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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13章湮没之于月陨(十三)
手术过后，贝利下意识地揉着两边脸颊。
＂不是把智齿拔掉了吗？为什么感觉里面还是胀着的，比之前长着智齿时还更胀？＂他有点不满地问。
＂是、是因为刚动完手术，把牙龈割开过。割、割开的牙龈重新缝合起来以后会有点肿，当然就会觉得胀着。＂伊莱恩答道：＂没、没事的，正常现象。过、过几天就会消肿。＂
＂好吧。＂小狐狸继续揉着：＂但是大哥哥你好过分哦！刚才你是不是用锤子强行把我的智齿敲碎再取出来的？拔个牙用得着这么粗暴吗？你把我的牙齿敲碎，很开心吗？＂
明明给贝利的口腔进行过麻醉，他还是能感觉到吗。不过也是的，麻醉药只是让人感觉不到疼痛而已，把智齿敲碎那么厉害的冲击力，照样能感觉到。贝利也不是聋子，伊莱恩刚才拿着锤子和凿子咚咚咚地敲凿，他肯定也听见了。
＂不啊……你、你的智齿横着长，正常是拔不出来的。一、一般就是需要把它敲碎了，再取出……＂
至少伊莱恩在医书上看到的是这样。他也不清楚是否有更高明的拔智齿手法。以现存的医学水平，应该是没有。
＂真的吗？＂贝利眯起眼盯着伊莱恩，将信将疑。
＂真、真的啦。＂伊莱恩额角冒出一滴汗：＂你、你找别的牙医拔牙，他们也会这样处理。我、我折磨你也不会有乐趣，骗你也没好处。＂
＂哼……好吧。＂小狐狸还是有点不信服地撅着嘴。
＂给，贝利殿下。＂埃德蒙递来一只冰袋，以及一杯泡着奇怪的药物的水。
＂这是什么？＂
＂用干燥的丁香花蕾制成的药物，有消炎镇痛的作用。把药水含漱然后吐出来也可以，直接吞下去也可以。不过丁香有微毒，这个不建议喝太多。＂
＂丁、丁香吗。＂伊莱恩感到熟悉。牙医们常用的那个口腔消毒液里面，好像也有丁香的萃取物。
＂丁香以前也是索里斯王国盛产的经济作物之一，王子殿下。古代的马达加斯加人，就已经知道用丁香花蕾的汁液来消毒止痛了。＂
果然。埃德蒙对自己故乡的植物相当熟悉，甚至有份依恋之情。他常用的药物和食物，经常是从故乡的药谱和食谱那里来的。索里斯人崇尚药食同源，经常把各种自然界中的植物，当做药材或者食疗用的配方。
＂哇哦，有点辣辣麻麻的，味道好怪哦。＂贝利做着鬼脸：＂不过它有股不可思议的香气呢。＂
＂如果觉得难喝就吐出来，用它来清漱口腔，也是可以的。＂
＂嗯…不用。＂贝利边用那个药水漱口，一边缓缓地把药水吞下：＂不苦…？只是味道怪，还有点麻。不过，那种肿痛的感觉好像被舒缓了。我喜欢这个哦。＂
＂那就太好了。＂埃德蒙递给贝利一小袋干燥的丁香花蕾，＂这药物很珍贵，我手上的存量不多。而且它有轻微的毒性，请适度使用。＂
＂我会注意的~＂贝利往医疗室外跑，去找奎格给他治疗手术的创口了。
＂嘿嘿，轮到我了。＂佩恩厚颜无耻地贴过来，＂医生，快给我拔牙。＂
＂你、你闭嘴，我在看你的x光片。＂伊莱恩哼道。
怎么说好呢，佩恩的智齿果然比贝利的严重多了，同样是横着长，而且把前面几颗臼齿都顶得畸形了，臼齿变成了往后方倾斜。而且智齿露出牙龈的部分也因为平时刷牙没法刷到而藏污纳垢，已经开始蛀蚀了。上下颚总共四只智齿都这个样子，也太恶心了。而且这家伙抽烟，不仅是智齿有问题，其他牙齿上也有牙周炎和牙石，看得伊莱恩头皮发麻。
＂船、船上没有超声波洗牙机，没法给你洗牙哦。＂伊莱恩于是说：＂智、智齿可以强行敲碎拔掉，但是其他牙太脏了，终究是需要找机会洗牙的……＂
＂有空再说。＂佩恩轻描淡写地说。
（这家伙好脏。大人都这么脏吗……）
一想到接下来要看着那副烟迹牙来帮佩恩拔蛀掉了的智齿，伊莱恩就感到头皮发麻。他又不是牙医，为什么非得遭这种罪不可？
几分钟后，伊莱恩再次走进了医疗室旁边的一个小型手术室内。虽然手术室的尺寸比较小，但因为这是法兰西国王为自己设计的战舰，里面的设施自然一应俱全，包括先进的医疗设备。
……好吧，其实法兰西的国王还是忘了给手术室装配牙医用设备，特别是，那个洗牙用的超声波机。
＂接、接下来我要割开你的牙龈，把里面的智齿敲碎再取出来，你不会害怕吧？＂伊莱恩纳闷地问。
＂怎么可能害怕，我又不是小孩子。＂佩恩答道。
＂姑、姑且是给你的口腔麻醉了，但是敲碎智齿的时候冲击力很大，你真的不、不会怕吗？＂白狮人少年强调道。
刚才贝利就是被吓得杀猪般惨叫，让伊莱恩不得不连番停下手来安慰小狐狸。贝利甚至还产生幻觉，以为自己的下颚都被敲碎了（根本不可能这么夸张）。
＂快动手吧，我在打架的时候断手断脚都试过了，怎么可能怕区区一个拔牙。＂
伊莱恩不说话，开始了手术。
然后几分钟后，佩恩震颤着身子走出手术室。
伊莱恩的右眼则肿了，很不高兴地走出手术室。
＂王子殿下，你没事吧？＂在外面等着的埃德蒙问。
＂没、没事，冰块敷一下就能消肿。＂伊莱恩闷哼道：＂某、某个家伙以为我要谋杀他，就给了我一拳，仅此而已。＂
＂真是抱歉。＂佩恩摸着两腮：＂谁知道牙医拔个牙会这么粗暴的。＂
＂我、我不是说过我必须敲碎横生的智齿才能把它取出来吗？你、你都有心理准备了，还动手揍我！＂伊莱恩没好气地说。
＂啊哈哈哈哈，抱歉抱歉，我欠你一笔。＂
＂你、你欠我很大的一笔！＂伊莱恩怒道，随手用法术变出一块冰，在自己肿起来的眼睛附近冷敷。
然后，刚打完两场仗又做完两次手术，累坏了的伊莱恩，想去睡一会儿。
当然，他还信不过佩恩这家伙。他有点担心佩恩在船上闹腾起来。
＂埃德蒙，看、看紧了这家伙，不要让他惹事。＂他当着佩恩的面对埃德蒙说。
＂当然了，王子殿下。我会阻止他惹事的。＂血狮子答道。
＂喂喂，说得好像我一定会惹麻烦似的？＂杀手不高兴地说。
＂你、你就是个麻烦鬼，把伊奥带到这种地方来的账，我都还没跟你算。＂
＂小气鬼，还记挂着那种事吗——＂
＂我赞同王子殿下的观点。毕竟这家伙是突然冒出来的穿着西装的人模狗样的家伙，而且还拐带了一个小孩。＂埃德蒙半开玩笑地打断了佩恩的话。
＂难以置信！＂
趁佩恩和埃德蒙在那里聊天（拌嘴）的时候，伊莱恩已经离开了医疗室，准备回去船长室休息。
＂能借一步说话吗，光辉大人？＂丽莎娜的分身却飘过来对伊莱恩说。
＂嗯？＂伊莱恩于是走到一旁的维修器材保管室里，等门锁上了才向丽莎娜点头示意。
＂关于贝利先生的身体状况，有一点让人很担心。＂
＂怎、怎么了？＂伊莱恩听见贝利的事情就在意起来了。
＂我觉得他的身体状况有点奇怪，就趁他拍口腔x光时顺带给他做了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结果——＂丽莎娜说到一半就停住了。
＂结、结果什么？快说啊！＂
＂检查结果显示，他体内的各个脏器都出现了一定程度的老化。明明是几岁大的小孩子的身体，内脏的老化程度却三四十岁的中年人似的。这本来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伊莱恩皱起了眉头。贝利的内脏……不对，身体整个在老化？这难道就是贝利的智齿提早长出的原因吗？
……简直就像是，那四只智齿知道自己现在不试着长出来，以后就没有机会长出来了似的。
怎么会这样。怎么又是这样。
伊莱恩感到天旋地转。
雷欧波特以前也是因为类似的原因而身体日渐变差，最后过逝的。伊莱恩想尽办法都无法挽留住雷欧的性命。然后有其父必有其子，贝利又要踏上同样的道路吗？
而且这孩子还这么小！这么小的孩子居然也活不了几年吗？！
上天为什么要这么残酷！？
背靠在墙壁的他，顺势滑倒在地上。
＂有、有办法让他的身体停止老化吗？＂伊莱恩低声问，然而他不报多大的期望。
＂我不清楚。我甚至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丽莎娜答道，＂可是，也许是某些原因——比如上次的辐射污染，导致他身体的异常的。而人体细胞更新周期是120—200天，大概大半年内他就会把体内那些老化的细胞取缔掉。我建议是让贝利先生在这段时间里尽量静养，防止身体进一步老化。＂
＂当、当然……＂伊莱恩心不在焉地答道。
也不知道是遗传的关系，还是贝利那小笨蛋使用了某些能力的结果，总之贝利的身体在老化。现在要做的就是让那孩子身体的老化停止，不能让事情继续恶化下去了。
有营养的食物，充分的休息，远离危险和受伤。这都是让贝利从持续的老化中缓解过来的必要条件。但伊莱恩真的能为那孩子提供这一切吗？
他到底是否应该继续深入亚特兰提斯地下迷宫？如果要这样做，他到底还是否应该带着贝利继续上路？
这最后的旅途大概会在一两天之内结束吧。问题是，贝利是否能撑过这最后的一两天？
心事重重的伊莱恩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船长室的，他回去的路上大概和梦游差不多。
在船长室里，贝利已经躺在床上等着伊莱恩：＂大哥哥回来得好迟哦。＂
＂嗯、嗯，给那家伙拔智齿特别累人。＂伊莱恩随口撒了个小谎，＂你、你的状况怎样？手术的创口在疼吗？＂
＂没事啦，奎格叔叔用咒术帮我治好了，创口应该全部愈合了。等麻醉过后也许会有些幻痛，但我能忍耐的。＂
贝利应该能切身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异状，也许还能感觉到内脏的老化和疼痛。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这孩子一直在忍耐着，为了不让大人们担心。
每当想到这一点，伊莱恩心里就像刀割一样的疼。
＂好、好吧。＂但他还是忍耐住没哭出来，不动声色地躺在床上，抱着小狐狸：＂刚、刚做完拔牙手术，你也累了。我、我们休息一会儿再出发吧。＂
＂当然了，嘻嘻。＂贝利紧抱着伊莱恩，＂在国王待遇的豪华大床上抱着大哥哥午睡！没有比这个更奢侈了！＂
＂笨、笨蛋……＂伊莱恩没好气地说，一边轻抚着贝利的头，一边试着合眼。
结果困顿来的比他想象中还突然，他几秒之内就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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