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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前院来了客人,将军和夫人请小姐过去。”

阮宁:“什么人?”

“是梁府公子。”

阮宁皱眉,梁司南找她何事?还要通过阿爹阿娘?

宁景眸子睁开,视线向她背影扫了一眼。

阮宁到前厅时,梁司南不知说了什么,惹得阿爹阿娘笑容不止。

她一来,梁司南便停住话头,笑眯眯冲她点了点头。

“宁宁,护国寺今日有大法会,茹儿姑娘邀你一同前去,这会正在城外等呢,梁公子来接你,你成日闷在府里,跟茹儿姑娘去玩吧。”

阮宁抿唇:“阿娘,我还有事,我不去。”

阿娘暗暗瞪了她一眼,将她推搡到车上:“死丫头,谁家姑娘跟你一样的,我不管,你娘我今日要吃护国寺素斋包子,你给我带一份回来。”

阮宁看着她,阮夫人丝毫不为所动。

阮宁:“我真有事。”

阮夫人开始拿帕子抹眼睛:“我——”

还不等她哭出来,阮宁已低头钻进了马车厢,从车窗里淡淡看着她。

阮夫人得意地笑了:“这才对嘛。好好玩啊!”

马车哒哒哒走了起来,走出不远,旁边传来“扑哧”一声笑。

阮宁皱眉看着梁司南。

梁司南骑马跟在车一侧,低头看来,眸子里忍俊不禁:“确实很少见阮姑娘出府,平日里在府里喜欢做什么?练剑么?”

阮宁不语。

梁司南揶揄:“我猜是练剑。”

阮宁扫了眼车外,街上人来人往,她淡淡道:“你有何目的?”如果是梁茹儿,早就到府里来找她了,怎么肯在城外等。

梁司南:“被你看穿了啊。”

他笑道:“没想过能骗过你。毕竟阮姑娘聪明得很。”

阮宁不语,啜了口茶,脸上一片平静。

“阮姑娘可知,近来我们两家走得很近?”

阮宁定定看着他,眼神冰冷。

“你也猜到了,两家准备议亲。”梁司南道。

“我不会答应的。”

“可你总要嫁人的。不嫁给我,将来总要嫁给一个人,你怎知将来那个人会比我更适合你?”

“我不会嫁人。”

梁司南笑了,看着她,仿佛在笑她幼稚。

马车出了城门,跨上官道,果然没有梁茹儿。

阮宁有些烦躁,她心知梁司南既然开诚布公跟她谈,说明双方父母均已默许,她得把这事掐死在萌芽。

“此事绝不可能,你不要白费心思。”她严肃道。

“我知道你一心修练,嫁给我,我不会干涉你,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梁府人口简单,我也不会纳妾,跟将军府的日子不会差很多,茹儿也喜欢你,她还可以跟你作伴。你若想要人练剑,我可以陪你,这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才对。”

阮宁:“虽然我不知你在打什么算盘,但此事绝无可能。”

梁司南摇了摇头:“我没有逼你的意思,你再好好想想,我会一直等的。”

马车停在护国寺山下,梁茹儿远远看见,向她招手:“宁宁!”

阮宁淡淡道:“不可能,你死了这条心。”

她向梁茹儿走去。

既然到了,给阿娘带份素斋。

梁茹儿叽叽喳喳抱怨:“我本来要去将军府接你,我哥非嫌我麻烦,将我打发了,气死我了!”

阮宁一阶一阶踏上去,不声不语。

“天气一日比一日热,”梁茹儿擦了把汗,羡慕地看着阮宁干净白皙的脸,“你怎么不流汗呀!”

阮宁:“我是武者。”

梁茹儿捂住嘴:“啊我差点忘了。”

看来护国寺很热闹。

山阶上三三两两的人。

梁司南走在二人身后,阮宁的话并没有让他打消念头。

他仍然是一身温和,偶尔插一句进来,逗得梁茹儿或惊或笑。

突然,前方一阵骚乱,人群慌张起来,阮宁抬眸,眼睛骤然睁大。

她立即飞身而上,接住摔下来的小孩。

孩子的父母差点当场晕过去,看见阮宁将人接住,大大松了口气。

阮宁将孩子递给他们。

小孩这时候才发觉害怕似的,嚎啕大哭起来。

经历了方才那番惊险,众人露出善意的笑容。

孩子母亲抱着孩子轻哄着,一边对着阮宁连连鞠躬,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谢谢姑娘!谢谢姑娘!这是我的命根子啊,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活呜呜呜。”

小孩父亲也连连弓腰。

“举手之劳,不必如此。”她用上了轻功,很快消失在山阶上。

梁茹儿刚还高兴呢,眼见人没了,赶紧让梁司南拉她上去:“快,宁宁怎么丢下我自己上去了,哥,我走不动了,你快带我上去!”

梁司南望着阮宁消失的方向,没说话,一眨眼也消失了。

梁茹儿跳脚:“哥!你怎么也不等我!”

护国寺立寺数百年,香火旺盛,大雄宝殿供着镀金佛像,阮宁抬头望了一眼,没有进去。

她径直去了膳房,替阿娘买了素斋。

护国寺厨房做的素斋很有名,逢年过节,他们会做一些素点心送到各府,表示一点心意。

梁司南半路被一道人影拦住。

“梁公子。”九幽道,“我家主子有请。”

梁司南笑了。

他没有说话,跟上九幽的步伐。

他们去的地方是一座禅房,曲径通幽,竹林环绕。

九幽推开门,坐在桌前的人影抬头看过来。

梁司南眼睛里笑意褪去。

谢九玄淡淡道:“坐。”

九幽抱剑立于谢九玄身侧。

梁司南:“见过宁国公。”

“不必多礼。”

“宁国公召见所为何事?若是柏罗根,画我已交给阮姑娘,凭宁国公府实力,相信很快便能找到。”

谢九玄一瞬不瞬盯着他,漆黑的眸子犹如一口古井,深处的旋涡能将人吸进去。

梁司南掀起眼睑,眸中含笑,跟他对视,丝毫不惧。

“谢宁思。”谢九玄嗓音低沉。

梁司南:“宁国公糊涂了?”

谢九玄敲了敲桌子:“你想做什么?”

他身上气息骤冷,犹如暴雪席卷荒原,禅房里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梁司南却好像感觉不到似的,他慢条斯理喝了口茶,笑道:“宁国公。”

谢九玄看着他。

“阿姐是不是你杀的?”梁司南脸上笑容消失。

“不是。”谢九玄脸色平静。

梁司南笑了一声:“你虽没有动手,她却是因你而死的。”

他死死盯着谢九玄:“还有阿爹阿娘,你害我至亲,宁国公的位子坐得可安稳?”

九幽面色一沉,上前一步。

谢九玄伸手,九幽冷冷地看了眼梁司南。

“这是你与我之间恩怨,不要将无干之人牵扯进来。”

梁司南:“你指谁?”

谢九玄垂眸,视线盯着茶盏中载浮载沉的茶叶,语气清冽,“任何人。你说幼童之事你不知,我且信你;你既惦记着皇帝的药,何不去见他一面。”

顿了一下,他接着道:“他长得很像阿姐。也很像你。”

梁司南眸子冷了下去:“不要跟我提阿姐!”

谢九玄:“以你之资质,修练一辈子也不可能超越九幽,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权势胜我,我任你宰割如何?”

梁司南拳头握紧,狠狠盯着他,一字一句:“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骗我?”

他冷嗤:“小时候,你用一副温和的皮囊骗过所有人,在背后捅了阿爹一刀;如今,你用这副虚伪的样子骗得所有人相信你是圣人,只有我知道,你根本就是个没有心的怪物!你弑父弑母,害死嫡姐,谋夺宁国公之位,你算哪门子的圣人!”

谢九玄静静看着他,眸子一动不动:“是,你所说皆是事实,那又如何?”

他淡笑一声,对按捺不住的九幽摆了摆手,眼睛里含了笑容,跟十六岁的谢九玄如出一辙,让人难辨真假。

“如今活着的,是我。”他看着梁司南那肖似谢夫人的一双眼睛,“活下来的,才有资格书写过去。”

他起身理了理衣袖,狭长的眼睛里是俯视众生的强大:“叛党蹦跶得够久,我已经烦了,大局已定,想要报仇,你只有一条路能走。”

梁司南眼睛里充满恨意:“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谢九玄笑了,苍白的脸上一派平静:“这世上想杀我的人太多了,你只是其中一个罢了。”

说完,他便推门出去了。

背影如松如柏,从过去到现在,梁司南无数次看着他背影离开。

他心蓦地抽痛了一下。

“到底为什么啊!”他眼眶发红,吼了出来。

明明小时候对他们那么好,明明曾经那么好……到底为什么要杀了爹娘!

谢九玄脚下顿了顿,想起谢芷兰临死的话,没有回头。

风吹起白袍上披散的墨发,他一步一步走远,慢条斯理,一如过去,从不回头。

九幽回头看了梁司南一眼,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

“二少爷,大小姐之死,是意外,跟主子没有关系。”

扔下这句,他忙离开。这已经算他多嘴了。

阮宁没想到来趟护国寺也能碰到宁国公。

膳房里包子刚放进蒸笼,小师父教她半个时辰后来,她便随处走了走。

越走人声越少,她心想着回去解决梁司南之事,没有注意方向,直到差点撞到人,才猛地刹住脚。

抬头一看,宁国公面色苍白,额头细汗渗出,她只差一点就撞了上去。

谢九玄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阮宁退到三步之外:“宁国公。”

不管上辈子这辈子,她没有走进过三步之内。

九幽竟然不在,难得。

谢九玄:“你在这里守着,不要教人靠近。”

说完,他拂袖坐到一旁树桩上。

阮宁看着他脸色,不知此人出了何事。总归身体不舒服就是。

不过,与她何干?

“宁国公,此处僻静,不会有人来,臣女还有事,不便久留。”

谢九玄睁眼,漆黑的眼睛一动不动看着她。

阮宁平静回视。

“还是你希望我吩咐阮将军让你去宁国公府当差?”谢九玄嗓音发冷。

阮宁眉眼淡了下来。

她没有回话,背转身,站着没动。

虽然妥协,却不情愿。

谢九玄看着她的背影,眉头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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