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当时她对我说,她在东瀛随夫君学了厉害的武功,回来为族人报仇,感念我当日对她的恩情,所以特地来探望我。”铁东园的眉头渐渐皱起,“我见她说得诚恳,倒也为她劫后余生感到高兴,就让夫人出来相见。夫人对她完全没有戒心,聊着聊着觉得投机,便开口邀她小住几日再回东瀛。”
陈莲听到此处,已经隐隐猜到,以石观音善妒的个性,必然是因为当年曾被拒婚才会登门拜访。
可是她居然能在铁夫人面前装成那样友善的样子,足见心计深沉。
女人的心思,往往就是这样,阴毒却又能隐忍,不动声色地布置好一切的。
铁东园的脸色也渐渐沉敛起来,继续说道:“夫人自嫁到关中后,闺中密友甚少,居然就把那李琦当做知己,对她吐露了担心无后的心事。李琦便说在东瀛时随夫君学了医术,愿为夫人医治。”
“据天峰大师说,当年当年李琦到东瀛时已经奄奄一息,是天枫十四郎救回来的,可见那人确实精通医理。”铁随意的声音有些沉抑,“父亲,当时──”
“当时她倒没有对你母亲怎么样,中规中矩地把脉,开了调理的药,又在这里住了两个月,药也换过几帖,最后才告辞离去……在她离开后约三个月,夫人开始害喜,那时她已怀上你。”铁东园说到这里突然停下,朝铁随意望了许久,才温声道:“意儿,你要明白一件事,无论如何,对于能得到你这样一个儿子,我始终很感激。”
陈莲感觉到铁随意的身子微微颤动了一下,心里也顿时一酸。
她又握了握他的手,用拇指轻轻抚摸着他的指节才是松开,她低声问道:“庄主,后来发生什么事了?”
“在夫人快要临盆时,一天晚上,我练完功正要回房,突然看见李琦站在荷花池边的竹亭中。我当时虽然觉得她出现得有些诡异,但她毕竟算是我夫妇的大恩人,便还是迎了上去。哪知道……”铁东园的声音里突然带上了激动,“哪知道当时她看了我半晌,突然开口对我说,当初她会出手为夫人调理身子,不过是因为她自己不会再生育,所以为我留个子嗣下来。”
陈莲不禁骇然变色:“难道她的意思,竟然是──”
铁东园阴沉着脸点了点头:“她说,她在我练功之时已经潜入夫人房中看过,确定夫人怀的是男胎。所以……她要我在意儿出世后,就杀了夫人,改娶她为妻!”
铁东园并不曾招惹她欠下情债,这石观音居然开口就要人家杀了妻子改娶自己,其心乖戾,实在难用常理论之。
陈莲瞠目结舌,忍不住问道:“那庄主您……当时如何反应?”
吕阳也是怒道:“没有想到,这个李琦,居然如此地阴毒,恩将仇报。”
楚留香道:“是呀,这样的人,真是死了活该,也真是,我们当时居然还对她有些同情之意的。”
“我自然是没什么好话了,然后一言不和,便与她动起手来。”铁东园回忆当时,缓缓说道,“那李琦学的武功,招式诡谲难测,威力也极大。我和她过手约有百来招,荷花池畔的山石便已是一片狼藉,亭子也被毁坏大半,坍塌下来。不过她内力稍弱,终是逊了一筹,被我打了一掌,负伤逃走了。我想她到底曾帮过我夫妇大忙,一念之差,没有派人追截。如果我早知道──”
他停下话语,深深地看了铁随意一眼,那目光中纠结着的懊悔和愧疚,看得陈莲忍不住想要落泪。她咬了咬嘴唇,努力咽下喉间的酸涩,低声开口:“庄主,后来又怎么样了?”
“后来……”铁东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接着说道,“我加派人手在山庄附近警戒,意儿出世后那段时间更是百倍小心,但李琦再没有出现过。我以为她知难而退,渐渐也就放下心来,专心陪伴妻儿。”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怀念之情,语气变得低柔:“夫人她不曾习武,身子骨难免弱了些,在诞下意儿之后尤是如此。但在精心调理之下,总算还是慢慢好了起来。只是……只是在意儿快满两岁的那年岁末,忽又转坏。一个寒冬连生两场大病,被折腾得虚弱不堪。”
陈莲听着,忍不住秀眉微皱。
以铁夫人当时的年纪,产后确实需要小心调养,但以无心山庄的财力,这实在算不得什么困难的事。
即使因为疏忽而落下病根,又怎么会在两年后才──
她微微一震,突然想到了另一个可能,霍然抬头望向铁东园。却见这位至今在武林中地位尊崇的前辈高人,此刻脸上竟露出了一丝悲愤的神色。
迎上她的目光,他眼神一闪,点了点头,但随即看了铁随意一眼,却又对她微微摇头。
吕阳与楚留香也对视了一眼,他们自然想明了其中的缘由的。
陈莲明白他的意思,只得紧紧抿起了嘴唇,不发一言,听他继续说道:“我请遍附近有名的大夫,都治不好夫人的病,只能看着她一天天虚弱下去。我……”他的语音中带上了一丝颤抖,艰涩地道,“最后,我只能派人到粤地去寻找蓝氏夫妇。但人还未找到,夫人就……就过世了……”
铁随意静静听着,突然之间又紧紧地握住了陈链的的手越来越用力。
陈莲微感疼痛,但看了他一眼,却终是不忍心有半点挣扎,沉默地任他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