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极了,”盲者脸上也有笑:“我能不能进去看看他?”
“能,能,”老太太说:“你进去,他本来就在等你。”
盲者踏上石阶,走上长廊,白色的明杖点着旧的地板,“笃、笃、笃”,从老妇的身边绕过去,走入了一扇门。
盲者走进门后,并没有关上门,吕阳便是看到了,那屋子里什么都没有,桌椅摆设家具字画杯盏,别的屋子里应该摆设的,这儿全都没有。
这间屋子里只有一盏灯,一张榻,三个人。
三个人里有两个是站着的,这两人穿着一身蓝布长袍子,直盖到脚面,袖子也长得可以盖住手。
脸上都罩着个蓝布套子,除了一双眼睛外,别的地方全都看不见。
可是吕阳一看她们的体态和行动,还是可以看得出她们都是很细心的少女。
另外一个人斜倚在软榻上,是个非常清秀,非常年轻的男人。
他有两条非常浓的眉,和一双大眼,清澈明亮得像湖水一般的,眼神里还充满了欢悦的神采。
盲者走进来,向那少年致敬意,少年不还礼只露齿而笑。那笑容如此地温柔。
“十叔,你去过了?你有没有看见那个大块头?”少年的声音爽朗。“那个大块头有没有看见你?”
那盲者微笑着道:“铁大爷又不是瞎子,当然能看到我的。”
“可是,就算他看见你,一定也好像没看见一样,因为他根本看不出你是谁。”少年用一种非常兴奋的语气问盲者:“是么?”
那盲者笑道:“是的。”
那少年大笑着:“那些有眼无珠的王八蛋,又怎么会认得出你这个瞎子,就是柳先生?”
那盲者也笑了起来道:“你不能怪他们的,我装瞎子的本领,江湖上绝对是第一流的,谁能认得出来呢?”
那少年笑着:“就算是你装得不像,他们也绝对想不到的,‘天下第一眼,明察秋毫’柳明秋柳先生,怎么可能会是一个瞎子呢?谁又能想得到呢?”
突然之间里,他的眼神又变得很黯然地接着道:“天下有很多的事情都是这样的,比如说,谁又能够想得到当代四公子中的江南慕容,居然会……”
江南慕容,玲珑百变无穷。江东一柳,剑法风流无敌手。
吕阳惊异无比,天下闻名的柳明秋与江湖第四公子中的江南慕容怎么会出现在这地方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在他伤心而一个人隐名流浪的四个月里,又出了什么大事了?
吕阳终于觉得自己来对了地方,也是误打误撞地找到了事儿。
他决定暂且先不露面,继续地看下去,慢慢地寻找真相。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件,已经让他养成了谨慎的性格,当然也能说是好玩的性格,一但事情简单地就揭破了,那还会有什么趣味呢?
这位江南第一名公子,并没有说完他要说的这句话,他的表情突然又改变了,又问柳明秋:“那个大块头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身边总是带着一大票中看不中用的小伙子?”
“这一次好像有一点不同。”柳明秋道:“这一次他带去的人,至少还是有二十七个有用的,而且非常有用。”
“非常有用?”慕容公子问:“多么有用?”
柳明秋回答:“公子想必也应该知道,在湖广闽粤的名公巨卿府邸中,有一个最出名的戏班子,叫做弄玉班。”
“我知道。”慕容公子笑了:“我早就听说过了。”
弄玉帮的弟子们都是从四五岁的时候就进了“弄玉班”,从小就要接受极严格的训练,能歌能舞能酒能弹,多才多艺,善解人意。
“其实他们真正精通的,并不是这些事。”柳明秋说。
慕容公子道:“哦,那是什么事情呢?”
吕阳当然也是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的。他不禁也无比地好奇着,难道这弄玉帮又有什么不同么?
“是杀人。”柳明秋道:“要怎么样才能在最适当的时候,把握着最有利的机会,用最快速有效的方法杀人,而且要在杀人后全身而退。这才是弄玉班那些漂亮的男优们的最终目的。”
“难道那些可爱的小男孩都是可怕的杀手?”慕容公子问。
这同时也是吕阳所想问的。
柳明秋道:“是的,经过每年一次的淘汰之后,剩下来的人往往没有几个。但是每一个都冷酷无情,都有毒蛇般的灵动狡黠,狐一般的奸猾,骆驼般的忍耐,而且都精于缩骨、易容、狙击、突击、刺杀,尤其是其中一部分叫‘丝’的人,是更加可怕的人。”
“丝?”公子问:“丝缎的丝?为什么如此称呼他们?”
“他们甚至可以不饮不食、不眠不动,蜷曲在一个很窄小的地方三两天,可是只要一动,对方通常就死定了。”柳明秋道:“他们就好像毒蛇中最毒的那种‘青竹丝’一样。”
这才是最可怕的,一击必杀,从别人意想不到的地方而出,让人防不胜防,难道那铁大爷的身边,有如此刺客?
这一点,倒是出乎吕阳的意料的。
这绝对不寻常,且有着不寻常的事情将要发生的。
看着那几个人陷入了沉默,也听不出什么价值来,吕阳悄然地一掠身,便是悄悄地离开了。那屋子里的人根本就没有觉察自己的一切行踪都在别人的眼中的。
当吕阳再一次来到小镇时,只觉得无比地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