的你而身受重伤。你试着治好我，但奄奄一息的我离开迷宫时，只剩下一口气，陷入昏迷。你们只能把我低温保存起来，靠冷冻装置延缓我的死亡。后来你就在第十三层里失踪了，永远地消失。你的哥哥康士坦丁事后才赶到，他本来是来拯救你的，却已经太迟。取而代之的是，他救活了我。＂
（康士坦丁吗……）
＂等我恢复了意识时，已经是几个月后了。我躺在大不列颠的医院里，听到了你的死讯，还以为他们在开玩笑。＂
奎格摘掉了眼镜。哪怕在努力地忍耐，谈到十年前这个世界的伊莱恩的死时，他还是热泪盈眶。
＂我以为我舍身保护了你。但结果你还是死了。你让我做的一切努力都变得徒劳，你这个混蛋。＂
伊莱恩无言以对——虽然这个世界已经死掉了的伊莱恩做的事情，和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伊莱恩没啥关系。
＂你、你也是个混蛋，奎格。＂白熊人只好说：＂说、说什么要保护我到最后，结果你就死在中途，死在我怀里。＂
＂我又没有死……＂
＂在、在我那边的世界里，你死了啊！＂
＂那么……＂奎格用眼镜布擦着眼镜，回避着伊莱恩的目光：＂那边的我在死之前，有对你说过什么……不得体的话吗？＂
＂你、你说你……喜…喜欢我。＂伊莱恩红着脸回道。
＂是吗。＂豹子也红着脸：＂他肯定只是犯傻了。请…请忘记那句话吧。＂
＂不要。＂伊莱恩赌气道：＂我不会忘记的。他说了的话不也等于你说了吗。你们都是同一个人。＂
哪怕来自不同的平行世界。
＂是、是这样吗。＂搞得奎格十分尴尬：＂既然如此，你就让我没有别的选择，只能采取最后的手段了——＂
＂最、最后的手段？＂
没等伊莱恩反应过来，奎格已经扑了过来，一把搂住伊莱恩。
＂喂、喂！＂伊莱恩被吓了一跳，想推开奎格。
＂呜呜呜呜呜……＂不过奎格紧紧抱住伊莱恩开始大哭。豹子的力气相当大，根本没法推开。
＂我好想你……＂奎格边哭边呢喃道：＂这十年来、没、没有一天不在想你…呜呜呜呜……＂
＂奎格……＂伊莱恩也被传染得哭了出来。
这才是奎格的真面目。那个身穿笔挺的西装，高傲冷漠的大不列颠绅士豹，都是装出来的。真正的奎格还是和当年的傻豹子一样单纯，动辄就是大哭或大笑，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尽管世界不同，这个奎格还是伊莱恩认识的奎格。
……所以伊莱恩就哭得更厉害了。
仿佛在安慰小孩子，奎格抚摸着伊莱恩的头，柔声说道：＂对不起。＂
＂嗯？＂
没等白熊人反应过来，奎格就在伊莱恩脸上亲吻了一下。
＂我忍不住想吻你……对不起。＂他低声道歉：＂我知道这不应该……＂
＂你、你把这叫做吻？＂伊莱恩也无法按捺心里的冲动，直接抱住奎格的头吻了过去，紧紧地贴在豹子的嘴唇上，嘴唇贴着嘴唇，舌头纠缠在一起。
＂呜……＂奎格露出惊讶的表情：＂可是你……！可是我…！我没资格……！＂
＂我、我不管！＂满脸通红的白熊人哭诉道：＂我、我不想，再辜负爱！我也……喜欢你啊，奎格！＂
说出口了。终究还是鼓起勇气说出口了。
然后奎格哭得更厉害了，他紧紧地抱住伊莱恩，让伊莱恩喘不过气来。
两人抱在一起哭作一团，仿佛以前的种种遗憾和悲伤都通过这场大哭得到宣泄。
那之后伊莱恩的记忆有点模糊。他只隐约记得奎格抱着他到了楼上的房间里，做了一些快乐的事情。虽然奎格每一个步骤都要先问过伊莱恩愿不愿意，仿佛怕伊莱恩会抗拒。但伊莱恩最后还是用亲吻堵上了奎格的嘴，让豹子遵从自己原始的冲动。那好似梦幻一样的时光，不知道持续了多少个小时。
＂哈…哈哈……＂一阵翻云覆雨过后，喘着粗气的伊莱恩，躺在奎格的怀里：＂奎、奎格……跟我回去，回我那边的世界去。＂
＂对不起……我做不到。＂拥着伊莱恩，云纹的豹子却答道。
白熊人打了个激灵：＂为、为什么？你、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就和你在你的世界有自己的归宿一样，我在这边也有归宿。
你看到我店里那个孩子吗？小尚恩原本貌似是学院的人造人。学院被毁灭之后，他被流放到地表。但我发现他在街头流浪，在垃圾桶里翻找残羹时，我就知道自己不得不保护那孩子。他如今是我的养子。
还有穆萨希尔，那家伙被大不列颠监禁了好久才被释放，是我保护了露宿街头的他。
他们现在都是我的家人。我……我不能离他们而去。抱歉。＂
奎格伸手摸了摸伊莱恩的脸颊：＂你呢？你……没考虑过留在我们这个世界吗？＂
＂我、我也……不可以。＂伊莱恩苦涩地回道。一想到他原本的世界里还有贝利、埃德蒙、伊奥等人在等他回去，他就无法割舍。他知道他终究还是要回去原本属于自己的世界的，哪怕这边的奎格和贝利都反对。
＂是吗……我没办法勉强你去做你不愿意的事情。我尊重你的决定。＂奎格低声哭道：＂你在你那边的世界也要过得幸福哦，即使那个世界没有我的存在。＂
＂我……我会试着做到。＂
＂我们是在自欺欺人，我是如此，贝利也是。＂奎格苦笑道：＂贝利沉迷时光机的研究，总以为可以把另一个世界的你带到这个世界里来，这样我们就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但实际上我们都知道。这个世界的你（伊莱恩）已经死了，永远地死了，没有办法再回来了。
即使从另一个平行世界把另一个你（伊莱恩）召唤过来，这个你也不是原本那个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你。
结果我们都只是在自欺欺人，希望能让死者复活，希望能骗过时光，最终却只是在骗自己。＂
＂所、所以，我对你而言也是虚假的吗？＂伊莱恩问。
＂不，你是真实。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真实。＂奎格抚摸着伊莱恩的头，同时另一手也朝伊莱恩的腰背以下进犯而去：＂你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短暂的幸福。我想用身体去记住。＂
＂意、意思是，再来一个回合吗？＂
＂你…愿意吗？如果太累的话……＂
＂没事，来吧。＂伊莱恩凑向奎格，又是一轮激烈的拥吻。他暂借的人造人身体似乎不知道累，像个无底洞似的，接受着奎格倾注予他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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