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莲得知后,也只有在心底苦笑一声。
这些天来她格外勤奋,固然是因为汲取前辈经验的机会难得,但在潜意识里,又何尝不是为了借此转移心思?
只是这些女儿家心事无法向人吐露,唯有默默等待什么时候吕阳能到临安来与她相聚了。
而铁随意,居然也迟到了,到现在都不见音信,也不知道他已经到了哪儿了。
这一天,叶天士被请去临安知县府中,为知县大人的老父进行例诊。
官宦人家门户森严,陈莲自然不好和平时一样任意跟随,便留在了叶府。
见外面日暖风和,她将一张湘妃榻挪到了窗沿明亮处,半倚着看书。
只是檀木窗推开着半边,流风吹进斗室,带着熙春的芬芳之意,不由让人心意浮动。
过了一个多时辰,陈莲便渐渐有些坐不住了。想了想,她和管家招呼一声,牵着奔霄出了门,慢慢朝水边逛去。
此时的临安,其实就是杭州。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那风景秀丽自是不必说。一路走来,只见秀塔古刹错落,垂柳画桥相映,确实让人心旷神怡。
陈莲一路漫步至西湖畔,绕过烟柳洗碧的苏堤,寻到一处清幽僻静处。
她将奔霄的缰绳拴在一棵粗壮的河柳上,她席地坐下,倚靠树干上,隔着帘幕般的纤纤柳枝,看远处轻舟随波荡漾。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阵琴声悠悠在湖面上响起,如珠落玉盘,不绝于缕,正是铁随意经常抚弄的一曲《霜芜天》。
陈莲一怔,脸上浮现激动神色,霍然站起身来。
但侧耳聆听,渐渐,她的眼神却又黯淡下来。
这几个月来听惯了铁随意抚琴,纵是陈莲不通乐理,却依然很快就分辨出其中的差别。
眼下的琴声虽然也很清越优美,可是却少了铁随意指下如同江涛拍岸一般,高远浩茫的大气。
更何况,此时她也看到了那个抚琴的人。
水路蜿蜒,眼角瞥见碧波分流,一叶扁舟蓦然折入她视线中。抚琴的是个衣着华贵却不张扬,面容斯文秀气的少年,远远看着,身形竟和铁随意有几分相似。
可是……终究还是不同。
抚琴的少年神情中有股似乎总习惯了高高在上,略显傲怠的意气风发。比起铁随意多了些轻浮烂漫,却少了清雅温逸。
在他身边还坐着个面目娇美如画,却略带苍白的淡衫少妇。
远远望去,那两人倒也是郎才女貌,堪称佳侣。
陈莲站在柳荫下,默默地看着那叶兰舟驶过。直到琴音已经渐渐流散在风中,她还是未曾移动分毫,静静伫立水边。
突然,她身边的奔霄一声低嘶,打了个响鼻,声音中竟似有欢欣之意。陈莲下意识地转身,一个熟悉的人影顿时映入眼帘。
刚才还占据她思绪的那个人,赫然出现在堤岸小径的另一头。
他穿着一袭织松鳞纹的淡黄长衫,宽带广袖,翩然出尘,发冠上一颗明珠,更衬得那俊美的面目温润如玉。
此时他已然停下脚步,就看见跟随他身后的侍从几步趋前,在他耳侧低声说了两句话。
随后,他那俊秀的脸上露出一丝如沐春风的笑意,挥了挥手命人退下,独自向她走来。
才刚经历失望,陡然又是惊喜,陈莲怔怔站着,任欣愉的笑意先从眼底流泻,唇角随之不能克制地,扬起越来越大的弧度。
直到此刻重逢,她才恍然发现,原来这些日子来,她有多么想念他!
“吕大哥……”低唤一声,她纵身向前,张开双臂扑入他怀中,紧紧抱住了他。
“陈莲。”吕阳单手搂着她的腰,抬起另一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低沉悦耳的嗓音中带着悦慰,“听叶府的管家说你到这里来散步,果然找到你了。”
陈莲道:“你……什么时候到的?听铁大哥说你还有秀多事情去做,已经忙开了,我还道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与你再一次相会的。”
“本来,我是打算走石观音的原地探一探,看能不能找到玉罗刹,不过,又有些放心不下你,想来看一看你,我便是到这儿琮了,我刚到不久。我先去叶大夫府上找你,听管家说你到湖边散步,就跟了过来。”吕阳微微一笑,“方才听见有人在湖上抚琴,一时好奇,便循着琴声来到此处。”
“那抚琴的人……”陈莲微微侧头望向湖面,然而那对少年夫妇早已去远,烟波渺渺,湖上哪里还有那叶扁舟的影子?
“没事,”吕阳毫不在意地说道,“找到你就好了。”
他修长的手指顺着她的面颊滑到耳后,替她顺了顺鬓角的散发,深深地吸了口气,突然微微皱眉:“陈莲,你身上的香味……怎么了?”
这股混合着檀香、玉桂和麝香的味道很好闻,可是他却再熟悉不过。
当初在无心山庄,他心绪不稳的那几日,她便细心地为他调制了这熏香,时常在他的客房放置。如今为何……
“没事。”她摇了摇头,抬眼看见他俊脸上毫不掩饰的关切之色,心头突然一暖,顿时只剩下欣悦。这些日子来一直隐隐压在心头的那股涩意,转瞬已经烟消云散。
秀颜上扬起温宁的浅笑,陈莲重新偎进他怀中,螓首枕在他胸口,低声道:“真的没事……有你在就好了。”
几天后,铁随意和吕阳、陈莲一起坐在叶天士的书房中,等他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