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上天还给淳于琼一次机会,淳于琼就算是依旧进山搜寻,也不会选择一个雁行阵!
该死的雁形阵!
如果将长长的深入山区的两翼勉强当成大雁的两个翅膀的话,那么淳于琼的位置便是在大雁的身躯之处,而从东面的震泽方向上杀来得太史慈则好像是拿着锋利的刀尖对着淳于琼的菊花就捅了过来,这个架势纵然是看一眼都会觉得生疼。
淳于琼大声吆喝着,全力将整个阵型旋转一百八十度,然后转向太史慈来袭的方向,但是这些七拼八凑而成的兵卒能完全顺利理解“向后转”的这个命令么?
后在哪里?
哪里是后?
疯狂摇动的旗帜和杂乱的鼓点,极大程度上影响了周边袁军的视听,不仅没有让淳于琼的这一批乌合之众明白发生了什么,究竟自己需要做什么,听得见和没有听见的,明白的和不明白的,相互之间杂乱的相互碰到了一处,推搡着,叫喊着,无序的慌乱弥漫开来,紧紧的抓住所有人的心脏,死命往内捏紧,捏紧,不断的捏紧……
天边的夕阳映照在那高高举起的三色旗帜上,洒落在奔腾而来的骑兵身上,闪耀在如林如山的刀枪之上,微微的橘红色给所有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润的颜色,就像是握在情人手中的刀,闪耀着危险且美丽的颜色。
“征西!是征西铁骑!”
袁军之中,有人发出歇斯底里的叫喊。
任何时刻,当兵卒结成阵势,当强大的暴力战争机器将其爪牙露出来的时候,都能震慑人心。这种震慑人心的力量,不在言语之间,而是在这些兵卒阵势当中展示出来的那种协调性和统一性。
每一个面对这滚滚而来的征西骑兵的时候,都不由得生出了一种自己一个人居然要对抗这么一群人的感觉,纵然自己是身处在袁军的人群当中,也感觉不到任何的安全感,纷纷目光游离着,手脚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口舌发干发苦,只想着立刻躲开这个该死的战场,躲到最安全的地方去。
“征西铁骑!”
手中的武器跌落在地上,袁军兵卒颤抖着重复这个名字,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开始发冷。
这是曾经纵横并州的骑兵,这是曾经马踏阴山的骑兵,这是曾经横扫胡人的骑兵,在这一刻,将自身的力量和美感全数展现,取敌不备,千里奔杀!
在这一刻,当太史慈高高的举起长戟的时候,当征西骑兵射出第一根弓箭的时候,当第一道血光泼洒而出的时候,整个淳于琼的阵列就是完蛋了,没有任何袁军能阻挡住征西铁骑的步伐,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抵御征西铁骑的冲击!
剩下的,只是践踏和杀戮的时间长短而已……
牛角号声在战场之中低沉的飘扬着,这种声音可以穿透叫喊声,惨叫声和马蹄声,传递得很远很远,在号角声当中,征西骑兵后部稍微放缓了一些速度,和前锋稍微脱离了一定的距离,然后再度提起速度,沿着前锋冲击而出的血肉通道继续向前碾压而去!
而前锋的骑兵在冲撞之后,速度下降,渐渐没了空间之后,便会拨转马头,朝着侧面分开,将空间留给后续跟进的骑兵,然后自己兜转到侧翼,或用弓箭打击,或者再度汇集,进行下一波的冲锋。
这种战斗方式,是昔日并州骑兵从胡人身上学来的,而且再度加以改良,如今甚至比胡人还要更强!
正常来说,骑兵是不会冲击一个准备齐全的步卒战阵的,因为那样损失太大,不是绝对必要,骑兵将领是不会干这种事情的,当然,骑兵将领最喜欢的,也就是淳于琼这样的步卒阵列,混乱没有次序,兵卒相互毫无协调能力,一冲就垮,更谈不上什么抵御了。
按照原先的统属,征西骑兵会自动的汇集在自己队率的周边,形成百人小队,当然在经历了战斗之后,百人小队也有可能会减员,但是大体上还是尽可能保持队属,除非小队确实折损过于严重,才会和其他小队进行合并……
一个骑兵小队,中央调度的便是队率和小队的军旗护卫,整个小队会分为三个大概的阵列,一个是冲击阵,负责带头冲锋;一个是突进阵,负责后续跟进,一个则是后备阵,负责援护和补充。这三个阵列并非一成不变,而是会有轮换,因此也谈不上谁好命谁歹命的问题,轮到谁谁就上,今天是别人用血肉为自己开辟道路,明天就是自己用血肉为别人开路!
战友胞泽,一个马勺内搅食,哪里还有那么多讲究!
每一个征西的骑兵,不仅有轻便的皮革甲,还在重要部位有铁扎甲保护,在关节部位有灵活方便的锁子甲勾连,提供充分且不会过于沉重的防御能力,然后在武器方面,配备长枪和战刀,一个或是两个副武器,同时也配有弓箭,甚至有人还会习惯的带上一些撒手武器,比如小斧头和小戟,平日里用来砍伐木头什么的,战场之上还可以用来投掷……
因此当这样一幅全副武装的骑兵冲进了慌乱的步卒战列之中的时候,给与袁军的就是巨大的惶恐和残酷的杀戮!
在第一波征西骑兵冲击的线路上,三个小队,合计两百八十名的征西骑兵,将无数的血肉踩踏在铁蹄之下!
混杂着红色和黄灰的泥土在马蹄之间翻腾盘旋,爆裂沉闷的撞击声和袁军步卒的惨叫声几乎是毫无间隔的想起,连成了一片!
袁军步卒第一波的惨叫余音还未落下,第二波的征西骑兵已经冲至!
锋锐的刀锋和枪尖,如同旋风一样,卷起了数不清的袁军的头颅和残肢!
最先冲击进袁军战阵的第一列的征西骑兵,其中也有大半是连人带马的撞在了袁军步卒阵列竖起的那些长枪战刀上,在战马和自己的身躯被袁军穿透的同事,他们也刺穿了面前的袁军胸膛,惨烈的兑换的结果就是淳于琼好不容易排出来得仅有的防御真滴,在不到一刻钟之内全数崩坏,尽数被打散,露出了中军大旗,也露出淳于琼那一身的肥肉。
太史慈端坐在马鞍之上,微微前倾,双脚紧紧夹住战马,长戟上下翻飞。太史慈用的是普通的单面长戟,虽然比吕布的方天画戟少了几分的诡异多变,但是却多了几分的猛烈,这种傻大黑粗,又有着小支可以勾拿锁刺砸的武器,在太史慈手中就像是一根牙签一样,挥舞得似乎毫不费力,往往在袁军最为难以防御的地方出现,然后带出一蓬热血泼洒开去!
一名袁军带着哭音疯狂的舞动着手中的刀枪,企图以此来延缓太史慈的冲击,但是伴随着呜呜的风声,长戟横扫而至,倒霉袁军连吭一声都来不及,就被长戟的小支连带着皮盔一起,被割裂掀起,带着浓厚无比腥味的红白人体组织,砸落在另外一边的袁军头上脸上……
后线的袁军用手摸下了沾染在脸上的不知道是谁的血肉脑浆,鼻腔之中人体特有的腥臭味几乎让他窒息,粘手的血肉似乎还在手指尖上跳动着,述说着对于生命的眷念和死亡的苦痛,让这些后排的袁军惊恐的瞪大了双眼,迅速的丧失了斗志,全线开始崩溃,连淳于琼的护卫在后面不断的用刀枪逼迫,甚至不惜砍杀也阻挡不住……
数十名,然后就是数百名,甚至上千的袁军开始恐慌的逃离这个地域,逃离这个血肉的地狱,逃离如同恶鬼一般的征西骑兵,逃离让他们心神俱丧的地方……
在这些人其中,那些由冀州当地豪右汇集而成的子弟兵和其下私兵,逃得最快。这些平日里藐视一切,仿佛老子武勇天下第一的模样的冀州豪右子弟,在见到了真正战争机器的惨烈之后,却是士气掉得最快,向后转进的速度最快的人,甚至不惜将身上的甲胄丢掉,混进普通的袁军兵卒当中,以此来减轻被征西骑兵关注的程度……
“来啊!”淳于琼带着护卫,对着太史慈冲了过来,发出最大的声量嘶吼着,似乎都能感觉到喉咙之处因为撕扯而产生的一丝腥甜味,或许是为了激励士气,也或许是为了激励他自己。
逃?
逃不过的,就算是逃又能获得什么?
不如一战!
对着冲锋在最前的太史慈,淳于琼抢先出刀,刀光如电一般,猛地斩向太史慈的马首!
这就是沙场老将的经验!
斩了马首,太史慈必然马失前蹄,就算是长戟再威猛也要大失准头,那么还能和淳于琼争锋么?
淳于琼当年也曾经在雒阳校场之上争锋,也曾经一刀斩下过黄巾力士的头颅,甚至年轻的时候甚至还是同辈之中刀术最好的人,这一刀,凝聚了淳于琼所有的力量和经验,几乎就是他人生当中最为巅峰且得意的一刀!
刀锋划破两人的空间,直直往太史慈的马首而去,在这一刻,淳于琼紧紧的盯着长刀的刀锋,觉得这一刀肯定有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自己的刀就快砍到了太史慈马首的时候,眼中的世界似乎一切都在一眨眼之间变成了黑色的影子,自己原本准确无误的刀竟然就那样走空了……
淳于琼正觉得有些诧异,忽然感觉到身体轻了起来,随后脖子上传来的剧痛瞬间令他彻底失去了知觉。
而在其他兵卒的眼里,在两人即将两马交错的瞬间,太史慈长戟后发先至,单笔挥舞得长戟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啸,从淳于琼的脖颈之间划过,然后淳于琼的刀就走空了,人头忽的一声溅血飞起,尸身却依然端坐在马背上,在战马奔处几步之后,才吭哧一声跌落。
太史慈继续向前,掠过了淳于琼的中军大旗,长戟挥舞之下,将恐慌不已的掌旗手连人带旗帜一同砍到在地,然后勒马横戟,充满杀气的眼神环视一周,并无一言一语,却吓得淳于琼手下的残兵步步后退。
“哗……”
“完了,死了,败了……”
袁军残军一阵哗然,然后伴随着淳于琼的最后几名护卫被征西骑兵砍杀在地,便完全失控了,纷纷开始四散逃亡。
天空中最后一线光明被暮色吞没。
火烧一般的云霞黯淡下去,铁灰色的阴影占据了半个天空,黑夜即将来临的时候,整个战斗在淳于琼头颅高高飞起的那一刻画上了一个暂时的句号。
原本黄灰色的泥土吸满了血液,呱唧呱唧的沾染在人马的脚上,战场之上各式各样的袁军旗帜和刀枪杂乱的丢得到处都是,放眼望去,几乎都是各种形状各种伤口各种残缺的尸首,横七竖八的或仰或伏,遍布原野之中。
血腥味冲天而起,浓厚得连战场上的风都吹不动。
在远处,持续在追杀轰赶的征西骑兵还在挥舞着战刀,将袁军最后一点抵抗的想法收割,刀光血光当中,依旧停留在左近的袁军兵卒像俾草一般的被割倒……
血腥味吸引了一些食腐的狗头鹫和原野上的豺狗在周边盘旋着鸣叫着,似乎在欢庆着一场盛宴的展开。
太史慈微微抖了抖长戟,将长戟上沾染的血肉抖落,然后环顾四周,指挥着征西兵卒开始有意识的收拢部队,不要过分追赶,顺便安排了一些人员打扫一下战场,多少补充一些损耗的物资什么的。
一场激烈的战斗下来,纵然征西出产的刀枪质量优良,但是也难免碰撞损坏,挑选一些合适趁手的兵刃,也是战斗力可以持续一种保证。
另外因为淳于琼这些直属兵卒,多半都带有一些普通兵卒没有的干粮腊肉什么的,也是重点收集的东西,大战之后,不管人马都非常的需要补充。
在一片尸首之中,太史慈翻身下马,找到了淳于琼的头颅,微微的笑容在嘴边绽放出来,顺手将沾染在淳于琼脸上的血液擦拭了一下,动作温柔得就像是在擦拭情人的脸,然后就这样提在手中,然后翻身上马,呼哨一声,开始收整队列,向南缓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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